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宝珠在帐慢中穿好了亵衣亵裤,被阿金和阿银扶着下床,目光落在兀自穿衣的叶瑾修身上,见他脸上表情又恢复了那种禁欲冷公子的气场,一本正经的样子,跟他在床上时那股子撩拨热情判若两人。
    她说什么来着,这人外表正气凛然,活得像个禁欲的修士,内心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老司机。像他那擎苍院似的,院子里松柏林立,刚硬不阿,实际上屋子里却摆放着各种莺莺燕燕的花草玉雕。
    阿金和阿银一边帮席宝珠穿衣裳,一边在夫人和侯爷之间打量,看着叶瑾修兀自穿衣的冷硬神情,阿金忧心忡忡,怎么侯爷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按理说,洞房花烛,新婚燕尔,两人最是情浓之时。
    席宝珠从镜子里看着阿金那副表情,怎会不知她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并不说破,往已然穿戴整齐的叶瑾修看去,正巧叶瑾修也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对,眼神勾缠,叶瑾修嘴角勾起一抹只有席宝珠能看懂的似笑非笑。
    收回目光,叶瑾修负手走出房间,严平立刻迎上行礼,阿金阿银也赶忙走到内室边上对离开的叶瑾修福身行礼。
    席宝珠端坐梳妆台前,兀自看着镜中美貌人儿,仿若一朵被雨露滋润过的花儿,越发娇媚动人。
    阿金阿银回到她身边替她梳妆,阿银忍不住弯下身子,凑到席宝珠耳旁小声问道:“夫人,这房圆了吗?”
    从叶瑾修无甚改变的冷然态度上看,两个丫鬟竟然心里没底起来。
    席宝珠从妆奁盒中挑出一支天然翠玉簪递给替她梳好头的阿金:
    “算是……圆了吧。”
    两丫头两两对望,什么叫……算是?
    可这种事情,席宝珠总不能跟她们详细解释,就这么模棱两可的混过去了。
    不过幸好两丫头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了床铺上的痕迹,满面羞红的同时,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她们是未出阁的小丫鬟,但在姑娘出嫁之前,都有嬷嬷教过她们,便是怕她们跟着嫁过来之后,在姑爷家看见什么事大惊小怪。
    妥帖的将铺盖换掉,不留一丝痕迹,两个为自家夫人操碎了心的丫鬟总算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叶瑾修夜宿碧云居的事情,也传到了松鹤园这边,戚氏正从佛堂出来,得了王嬷嬷的信儿后,先是一愣,而后才欢喜笑问:
    “没看错?”
    王嬷嬷也是满脸喜气:“奴婢年纪虽大,可眼神还是好的。侯爷今日就是从夫人房里出来的。夫人身边伺候的那两个丫头还算妥帖,早早便将那绸子送了来。老夫人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送绸子原本是新婚第二天该做的事情,奈何她娶的这个儿媳成亲当晚就把儿子气得离了婚房,这也是戚氏之前容不下席宝珠,动了想要给儿子纳妾心思的根本原因。
    看着那绸子上的血痕与斑点,戚氏与王嬷嬷相视一笑,王嬷嬷便会意将绸子收起来,扶着戚氏走出耳房。
    “少夫人也算是迷途知返。”王嬷嬷搀着戚氏,从旁说道。
    戚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只希望她今后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你是不知道刚娶她进门那几日,我这心里有多糟心。婚前给修儿找了那么多家温柔可人的小姐他不要,偏生相中了她。”
    王嬷嬷含笑听着:“侯爷自小便有主见,既是他相中的,少夫人身上定有旁人所没有的优点。”
    戚氏想起前几日席宝珠替她分辨出真假玉石,揪出身边暗鬼的事情,柔和一笑:“但愿吧。”
    第18章
    叶瑾修到了兵部衙门,翻身下马,正好遇见兵部左侍郎李大人,李大人一见叶瑾修,神情便是一肃,前阵子因为西南军削减军饷一事,他跟这位宣平侯发生了不少口角,这些日子以来,宣平侯看自己的眼神那就好像夹着刀子似的,可吓人了。
    李大人虽为兵部左侍郎,可却是文职转过来的,别说带兵了,就是练兵都没有练过,气场比不上年纪轻轻就军功赫赫,杀人如麻的宣平侯,所以,李大人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是很好,早一点晚一点都不会遇到这个煞神,可当面遇到了,又不能当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还未开口,便听叶瑾修主动与他打招呼:
    “李大人早。”
    李大人心上一紧,哆嗦着僵笑:“侯,侯爷早。”
    叶瑾修来到他对面,忽的伸手在李大人肩上拍了拍:“西南军饷一事尘埃落定,前些日子多有得罪,李大人莫要见怪。”
    李大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被吓起来了,他不是在做梦吧,那几日神鬼莫近,杀气腾腾的宣平侯居然主动跟他道歉?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吗?
    “侯爷言重,言重了。”
    李大人觉得自己膝盖有点发软,不相信宣平侯会无端示好,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若是宣平侯话锋一转他立刻跪下的准备。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宣平侯转话锋,而是和颜悦色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大人看着宣平侯轻松离去的背影,如获大赦般抹去了一头冷汗。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宣平侯今日心情甚好啊。
    严平跟在叶瑾修身后,将侯爷的变化看在眼中,忍不住笑道:
    “恭喜侯爷。”
    叶瑾修转头看他一眼:“回头让夫人也给你物色个。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严平是个关爱侯爷身心健康的好下属,叶瑾修也是个关爱下属健康的好上司。叶瑾修自己得了好处,还不忘给身边的人谋福利。像严平这样侯府的随从护卫,若要指婚,便是主母张罗。
    严平笑嘻嘻的拱手:“属下喜欢温柔的。如此就在这里,先谢过侯爷和夫人了。”
    跟着侯爷走南闯北,东征西讨,严平也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了,至今婚事没着落,家里又没长辈,就指着侯爷成家立业,哪里还会客气。
    叶瑾修今儿心情是真好,破天荒的笑了出来:“你小子……等着吧。”
    演武场上的官兵们难得看见宣平侯在笑,纷纷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今儿晚上我便与夫人说,让她替你掌掌眼。”叶瑾修走过演武场后如是说。想到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和她在床帐中的热情似火,叶瑾修就架不住心猿意马,恨不得现在就杀回去将她就地正法。
    严平一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侯爷,一番心里挣扎后才小声说道:
    “侯爷,不是早定了今日要动身去西山大营?”西山大营练兵至少十天半个月,严平的言下之意是,您晚上约莫见不到夫人了。
    叶瑾修正好心情的接过知事递来的新卷宗,严平的话像是一道惊雷打了下来。
    兵部右侍郎胡益青刚进兵部大门,就听左侍郎李大人和演武场的官兵们说起,侯爷今日心情很好,前阵子为了户部提议削减西南军军饷一事,已经压抑了好些天,想来是昨儿事情有了进展,让侯爷心情转好。
    胡益青想把自己外甥弄进来挂个无关紧要的闲职,弄个人进来挂职这种小事他自己也能做主,但总归是要告诉侯爷知道的,可不巧,前阵子户部和兵部扯皮,要削减西南军饷,侯爷成日为此烦躁,他就一直没找着机会开口,便把事情耽搁下来,在家里受了姐姐不少念叨,今日可算等到侯爷心情好的时候。
    胡益青一进门就喜笑颜开,开门见山:
    “老大,我有个外甥……”
    “滚。”
    胡益青:……嘿,那帮孙子敢骗我!
    **
    叶瑾修留宿碧云居之后,席宝珠整个人也轻松下来,戚氏那尊破损龙门翡翠已经搁在她这儿好几天了,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今日终于来了灵感,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做起了雕刻修补的工作。
    中午的时候,叶瑾修派人回来告诉席宝珠,他今日要去西山大营练兵,是早就定好的日子,约莫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席宝珠愣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想了很多。
    她正愁有叶瑾修在没法专心工作,他要去西山大营练兵再好不过了,更何况,昨天夜里叶瑾修要的太狠,把她累的够呛,看他今早走的时候那意犹未尽的样子,要是他在家的话,今晚铁定也逃不过,那事儿虽然感觉挺好,但还是别暴饮暴食,细水长流比较好。
    席宝珠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能这么表现,话语中更加不能让人听出雀跃,凝眉幽幽一叹:
    “唉…… ”席宝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对严平摆手:“罢了罢了,你去告诉侯爷,自然要以公事为重的,我在家里等他回来。”
    “是,夫人。”
    严平退下之后,席宝珠让阿银随他去擎苍院替叶瑾修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又吩咐阿金,她要关门修补翡翠,没有要紧的事情别来打扰。
    严平拿着两只包袱回到兵部,正好赶上出发的时候,牵马来到叶瑾修身旁站定,叶瑾修对他问:
    “夫人怎么说的?”
    严平想了想,如实告知:“夫人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公事为重,说她在家里等侯爷回来。”
    叶瑾修想象着小娇妻心中对他的万分不舍,昨夜初为人事,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有多少情浓,多少不舍,他怎会不知?感同身受也。
    翻身上马,领兵一举奔赴西山大营,不等将士们歇息便号令演武场集合,练石锁,砸木桩,操演阵型,骑射步射,几个回合下来,将士们无一不挥汗如雨,汗流浃背。
    胡益青跟严平跑在一起,也是累得不行,气喘吁吁问严平:
    “你家侯爷今儿怎么了?戾气比前一阵还大。”
    严平抹了一把汗水,犀利吐出四个字:“……欲求不满。”
    ****
    席宝珠花了五六天的时间,终于把那破损的龙门翡翠修补好,拿去松鹤堂给戚氏过目。正巧戚氏在会客,安平伯夫人和礼部尚书夫人与戚氏是知交好友,平日无事时,总是常来常往,上回席宝珠就是被临时抽调过来陪尚书夫人打牌的。
    席宝珠让两名丫鬟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到桌案上,走过去将盖在其上的红绒布揭开,戚氏看着眼前这翡翠摆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原本磕坏的龙门那一块,居然被席宝珠改成了鱼跃龙门,而且正是变幻的那一刻,那块断裂的龙门,被改雕刻成了龙头鱼身,越过龙门,鱼化龙,这翡翠玉雕改就改在一个‘化’字上,将鱼跃龙门这一意义表现的淋漓尽致,整个玉雕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说从前的龙门翡翠是一尊赏心悦目的玉雕,那这一尊鱼化龙门便是一幅鲜活的神话。
    “这……这是……你雕的?”
    戚氏围着鱼化龙门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安平伯夫人和李夫人也啧啧称奇。
    席宝珠正在一旁喝茶,闻言端着茶杯过来:“这化龙的鱼和龙门上多出来的浪花纹是我雕的,其他还是原来的框架。”
    席宝珠看着这尊翡翠摆件,心中略有遗憾,古代的工具到底没有现代齐全,光是磨光这一块就费了好大的劲儿,若不是工具还不称手,席宝珠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做得更精细些。
    “这可了不得,你这手艺还真绝了。”戚氏对席宝珠不吝夸奖,是真的太惊讶了。
    “这可是原来你摆放在耳房里那尊龙门翡翠?看着有些眼熟呢。”李夫人常来侯府,出入戚氏院子的耳房不下多回,自然认得出来。
    戚氏点点头,只说了句不小心磕坏了一角,只字不提宋夫人换宝的事情。
    “便是这里磕坏了一块,我原以为东西便毁了,没想到竟被我这巧手的儿媳修补的越发好看,瞧这条半龙半鱼的样子,简直跟真的似的。”
    李夫人和安平伯夫人也凑过去,拼命想在那翡翠玉雕上看出戚氏所指的破绽,但龙门上所有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被席宝珠巧妙的以浪花纹遮盖住,便是拿放大镜看,此时也是看不出痕迹的。
    “竟不知道,少夫人还会做这些。”李夫人将眼前的摆件看了又看,目光微动,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戚氏悄悄招了招手,戚氏附耳过去听她说话。
    不一会儿,戚氏有些犹豫:“这恐怕要难为她了。小摆件倒还无所谓,再大的……”
    李夫人却难得坚持:“让少夫人试试又何妨,也不需她修补的这般精巧,只要修补的能看就好。当然了,我也不会让少夫人白白替我出力,多少银子都我出。”
    戚氏有些赶鸭子上架,两边为难:“这也不是银子的事儿。我替你问问她,让她自己拿主意,这总行了吧。”
    第19章
    席宝珠被她们喊到身前,由戚氏开口:
    “宝珠啊,李夫人家有一尊玉佛,我见过两回,大约半人高,三年前被李家小公子不当心撞倒,佛手与佛身皆损,李夫人瞧你这修补的手艺很好,想问你能否试一试。”
    戚氏这话说的很明主,虽然替李夫人询问,却没有勒令席宝珠一定要做,她话音落下,李夫人怕席宝珠不答应,赶忙过来补充:
    “我知少夫人是公府出身,侯府也不缺银两,但若少夫人能施以援手,不管能否修复,李家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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