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滚出去!”
    司空堇宥更加凌厉地怒吼着,天宇终是不敢再停留,连忙转身退了出去。
    待他离开后,司空堇宥又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桌案上,险些摔倒在地。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喃喃念着,眼眶愈发红润,却是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信上的内容。
    可这是厉莘然的字迹,那鲜红的王侯印章,是不会有错的……
    司空堇宥独自一人待在帐中良久,直至四个时辰后,天色已暗,帐外有狂风阵阵,他方才开口,唤道,“来人!”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守在帐外的天宇耳中。
    天宇立即进帐入内,见司空堇宥一派平静,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唯有那一双眼眸,血丝遍布。
    “少爷,您……还好吗?”天宇小心翼翼地开口,关切地问道。
    司空堇宥并未回应,却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将祝寻找来,我要见他!”
    “……是!”
    天宇离开后,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身黑衣的祝寻便走了进来。
    他站定在司空堇宥身前,随后蓦然俯身,单膝跪地,拱手道,“少爷有何吩咐?”
    司空堇宥自桌案上拿过一封书信,递至祝寻眼前,“去寻辛子阑,将这信交与他!”
    祝寻没有半点迟疑,立即接过书信,“属下领命!”
    自祝寻到来至他离开,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
    司空堇宥凝神望着桌案上的烛火,双眸一动也不动。
    可随着火焰的摇曳,他眼底的腥红也随之跳动。
    半晌后,他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闻人……玥!”
    时光匆匆,飞速闪过。
    转眼竟又是一月。
    天气变得愈发炎热,黎夕妤仍旧住在永安寺中,谁也未曾等来。
    自当初一别后,厉莘然始终未能归来,黎夕妤虽有些疑惑,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实则她每日被困在寺中,彻底与外界断绝了联络,她丝毫不知晓,厉莘然此时正在荣阳城,经历腥风血雨。
    她同样不知晓,她费尽心思送出去的信件,最终竟未能去到厉澹手中。
    那封信送至长公主府后,厉绮迎便差人将其送去宫中,可最终几经辗转,却落在了闻人玥的手中。
    自司空文仕离世、厉莘然走后,便再也无人为黎夕妤按摩手掌心。
    她每日里按时服药,但凡是大夫开出的药方,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吞下肚。
    可即便如此,却也因着心中思虑过重,而令身子每况愈下。
    她四肢抽搐的频率已由最初的两三日沦落为如今的每夜抽搐。
    每每到得夜深人静,她即便蜷缩着身子,那痉挛时的痛感仍旧令她难以忍受。
    而为了不惹文彦担忧,她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紧紧咬着身上的棉被,直至痛到昏厥……
    曾经几度,她因无法承受这样的疼痛,恨不能将“羽晖”拔出,自行个了断。
    可终究却又因着心底强大的恨意,她无法自行了断。
    无论如何,这一生纵然是下了地狱,她也一定……要拉着闻人玥一起!
    她不可否认,她如今之所以忍受着痛苦而活,全是因为恨。
    她因恨而活,如同两年前,被家人无情残害时那般,只为了恨……她不甘于命运,便要坚强地活下去。
    这日,天空有些阴沉,空气亦有些憋闷。
    这样的天气,无疑是要降雨。
    黎夕妤如同往日那般,独自一人在院中,手中握着“羽晖”,依照记忆中的招式,反反复复地练习。
    从前司空堇宥教授过她基本的防身之术,她却因提不起兴致而从不曾认真练习过。
    到了如今,她追悔莫及,便唯有拼命地练。
    文彦跑来时,正好见她抓着匕首,刺向一旁的树干。
    “姐姐,您这是做什么?”文彦惊呼出声,双眸大张,竟有些害怕。
    黎夕妤收回匕首,敛了周身的冷戾之气,大步向文彦走去。
    可文彦的脸色已变得苍白,他连连向后退,惊惧不已。
    黎夕妤眉头一蹙,一时间有些无措,便唯有柔声道,“文彦,你别害怕,姐姐是不会伤害你的!”
    可文彦却仿佛并未听见她的声音般,竟猛地转身,仓促逃离。
    黎夕妤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只觉心口堵得慌。
    在这佛门圣地,本就见不得血光,文彦怕是从未见到如此模样的她,一时有些害怕,倒也算正常。
    她并未思虑太深,握紧了刀柄,继续练习。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突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刀刃直直刺进土壤之中,她摔了一身的灰尘,却并未急着起身。
    只因为,此刻她的双腿,正止不住地颤抖着。
    自她配合诊治以来,极少会出现白日里痉挛的现象,而这突如其来的一跌,令她忍不住蹙眉。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子状况究竟有多糟糕,倘若再不能手刃仇人,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就在她趴在地上思索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不轻不重,步伐极稳,绝不是文彦。
    她正要起身,便听见了一阵咋舌声,“啧啧啧……”
    听见这声音的那一刻,黎夕妤心头大惊,连忙便要起身。
    可她的双腿仍在抽搐,一时半刻根本无法起身。
    她咬紧了牙关,以双手撑地,拼尽了全身的力道,努力地想要站起。
    而这时,那人也已走近,连带着嘲讽鄙夷的话语,也一并到来。
    “都已沦落至此了,竟还妄想去到皇上身边,黎夕妤,你还真是不自量力!”
    这再熟悉不过的女音,是黎夕妤痛恨了数月,恨到几近发狂的人。
    她曾在心中设想过无数个与闻人玥对峙的场面,却如何也想不到,此刻的她竟会如此狼狈。
    她拼了命,终是令自己直起上身,却仍旧无法站起。
    她便唯有坐在地上,抬眸向来人望去。
    但见她身着一袭烟灰色布衣,头戴一顶烟灰色布帽,手中挂着一串佛珠,竟是女尼的装扮!
    黎夕妤惊讶极了,可掩在袖中的一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很快,闻人玥走至身前,缓缓蹲下身子,直视着她,“黎夕妤,我们又见面了。”
    闻人玥的声音冰冷无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更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要见皇上,想要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时机……杀了我!”
    黎夕妤听她说着,却不由得笑出了声,目光一片平静,“你既然知道,还敢亲自送上门来,莫不是活腻了?”
    “哼!”闻人玥一声冷笑,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这么多年过去了,厉莘然还是半点不见长进!他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却在这寺中留下如此多的心腹,实在可笑!甚至,他这些心腹皆是无用之人,我不过佯装成尼姑,竟也能在这寺中来去自如!”
    关于闻人玥的后半句话,黎夕妤并未听在耳中。
    她双眉一拧,沉声问道,“王爷他出了何事?”
    “有人拿出他与司空堇宥私通的证据,皇上已将他软禁在宫中,怕是再也回不来了。”闻人玥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可话语却无比阴狠,“黎夕妤,我实在不解,为何这天下的好男儿都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究竟哪里好!”
    黎夕妤握紧了双拳,此刻她的仇人便在眼前,她恨不能一刀砍死她!
    当这念头生出时,她竟鬼使神差地,做了!
    她猛地自地上拔出“羽晖”,而后向着闻人玥的心口,狠狠刺去。
    闻人玥却只是挑了挑眉,眼中闪过几分不屑,蓦然伸手,便将黎夕妤的手腕一把抓住。
    黎夕妤立即挣扎,可以她绵薄之力,又如何能够与强悍的闻人玥对抗?
    闻人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顺势仍在了一旁,冷笑道,“如此不自量力的女人,少……司空堇宥竟还会将你当做珍宝,委实可笑!”
    黎夕妤听后,嗤笑道,“可你闻人玥不也已如愿以偿?司空堇宥他对你……可还算温柔?”
    一番问话,令闻人玥一时愕然。
    可她似是不愿与黎夕妤废话,便松了她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道,“前几次,皆因奉皇上之命抓你回去,故而我不敢伤了你。但今日……我只身一人前来,要的便是你的命!”
    黎夕妤被她捏得有些痛,一双眼眸逐渐染上了红光,咬牙切齿地回道,“即便你不来寻我,我也势必要去找你!闻人玥,你我二人之间的仇怨,是时候该清算了!”
    “哈哈哈……”蓦地,闻人玥竟仰头大笑,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你有什么资本与我清算?如今这院中连一名守卫也没有,你又沦落至此,要拿什么……来与我对抗?”
    黎夕妤咬了咬牙,不免有些后悔。
    先前,她只想独自一人好生练习用刀之法,便将院中侍卫遣散,请他们守在院外便可。
    可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们仿佛……已被闻人玥制服。
    黎夕妤别开脸,挣脱了闻人玥的桎梏,缓缓站起身。
    她的双腿已停止抽搐,双拳依旧紧紧握着。
    闻人玥也随之起身,黎夕妤凝望着她,竟道,“闻人玥,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场?”
    “比试什么?”闻人玥觉得好笑,便挑眉问。
    “就比拳脚功夫!”黎夕妤答得爽快,斩钉截铁。
    此番,闻人玥笑得更加猖狂了,她双手抱胸,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嘲讽,“黎夕妤,我没听错吧?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与我比试拳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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