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元暮回忆了片刻,一拍手,道:“小的想起来了,老爷当时穿的是……”他细细说了衣服的样式,我听着听着,嘴角挂起笑意来,玛瑙嘴甜,凑在我耳边小声道:“听着像是您上个月给大人衣裳呢。”我微微点头。
    知道大人并不是阶下囚后,我觉得这段时间的天都放晴了不少,让人给他拿了一袋子碎银子,全叫他帮衬着大人打点用的。
    随后我和他又聊了几件小事儿,听说大人特别喜欢我上次带过去的那罐的辣子,便连忙吩咐厨娘现炒了两份,封严带走。
    对于大人天天穿着我给他缝制的衣裳这一点,令我心里不自觉的泛起喜意来,我不想去深究那究竟是哪一种心情,一股脑归为了对大人的尊重敬爱。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我问完了话,决定亲自去给他收拾衣裳。
    过了五月中旬,秀城这边便开始下起梅雨来,往年差不离都是这段日子,我算着时间,让翡翠把今年新给大人做的几件轻便的披风和薄衣服拿过来,放进了箱子里,加上罐子和鞋袜,这时箱子里差不多就已经被塞满了,可我盯着盖子,总觉得好像差点什么。
    绕着屋子里转了几圈,我灵机一动,去架子上取了几瓶清凉祛燥的膏药,又怕男子心粗,不知道这几瓶功效都是什么,便随手拿了张纸,比对着名字,一一写清楚,夹在了药瓶旁边。
    元暮拿了东西便走了,和上次一样行色匆匆。
    我瞧着中堂里又寂静下来,忽然涌出一抹思念的惆怅来,有时候我当真觉得,大人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吹完了这边,就飞去了那边,永远都在忙忙碌碌。
    而我就是那树,根扎在地里,汲取着营养,等着风回来的那一天,好让他瞧瞧这一片的郁郁葱葱。
    ……
    骤然之间,我忽然发现,或许这便是我上一世寻寻觅觅却总也求而不得的,最为平淡去也踏实安心的日子。
    一百一十六
    虽然元暮去府里给大人拿了衣裳,但是府衙重地,外人不得随意进出,这箱子不过就是在他手里面捂了个暖,转头就送去了张先生处,请他劳烦折腾一趟,给老爷送过去。
    案子入正规之后,张晶也无法日日进出后衙了,毕竟他身上不过只有个功名而已,还是要避嫌的,今日有了这等良机,自然欣然应下。
    然而,他想的挺美,却忽略了自己是什么条件。
    箱子一上手,张晶顿时双臂往下沉了三分,不一会额头就见汗了。
    本朝的读书人和前朝不同,是一点儿武都不练的,他哪里拿过这么沉的东西!元暮见状,连忙伸手又把箱子接了回去,“哎呦,张爷、张爷您可小心点,还是给奴才吧,这箱子重,奴才粗手粗脚的不当事,给您直接放马车里头了哈。”嘴甜的跟上了蜜一样,招呼着张晶送上了马车。
    见车出了院子,他收回手,直撇嘴。
    而车上的张晶也是没了往日潇洒,脸色忽青忽白的,余光看见角落里放着的箱子,气得用力踢了一脚!
    “嘶……”
    他捂着脚,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一百一十七
    府衙和他上一次来时有很大的不同。
    每个人的案台上都堆了厚厚的一叠子案卷,忙忙碌碌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行色匆匆。
    张晶冷眼瞧着,等待的时候听着只言片语,差不多已经把进展的大概分析了出来,神色透露着藏不住的精明。见衙役招呼他,顿时收了视线,笑着点头,咬牙抬起了箱子,跟着去了后面的正房。
    大人的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张晶去了侧座上等着,顺带着心虚地把拽着袖子把箱子的外侧擦了擦,怕鞋印沾到上面。
    一百一十八
    京都,宫墙内。
    泰安公主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几张薄薄的宣纸,正给身旁美人榻上的女人念上面的字。
    女子的岁数看起来不算小,眉眼柔和,透着一股子慵懒之意,最为让人在意的是她的两眉之间有一个宛若胭脂点出来的红痣,平添了她的几分颜色。
    此女便是姜皇后,泰安公主的母亲,姜欣的祖母,虽然已是四十高龄,和泰安公主在一起坐着,却如同姐妹。
    “哎呦哎呦,可笑死我了。”姜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上一次见着欣儿的时候,她才多大点儿,一眨眼居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都嫁人了,真是岁月不经老呀。”
    “娘娘可不会老,您瞧瞧,这脸比我都好哩。”泰安公主笑着将信收了起来,“我如今就惦记着她了,见她过得好,真是比什么都强。”
    一提到这个,姜皇后又笑了起来,“可不是,这孩子也真是的,连丈夫给她养的兔子弄丢了这种事儿都跟你讲,怎么多大了,还跟还没长大一样。”
    泰安公主也跟着摇头:“我跟她呀,真是操不完的心,您瞧瞧,她去秀城都几年了?我从她出嫁之后就见过一次,有时候夜里想她想的睡不着,就对着窗外看,可我哪里知道秀城在哪个方向呢?真的是……”她摇头叹气:“早知道就应该让她嫁在京都的人家的。”
    姜皇后拍了拍泰安公主的肩膀:“哪一个当娘的不是这样?当时我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不在我身边,唉……”她骤然双眼湿润,低头拭泪来:“娘当时就你一个孩子,你才那么大,我好几次都想托人去宫外看看你怎么样,长胖了没有,还是瘦了,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却一点法子都没有,简直活受罪。”
    一见着皇后哭了,整个宫里的人都跪了下来,但是她们不敢劝,只有泰安公主一个人还坐在榻上,哄道:“娘娘快别哭了,现在咱们不是好了吗?您看,我这还好端端的坐在您面前呢,您想什么时候见着我就能什么时候见着我,多好?苦日子都过去了,没事儿了。”
    姜皇后含泪露出个笑来:“我就爱听你说话,可不是,苦日子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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