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旁拿着折扇,穿锦绣罗绮华服,袍衫下摆绣着仙鹤点水图的人展开了扇子,往身上悠哉地扇了扇凉风,不怒反笑道,“畜生的爷爷不还是畜生么?田舍郎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骂自己么。”
    “你!哪来的说话不长眼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江约气得虎背直抖,竟然被人骂了田舍郎,为官多年还没被人这般侮辱过。
    “怎么能不知道呢?兵部员外郎江约嘛。”
    江约哼哼笑,“知道你还不滚!”朝中的官员他都认识,江约很确信面前这个绣花小奶生不是朝中之人,所以气焰丝毫没有弱下来的意思。
    “滚?”拿折扇的男子笑得更灿烂了,只是他冷不丁的忽然拢起笑容,合起折扇,跳起来用折扇在江约脑袋上敲了个木鱼,道:“我七尺男儿堂堂正正走进来的,为什么要滚?”
    江约暴跳如雷,正要反击,后面跟上来一个家仆,扯了下江约的衣摆,小声耳语了几句。江约眼眸瞬间瞪大,面上立即缓和了,还双手作揖朝对面男子微微欠身。
    “是江约冒犯了,还请海涵。”撂下一句聊表歉意的话后,江约掉转头就溜了,并且对于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感到背脊骨冒冷汗。
    执扇男子斜嘴冷哼了下,笑了笑又展开了扇子。
    只见,这扇子尤为花哨,镶着金色花边,上面还绣着几个字,“天下之美,唯我独尊”。
    见江约被赶走,徐三娘提裙前来,满嘴谢意:“多谢大人相助,多谢大人相助。”
    “不必言谢,不过是崔某看不惯一些欺善怕恶的伪君子罢了。”他仰起下巴,露出几近完美的曲线,就似那从天而降的仙人,一颦一笑之间,好似百花齐放万木回春,要不是刚才的举动显示出其非凡的身份,倒要让人以为这男子也是家里的小倌,甚至碾压了在场所有小倌的容颜。
    “莲廷,快到宵禁时刻了,咱们先撤了吧,要是回不去大人们又该说教了。”后面来了一个穿绿色袍衫的人,呼唤着执扇的男子。
    “好。”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自始至终紧闭的房门,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能让那位江约大人如此惦念。
    他不禁勾唇一笑。
    徐三娘忙笑得像老菊花一样招呼,“二位大人这就走了,不多玩耍下,我让家里的孩子们都出来陪大人们呀。”
    绿衣男子摆手,“不……”
    执扇男子提高音调,嗯了一声,绿衣男子讶异瞅他。
    “都出来陪么?”执扇男子笑了。
    “是呀是呀,大人想让谁陪就谁陪。”徐三娘道。
    “好啊,那我下次来,就要会一会这扇房门后的人。”
    徐三娘愣了一下,马上展笑,“没问题。他是我家的头牌小倌,最近身体抱恙不能见,等大人下次来估摸着也好了,一定让他好好陪大人玩耍。”
    执扇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和绿衣男子一同出了徐三家的门。
    徐三家门外,两人各自的小厮早早牵着马,在门口等着,其中一小厮见人终于出来了,快步上前叨念:“少爷,快点儿,一会儿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执扇男子撅了撅嘴,“知道了。”
    他熟手地合起扇,将折扇插到腰带边,云靴踩上马镫,双手紧握鞍辔,翻身一跃便稳妥地坐在了马鞍上。
    另一边的绿衣男子也上了马。
    “莲廷,刚才我还以为你要夜宿平康坊呢。”绿衣男子笑道。
    “下次吧,马上就要金吾‘放夜’咯,到时再来,走吧!”
    两人甩鞭,马蹄得得而去,在徐三家门前扬起一片尘灰。
    ……
    ……
    杨昭七像只蜘蛛一样趴在门框边好久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先前,她坐在几案边凝神思考,听到门外传来骚动,就溜到门边偷听。
    玉儿走了上去,小声说道:“昭七小倌,你要是好奇出去看便是了,干嘛在屋里边偷听呢?”
    杨昭七皱眉,挥挥手,“去去,站一边儿去。”
    玉儿垂头应声是。
    从所听到的内容大致可以得出结论——有人为她起了争执。
    当再听到有人骂“畜生的爷爷不还是畜生时”,杨昭七捧腹颠颠默笑了起来。
    骂得好啊!她大概是知道了,外面那个被骂的就是江约,害得古代的她自尽,现代的她穿越的罪魁祸首!人渣!垃圾!往死里骂去!搞得她无家可归嘤嘤嘤。
    再然后,本以为斗得烈火朝天两人必定要干上一架,结果那姓江的蔫了?怂了?认错了?按理说剧情不应该这样发展啊。
    杨昭七的耳朵已经贴到了门上的油纸。
    好像……好像听到什么,要见见门后的人?是在说她吗?
    杨昭七心里有点儿美滋滋,虽然身陷男娼馆里,但是能因为姿色被人惦记争抢,还是莫名的欢喜。可能是以前没受过这种待遇吧,别说是有人为她争风吃醋,连一条暗恋她的毛都没见过。
    人已经走远,她还回味无穷地倚在门边蹲着,嘴上是若隐若现的傻笑。
    门被人忽然打开,她啊哟一下跌了出去。
    徐三娘条件反射抬脚兜住她的上半身。
    “小七!你蹲在门边干什么?”徐三娘大嚷。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她还要那么大声吼出来,杨昭七郁闷地站起身噔噔跑回床边坐下。
    “玉儿,不是让你好好伺候吗?怎么把人都伺候到门边上了。”徐三娘昂声责备道。
    玉儿委屈地想说话,被杨昭七偷偷瞪了眼,只好生生吞下这委屈:“是,是玉儿不对。”
    徐三娘来到床边,“怎么了小七?”
    “没啥,就是……就是肚子有点疼,所以蹲着。”杨昭七扯谎。玉儿闻言看了看她,在收到对方眼神的警示后又垂了头。
    徐三娘关切:“肚子疼?莫不是真犯痢疾了?我让大夫来瞧瞧。”
    杨昭七说:“不用了不用了,折腾一天我累了,想早些睡觉……呃不,就寝。”
    徐三娘说:“哦!好,那玉儿在房里守着。”
    杨昭七说:“不用了!让她出去吧。”
    徐三娘说:“不不,得守着,万一要喝茶水,上夜尿,得有个人在身边。”
    好吧,反正,他们对于单独让“他”呆在某个地方是心有余悸了,杨昭七想。
    ******
    田舍郎:唐朝官人之间骂人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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