唐昱迟疑了一瞬,然后爽快地接过来:“那弟子就先谢过牧长老了。”留着也好,用不用再说。
    牧安歌这才放心,点点头,催动荷叶舟就飞走了。
    ***
    散学后,唐昱终于找范承平讨教了一回外门弟子的讲学内容。
    “妖兽介绍?灵植介绍?珍材异宝?”唐昱大吃一惊,“我们进宗门都几年了,怎么还是讲这些?而且,介绍灵植妖兽就算了,怎么连风土人情也要讲?”
    范承平好脾气地笑笑:“估计就跟你上回说的有关,筑基前后运行方式不同,我们外门弟子没有筑基,该学的功法都学了,自然就只能给我们讲这些。”
    唐昱很是无语:“那讲这些也无甚意义啊,有些妖兽穷极一生都遇不上,讲了不是白搭吗?”
    范承平倒是不认同:“话不是这么说,有些妖兽,万一哪天遇上了,可就是性命攸关。今日记下了,明日出门历练,总是多一分保障。再说,风土人情也很重要啊,倘若因为无知犯了某位大能的忌讳而被杀,不是太冤了吗?”
    唐昱眨眨眼。对哦,这里是修仙世界,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死宅在一个城市、甚至死宅在家里不出门,这里的成长、进阶,都是需要实打实的修炼、历练出来的。
    不说别的,光是每一届筑基期弟子,听说都得去五年一开的照河小境历练。
    这么一想,外门弟子所听的讲学,似乎真的挺重要的。
    唐昱摸摸下巴。看来,他是得好好熟记老祖给的那本《万兽图录》了。
    挥别范承平,唐昱开始愁了。他不想跑去找王管事他们帮忙,也实在不想劳动牧长歌大驾。
    他已经够招摇了,傍师兄大腿的谣言还没褪下去呢,再扯上高阶妖兽、管事甚至牧长歌,他就别想过清净日子了。
    要不,还是自己跑吧?
    唐昱估摸了下距离。以他目前的脚程,大概,晚上能到?至于老祖那边……咳咳,他这是有正当理由,不能挨骂的吧?
    这么一想,唐昱就定了主意了。
    搓了搓手,再蹦跶两下,唐昱在脚底聚起灵气,迈开腿就往停云峰跑。
    一个时辰后,久等不到唐昱出现的申屠.望夫石.坤怒了。
    第36章
    今儿唐昱上学。
    申屠坤坐在前院临湖亭子里看书品茗——这位置, 能第一时间看到进院子的人。
    当然, 他若是放开神识,能更快看到。但想到上一回他与唐昱的神识相触……他皱了皱眉——还是用眼睛看吧。
    这么一坐, 就直接坐到午时。
    没有熟悉的脚步声哒哒急促响起, 没有轻快地、假装谄媚的语调喊老祖,也感受不到内心深处各种各样的吐槽……申屠坤很是焦躁。
    按照往日经验,唐昱早该回来了。就算这小家伙又找机会摸鱼偷懒, 也不至于比往常晚这么久!
    侍立亭外的赵景烁胆战心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亭子里的老祖开始一下一下的以指轻敲桌面。随着敲击频率越来越快, 老祖脸上的怒意愈发明显。
    怎么回事?平日里老祖看书是情绪最平稳的,怎么今日这般焦躁?赵景铄摸摸胸腹, 觉得自己前几日刚好的内伤仿佛在隐隐作痛。他是不是应该……赶紧把林管事找来比较妥当?
    他正惴惴不安, 一股拉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拽着拖进亭子里。
    申屠坤眯着眼睛看他:“唐昱呢?”
    赵景铄狼狈站好,一听这话顿时不明所以:“老, 老祖?”
    申屠坤一把伸手揪住他衣领:“本尊问你,唐昱呢?”
    赵景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眼见申屠坤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不敢迟疑,急忙回话:“回, 回老祖,唐昱今日去坐忘峰听讲学——”难道这小子做了什么事惹怒老祖?
    申屠坤一拍桌子——轰隆一声巨响,石桌粉碎不见不说, 石桌所在的位置直接被拍出一个大坑——“你在搪塞本尊?这个时辰他怎么还不见人影?”
    赵景铄脸都吓白了, 他有些哆嗦:“回老祖, 弟子不知——”
    “不知?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是不是?”申屠坤拍桌的右手一抬,直接扣住他脖子,语中已开始带上杀意。
    脖子上的力道让赵景铄深切感受到老祖的杀意,窒息的危险让他抓住申屠坤的手拼命挣扎:“不……”情急之下,他想到一点,忙涨红了脸提醒,“神……识……”
    盛怒中的申屠坤经他提醒,早就忘记适才还提醒自己不要用神识。他一把扔开赵景铄,神识如蛛网飞速蔓延扩散——
    找到了!申屠坤的神识贴到目标身上蹭了蹭,暴虐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再一看,唐昱这小子竟然……他登时哭笑不得。
    顾不得搭理赵景铄,申屠坤一甩袖,人已离开停云峰。
    被扔出亭子狠狠摔倒在地的赵景铄捂着喉咙痛苦地干咳几下,顾不上爬起来,他急急翻开储物袋——得赶紧发讯符通知林管事,老祖又发作了!
    ***
    彼时唐昱在干嘛呢?
    不会飞行法术,没有飞兽乘骑,又不想去求助牧安歌这些大佬,唐昱原本是要很苦逼地从宗门前端的坐忘峰跑上两三百里路直达宗门最后端的停云峰的。
    原本。
    唐昱表示很无辜。他一开始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唔……都怪路上的风景太迷人。
    咳咳,再说,他的灵力压根无法支撑他一路不停歇地跑几个时辰。
    咳咳,好吧,他只是在路上不小心看到一只野兔,然后脚底附着灵力的奔跑速度,让他一不小心抓到了野兔,再然后又遇到一条溪涧……
    一句话,总归他今儿都是赶不上回去伺候老祖,干脆歇歇脚……顺便,野个餐嘛……咳咳,很合乎常理,不过分是吧?
    这么一想,唐昱就心安理得地在溪边安营扎寨,哦不,就是掏土挖坑搭灶坐锅。
    就着溪水把兔子剥皮去血去内脏,唐昱又兴冲冲地跑到林子里捡了些枯枝落叶,再跑回溪边的简易灶台。
    掏出老祖给做的一套厨具,把这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的兔子加盐加酱涂抹揉捏,再抹上一层油,把兔子搁在一边静置等入味。
    接着他脱了靴袜跑进溪涧,挑挑拣拣拾捡了几块指头大小的石子,洗刷干净,回去铺到锅底,等会可以防止兔肉粘锅糊底。
    再把腌制了一小会儿的兔子放到石子上,盖上锅盖,整锅架到简易炉灶上焖。
    然后不过是烧火看火的功夫。
    申屠坤的神识探过来的时候,唐昱正光着脚丫子,裤脚捋到膝盖处,嘴里衔着一根野草,翘着二郎腿,哼着现代流行歌曲,悠哉地躺在灶边上的一块形如卧榻的大石头上——还是他特地跑到下游处捡回来的——晒太阳。
    突然,一股异样的触感自心底深处传来,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很亲切,犹如被世上最亲密的人柔柔拂过心头,唐昱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下一瞬,那股感觉就如流水褪去。
    唐昱一个激灵,腾地一下爬坐起来茫然四顾——怎么回事?刚才怎么像是有人过来了一样?
    四周除了虫鸣鸟叫,就只有潺潺溪流声。
    唐昱茫然地挠挠脑袋。他刚才睡着了做梦了吗?
    正懵逼,一阵微风拂过。
    “你在这儿干什么?”
    低沉的嗓音近在耳边,唐昱一把捂住差点就要怀孕的耳朵,战战兢兢地回头。
    申屠坤正俯身面无表情盯着他。
    坏了,摸鱼被抓包!他似乎没生气……能不能装傻糊弄过去啊?唐昱傻笑:“嗨,老祖,这么巧——哎哟!”
    申屠坤没好气地收回手:“巧什么巧,你这是在干什么?”
    唐昱揉揉被敲疼的脑门,心虚地、结结巴巴地辩解:“那个,那个,”他偷眼看申屠坤脸色,“我这是有苦衷的!”心虚之下,连‘弟子’的自称都忘记了。
    “嗯哼?什么苦衷?”申屠坤扫过边上噼里啪啦烧着柴草、冒着烟气的泥土炉子,“说说看,是什么苦衷让你丢开当值的活儿跑到荒郊野外……做饭。”
    唐昱苦着脸:“真的不是我不想回去啊。我这是没法子,今天不知道干什么,飞兽看到我就跑,没法骑飞兽,我只能自己跑回去了。”完了他还补充,“就我这脚程,跑到晚上是妥妥的,所以……我就抽空歇会儿嘛……”
    申屠坤诧异。飞兽?
    唐昱再次偷瞄他一眼:“那个,我就是歇会儿。我歇会儿就走的。我算好了的,今晚铁定能回去的。”
    申屠坤已然想明白他为什么坐不了飞兽了。只是……“那你早上是怎么到坐忘峰的?”
    唐昱挠腮:“嘿嘿,早上恰好遇到牧长老了……”
    牧安歌?申屠坤拧眉。
    唐昱没发现他神情有些异样,自顾自往下说:“嘿嘿,牧长老真是亲和,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得意洋洋,“牧长老送了我,还给了我一张讯符,让我回程的时候若是没法子就找他再送——唔!”他连忙捂住嘴。
    申屠坤眯眼:“那你怎么不找他?”
    唐昱傻笑:“那个……呵呵……那不是,没脸麻烦牧长老嘛……”他急忙解释,“那个,真不是我偷懒啊,我区区一名筑基小弟子,蹭了牧长老一程已经倍感荣幸了,哪里敢再次劳动他大驾啊。”
    申屠坤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很是赞同:“做的好。”他虽然不喜欢牧安歌那个小白脸长相,但是不可否认,这厮确实是长得好。他还没把小家伙拐到手呢,哪里能让牧安歌在小家伙面前刷存在感?
    唐昱松了口气:“对吧对吧——”
    “以后我送你。”语气自然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唐昱一口气登时噎在嗓子眼。
    他懵乎乎地抬眼回视申屠坤:“什,什么意思?”顿了顿,他怪叫,“你知道我为什么坐不了飞兽?”
    申屠坤点头:“应当是药浴的问题。”他摸了摸下巴,“喝的药也有。”
    是他疏忽了。唐昱之前吸收的那滴残血放置了太久,妖息早就所剩无几,被他吸收后,自然影响不大。
    可两日前泡过的药浴、喝下的汤药,却是带了他的新鲜血液及发丝,不说妖力如何,光是那气味,没有十天半月,估计都下不去。
    而唐昱接下来的日子,每隔两天都要泡一次喝一碗……
    这么看来,唐昱接下来几年,不对,是余下的寿命里,他身上必定都有自己的妖息,差别只在于他是否会收敛气息而已。
    想到唐昱未来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血肉、每一个呼吸间都会带上他的味道,申屠坤就禁不住心神荡漾。
    唐昱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瞬。他整个上午都在回想是不是自己带了什么东西有问题,却不曾想到,这气味竟然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顿时头疼了。药浴还得持续几年,在他学会飞行术之前,他可怎么上学啊?
    等下,他心里为什么会觉得很欢喜?他很确定自己是在头疼——靠,不会是原主的了灵魂在搞事吧?
    “等等!”唐昱惊叫,他突然想起一细节,“我还抓了兔子呢。”他满怀希望,“是不是药的气息半天就能散去?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
    申屠坤回神,眼神扫过那熟悉的锅子,唇角一勾:“不,这兔子太傻,闻不出来。”就好比蚍蜉撼树,蚍蜉压根看不出来自己与树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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