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司恩眼神微动,对皇帝感激道:“微臣谢皇上关怀,定然不负皇恩。”
    皇帝轻轻嗯了声,道:“回去准备准备吧,过几日就要出发了。”
    韩司恩再次谢恩,然后转身离开。
    对于皇帝关心的话,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分的。如果真心实意的关心,明知道他身体刚好,怎么会让他前去西疆那种荒凉蛮横之地。
    韩司恩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开这场出行,但是,想到自己这三年吃下的大大小小跟萝卜头似得人参,韩司恩想,自己总要去西疆走一趟的,看看白家兄弟那里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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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韩国公府,韩司恩看着沉香几人,说起来这些年他身边至始至终只有四个丫头,碧华、沉香、云芝和落霞。碧华在失了脸面后,自己默默的攒了些银子,一年前把自己赎出去了,韩司恩也没有为难她,就把卖身契给她了。
    而剩下的三人都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但是三人都没有这个心思,当然也有她们是自己身边服侍的,这府上的人一般不敢轻易动心思。三人中只有沉香的卖身契不在韩司恩手上,沉香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沉香算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些年她跟在韩司恩身边,还算忠心,在外又表现出一副自己受排挤的模样,把握着度,时不时透露出些无伤大雅的消息出去给柳氏,加上她家里在国公府经营有这么多年,在国公府还算走的开。
    落霞和云芝则是完完全全被打上了方兰院的烙印,韩司恩这次出行西疆,不同于出行江南,肯定是不能带着几个婢女的。
    不能带着,就意味着护不住。风险摆放在那里,他不可能当做看不到。想来想去,韩司恩把两人的卖身契归还给了她们,连带还有安草的。
    能得到自由之身,云芝和落霞两人都是欣喜的,但同时又有着浓郁的不安。其他院子里的人,有那种有心当半个主子的,她们没有,得了自由身,就意味着从此以后生死由自己了,日后即便是过的清贫些,但子孙受益。
    只是她们毕竟是从韩司恩身边出来的,怕会打击报复也在情理。
    韩司恩也知道她们的担心,便道:“我临去西疆会告知他人,你们是自由之身。然后你们若是不安,可以先到太子的府上或者是明珠那里服侍着,并不用卖身,等事情都结束了,你们也用不着害怕了。”
    云芝和落霞听了大喜,那样的话她们名义上就是雍郡王府或者是太子府上的婢女了,自然不用担心他人的打击报复。
    一旁的沉香看着,眼底隐隐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坦然。她是府上的家生子,一家人都在这个府上,她的卖身契也不在韩司恩这里,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有点羡慕能得自由之身的人。
    幸而,她服侍韩司恩这么些年,也清楚韩司恩的为人,希望到时能在关键时候能求得一些脸面。
    对于沉香的心事,韩司恩是无所谓的。沉香这些年的确算尽心尽忠,只是她的卖身契不在自己手上,日后若是真有事求到自己面前,那他自然会出手的。
    唯一对此安排不满的人是安草,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不要这份卖身契,他想跟着韩司恩前去边关。隐隐的,安草觉得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好时机。
    于是安草求韩司恩收回卖身契,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了。韩司恩对安草的小心思并没有觉得生气,这世上的人都愿意往上爬的,能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谁不愿意抓着?
    韩司恩并没有收回安草的卖身契,但也准许让他跟在身边了,只是同时也说了,边关战乱刀剑无眼,能不能周全的回京,就要看安草他自己的了。
    安草对此十分感激。
    韩司恩院子里的事是最简单的,安排好这些,韩司恩感到有些困了,便沉沉的睡下了。
    他这一觉睡的倒是安稳又舒服,但五皇子姬怀那里,就是有些不痛快了,脸色阴沉的厉害。
    韩青雪正好从宫里回来,她这些年常常去宫里看娴妃韩芸,虽然不能见到人,但她做儿媳的,总要替姬怀表现出孝心。
    姬怀看到韩青雪,很快收拾了情绪,温声道:“母妃怎么样了?”
    韩青雪道:“妾身并没有见到母妃,不过拿了银子给守卫,尽量让母妃的饭食不那么粗糙。”
    姬怀点了点头,握着韩青雪的手说了声,辛苦了。
    韩青雪微微一笑,端庄贵气,转念想到姬怀又要出京的事,想到三年没有动静的肚子,再想到又要分别几个月,韩青雪不禁红了眼眶,看上去很是楚楚动人。
    而姬怀看到了她这般模样,心中微微一叹,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无奈,但没有出声安抚。
    自从韩芸被幽禁之后,姬怀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韩司恩肯定从中出了大力气,要不然绝对不会这么得皇帝喜欢。
    想到姬洛这些年的顺风顺水,姬怀心中更加确信,姬洛和韩司恩之间肯定是有某种联系的,只是他没有证据。
    不过也好,这次他和韩司恩同行,一定能抓着韩司恩和姬洛相互勾结的把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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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明珠听说韩司恩要前去边关时,心中焦虑异常,她本来想前去国公府前去探望的。但是头晕的厉害,姬越不放心,让人给她请了大夫。
    大夫这一把脉,倒是把出了一门喜事。
    说起来,韩明珠和姬越成亲这么多年,除了第一年有孝在身,不方便有喜,后面几年却是没有这种顾虑的,但韩明珠就是一直没喜。
    雍郡王和雍郡王妃心里也泛嘀咕,但好在韩司恩对这个妹妹还算好,即便自己没有出门,府上的补品时常往郡王府送,加上姬越那里够心疼韩明珠,没让太多风言风语传到韩明珠耳中。
    韩明珠这喜脉被诊出来后,便没有前来去看韩司恩,不过姬越倒是亲自前来向韩司恩说了韩明珠的担忧,和这喜事。
    韩司恩听完了,让安草从库房拿了个婴儿胳膊粗的人参给姬越,便把人打发走了。
    姬越抱着这人参出了国公府,脸上表情是哭笑不得。
    王老夫人也派人给韩司恩送来了很多伤药,那都是靖国候在西疆的秘方,都是派得上用场的。韩司恩便收下了。
    王老夫人在韩司恩受伤那次大闹韩国公府后,韩司恩醒来对王家的态度一如既往,从未拜访过。王家自然有人暗中嘀咕,觉得他不懂礼数,但王老夫人却时常派人送东西给他,韩司恩除了过于贵重的,其他的倒也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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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司恩和姬怀前往西疆出发时,是姬洛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前去拜别亭送行的。姬洛在圣旨下达后,并没有去看韩司恩。
    不过他私下里找过皇帝,想让他收回圣旨,毕竟韩司恩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过于单薄了,不过姬洛这请求刚出口,就被皇帝痛骂了一番。
    此时,面对着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的韩司恩,姬洛心中倒是有话要说,但最终只说了句:“保重。”
    韩司恩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坐上轿子离开了。姬怀不喜欢坐轿子,他是骑马的。
    他们是巡查使,并不是带兵前去打仗的,所以行走慢些倒也没关系。不过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也不少,时常要在驿站休息,有时甚至要在野外扎营。
    在离开京城范围后,即便是官道都有些颠簸,韩司恩在轿子里坐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夜深人静时,他想到当初白文瀚和白书刚刚挨了板子,就坐着马车前往西疆,一路上也是这么颠簸,想到安草当年打听到的传言,白大将军和白公子的血是从京城流到西疆的,韩司恩吁了口气。
    这时天气还好,从京城到西疆这一路比较顺。在众人到达天门关前面的虎啸官时,韩司恩派遣了先行官先行,一路骑马前去天门关禀告,皇帝派遣的巡查时,很快就要到了。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喜不喜欢,那可不是韩司恩考虑的范围。
    韩国公府世子和五皇子即将到达西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门关,天门关的现任将军柳虎城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把正在巡边的白文瀚找来了。
    第112章
    这柳虎城是当年靖国候回京后,皇帝根据西疆将士的功劳和靖国候的折子, 考察许久后提拔上来的一个人物。这柳虎城的长相和他的名字一样, 有点粗糙。
    不过柳虎城做事却是粗中带细的人, 平日里行事非常沉稳,对手下的将士也是奖罚分明, 在战场上又是非常英勇,是靖国候当年极为看好的一名将士。
    他也没有辜负靖国候的提拔之恩,这些年他把西疆治理的还是挺不错的。天门关的老百姓一听到柳虎城柳大将军的名字,就十分有安全感。
    白文瀚被柳虎城召见时,他正在城墙头做巡防。他和白书当年被皇帝厌恶,身上挨了板子后, 立刻出京了。虽然当日行刑的人有意放水,但在皇帝震怒之下,他们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三十大板, 他也是出血了。
    就这样, 皇帝的圣旨上还是即刻前往西疆。白文瀚也算是深知帝心的一个人物,他父亲和太后做出那种荒唐的事,如果他是皇帝怕是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所以皇帝让他们即刻出京,虽然显得薄凉无情, 但白文瀚自己也是不敢在京城多呆的, 怕出什么难以预测的变故, 便和白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白书离开时, 神色恍惚的很, 一直望着京城的方向。白文瀚一开始很是担忧他的身体情况,但白书毕竟是个高手,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反倒是他,在前往西疆的路上,还因为伤势处理的过于粗糙起了热,也幸好白书学艺那些年时常受伤,也知道一些草药的用处,又带着他前去一户农家求救,才保全了他。
    白文瀚和白书到了西疆后,柳虎城亲自前来迎接的。白文瀚一开始毕竟身上有将军之职,柳虎城考虑很久,直接给了白文瀚一个千夫长的身份。
    千夫长比不上将军,但好在皇帝也看不上眼,也不会追究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柳虎城对白文瀚很是欢迎。
    当然后来靖国候和太子又递信西疆,让柳虎城不要因为皇帝对白文瀚的贬斥而亏待,这些琐碎的事就不提了。
    这些白文瀚都统统记在心底的。
    白文瀚匆匆前去见柳虎城,还未行礼,便被柳虎城给拉住了。这些年他们相处都是这模式,一个按规矩行礼,一个不让行。
    柳虎城也没有耽搁,把人抓着摁在了椅子上之后,便直接开口道:“皇上派了巡查使前来西疆,最慢三天后到达天门关。巡查使一个是五皇子姬怀,一个是……韩国公府世子韩司恩。”
    听到韩国公府世子韩司恩这几个字,白文瀚那张这几年越发面无表情的脸猛然抽了下,柳虎城微微停顿了下,继续道:“五皇子姬怀曾来过天门关,我对他还算是有几分了解,这个韩国公世子,当年有关他的传闻我也听过,只是近些年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你在京城和他有接触,他行事到底如何?”
    白文瀚难得沉默了许久,最后他闷闷道:“当年的传闻大多都是真的……”
    “真的?”柳虎城脸上也起了丝讶异了下:“面容丑陋能吓哭小儿,对上目无皇上,枉顾法纪,常常反驳皇上的观点,对不喜欢的人喜欢抄家,不给任何人面子,得罪他就等于死?这些都是真的?”
    柳虎城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听信流言的人,总觉得传到边关的事过于夸大了。但是从白文瀚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他有点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样得罪皇帝的人,怎么还能活的好好的。
    白文瀚摇头,道:“并非如此,韩世子因病面容比较憔悴些,并不是很吓人。至于目无皇上这些,他做事耿直,时常受大臣弹劾,但皇上十分宠信,至于抄家,每次抄出来的都是罪证……”说道这里白文瀚也十分哑然,有些话说在前头和说在后头,其实内涵还是一样的。
    但是那个人就是有本事,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都能活的好好的。当年那场事故发生后,韩司恩在传闻中消失了三年,结果这么一出现在众人眼前,就是盛宠不衰的模样。
    柳虎城大抵知道了这个韩国公世子是在皇帝面前受宠的,而且性格很是阴晴不定颇为古怪,看样子是有点不好相处。
    柳虎城想了想道:“巡查使没有等级,但他们是皇上亲派的,本身又代表了皇上,咱们这次接待的规格可要比当年五皇子独自前来,要高那么一点吗?”
    白文瀚道:“这倒不用,韩世子说到底也是个能为民请命的人,就是手段粗糙了些。五皇子这次也前来,别让他心底不舒服。”
    柳虎城心下松了口气,道:“这国公府世子能有这个气度,我这里也就是放心了。毕竟边关大老爷们的行事都糙的很,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在巡查使没有离开西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放肆。”
    白文瀚点了点头,柳虎城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任何地方都是有竞争的,柳虎城能掌管西疆,和他自身的努力分不开,也和靖国候的保举分不开。
    但总有一些人是不服气的,觉得柳虎城名不副实,觉得自己没能一飞冲天是老天无眼。
    白文瀚看柳虎城这里没什么事了,自己便告辞了。这个时候,他是没有心情前去巡防了,便直接回自己的住处了。
    他们这些前线将士,在天门关内城镇中都有自己的一处小宅子,但是平日里是不回去的,都在军营里驻扎着。
    白文瀚回到自己的住处,看到白书正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看着手里的人参,他脚下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书现在也算是军营里的一个小兵,但是平日里他是不和别人住在一起的,这也算是白文瀚的一点私心。白书闲着没事时,就往西疆的各个山头跑,这些年没少争夺本地人贩卖人参这些名贵药材的生意。
    引发了人参价格连续三年不断攀涨,要不是白书自身武功高强,又有柳虎城暗中帮忙,他这事做的怕是要引起当地以贩卖药材为生的人的民愤了。
    白文瀚对白书这种呆傻的行为已经是视而不见了,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白书把人参随意的仍在地上,站起身道:“这些品相都不好,我找时间再去找些别的。”
    三年时间,白书脸身体抽条,高了很多,身体精瘦,皮肤因为常年在这边关风吹日晒,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比着常人还算白净。脸颊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婴儿肥了,眼睛溜溜圆很精神,乍一看像是个活泼的青年。
    白文瀚皱眉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这三年你给人家送的东西加起来能从西疆到京城了,也没见人家来信感激你一下,肯定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
    白书摇头,大而圆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他执拗的说:“哥,韩司恩他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他不记得了又怎么样,他身体不好,缺这些东西,我能找到,自然是要送给他用的。”
    白文瀚被白书的死脑筋而气的心肝疼,也不知道韩司恩给自己弟弟下了什么迷魂药,让白书心心念念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白文瀚有点担心白书这样的状态,觉得他对韩司恩过于关心了。当年还可以说是年幼,但现在白书年龄已经不小了,可满心满眼还是韩司恩。
    若说以前,白文瀚还曾想过给白书找个知书达理的妻子,经过白俊的事,白文瀚对于成亲早就没什么想法了,对于白书的生活简直就是放任。
    他也想了,白书喜欢谁都好,哪怕是个杀猪的姑娘,只要他能一心一意的对人家就行。这个人家,包括了双和女子,甚至在白文瀚的想法里,白书甚至可以像边关那些实在成不了亲的汉子那样,两个人相互结契,这么过一辈子。
    虽然那样会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但只要白书乐意,他双手赞成。
    但是这里面所有人可没有韩司恩的地位。只是他曾因白书一直惦记京城,而暗示性的问过,白书表现的是非常茫然懵懂的,眼神纯洁干净。
    白文瀚又不敢问的过深,害怕捅破白书这种懵懂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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