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沐萦之主动开口,说要一起晒太阳。
    他能怎么样,他的一颗心都在她柔柔的话语中掰开了、揉碎了。
    “嗯,什么都不管。”
    沐萦之扬眉一笑,帮白泽夹了一片鱼。
    “别光顾着看我,你也吃。”
    ……
    白泽离开的时候是黄昏时分。
    白秀英站在将军府门口,哭个不停。
    下午白泽过去辞行的时候,白秀英正在装晕,头上戴着抹额、脸上擦着白面,说话有气无力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要去巡视海防,她当场就从榻上蹦下来,病也不装了,死活不让白泽走。
    她不知道朝廷里的事,以为白泽是因为她绝食才要离开,一直哭嚷道:“你想绝后你就绝呗,可我是你老娘,你哪儿也不许去,得留在这里给我养老送终!”
    白泽再三解释,只是过去巡视,不是打仗,她尤不肯答应。
    “从前那是咱穷得叮当响,如今咱有钱了,这将军你不干了,咱们不是还有皇上赐下来的几十亩地么?咱雇人种地也够吃几辈子了,这种刀尖舔血的事情让给其他人做去!”
    还是白玲、白珍和田穗儿帮着说了许久,才终于松了口。
    到了这份上,也没人去纠缠什么装病的事了。
    白秀英一路挽着白泽的手送他出府。
    府门前,沐萦之早已等了多时。
    她望向白泽,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彼此轻轻点了下头。
    该说的话,早在缠绵的午睡时已经说过了。
    白泽回过头,朝白秀英、白永旺众人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下沐萦之的脸颊,便上前跨上了马。
    沐萦之目送着他渐渐远行,一种久违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前世,沐相被贬,孙氏离开京城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心中酸涩,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一般。
    孙氏对前世的沐萦之来说,是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然而这一世,这样的依赖感和安全感,仿佛全来自于白泽。
    “进去吧。”
    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搭上了沐萦之的肩膀。
    回过神,就看见白秀英站在自己身旁。
    “进去吧,都走没影了。”白秀英又道。
    大街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白泽已经走过街角,拐到另一条街上去了。
    “嗯,回府吧。”沐萦之吩咐道。
    因着先前的离别和眼泪,将军府中的众人都没有吃饭。
    沐萦之本想着白秀英绝食的事,还得跟她再避一避,但刚才说话的时候,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荡然无存了,丝毫没有半点不自在。
    想来白秀英就是这样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沐萦之也就淡然了,吩咐白福在明心堂摆饭。
    厨房里的人就早就备好了东西的,尤其糕点、果盘、凉菜、蒸菜、炖菜都是早就做好的,上面一传话,底下马上就开始出菜。
    在府门口传了话,走到明心堂的功夫,桌上的菜就已经摆得琳琅满目了。诸如陈皮兔肉、怪味鸡条、天香鲍鱼、三丝瓜卷、虾籽冬笋、芥茉鸭掌、麻辣鹌鹑,又如蜜饯菱角、奶白杏仁、酥炸腰果、糖炒花生。
    先前说了那么久、哭了那么久,众人早就饿了,看着这些菜解释胃口大动,就着茯苓粥和鸡肉粥就先吃了起来。
    没多会儿热茶就来了,香油膳糊、龙舟镢鱼、滑溜贝球、蚝油牛柳、川汁鸭掌、一品豆腐、三仙丸子,道道都是珍馐。
    白家人一向都是很能吃的,如今他们虽吃得不再像当初那么猴急,但仍是胃口极好的样子。
    沐萦之坐在他们中间,见他们吃得那样香,亦情不自禁地多吃了些。
    自从白永旺和田穗儿成亲过后,他们都是在自己院里吃饭,许久没跟沐萦之坐一桌了。
    田穗儿一身绫罗绸缎,头上戴的也是赤金的华胜,看起来富贵极了。
    如今她的身姿比起当初进府的时候丰腴许多,脸上的气色极好,想来嫁给白永旺,日子过得很舒心了。
    她正在吃饭,没留神瞅见沐萦之在看她,忙拿帕子擦嘴,朝沐萦之露齿一笑。
    白永旺见身边的媳妇停了下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也放下了筷子,望向沐萦之。
    “二叔。”沐萦之朝他打了个招呼。
    白永旺如今的衣着打扮与从前自是天壤之别,不过笑起来的时候仍能看到庄稼汉的厚道。
    他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犹豫了一下,搓着手对沐萦之说:“有件事,我想跟嫂子和侄儿媳妇商量一下。”
    “什么事?”沐萦之没有开口,白秀英就追问了起来。
    “这府是阿泽的府邸,嫂子和玲儿、珍儿住着天经地义的,我们就……”
    白秀英皱了皱眉,“你们想搬出去?”
    “不是,不是。”田穗儿忙摆手,拿胳膊肘碰了碰白永旺。
    白永旺继续道:“嫂子,我是觉得该搬,不过,这京城我实在没本事搬出去。”
    这些日子,白永旺并没有一直在府里呆着,时常去大街上转悠。
    旁人都以为他是出门去看稀奇,其实他是边看边打听,哪里的宅子多少钱啊,哪里的铺子多少租金啊,哪条街上的酒楼生意最好啊,哪个街市在卖胭脂水粉啊,他都在心里暗暗记下了。
    “但是你说我跟穗儿吧,老这么在将军府里闲着也不行。我们俩又不兴做那些读书写字的事,我们想啊,看看能不能在京城里干咱的老本行。”
    “老本行?”白秀英愣了下,“卖包子?”
    “正是卖包子!”田穗儿急忙点头,“这京城里的包子永旺和我都尝过了,比咱以前的包子是好吃些,可无非就是用的面比咱好,包的馅儿比咱肉多,你要说那面揉的,绝对比不上永旺。”
    从前白家在市上卖包子,主要是走量。
    虽是卖的肉包,但一个包子里能包一点肥肉就不错了,里面混的都是豆腐、白菜,味道确实一般。但这些问题现在不存在了,他们也有本钱了,能包出皮薄肉厚的大肉包子。
    倒也不是不行。
    白秀英合计了一下,也觉得白永旺闲着没事确实不行,只是这里是京城,许多事还是要看沐萦之。
    明心堂里白家众人的目光立即随着白秀英转到了沐萦之的身上。
    “二叔可看好铺子了?”
    “看好了看好了,就是咱门前往南走,过一条街就是,凌春巷的巷子口。”
    凌春巷?
    那里她是知道的,孙氏名下有家酒楼就在那边。
    “可是卖阳春面的那个铺子?”
    “就是那个。那家人做不下去了,愿意价格低点把房子转租出来,当初我进府你们也给了我不少东西,我这能出半年的租金,他原有的东西我都能接着用,无非是再卖几口蒸笼。”
    “二叔既然想做那就放手去试试吧,往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跟我说便是。”
    做生意讲究拜码头,但要论京城的码头,除了温府,便属沐府。
    只要白永旺能做好包子,经营好自己的小店,其余问题,沐萦之自可帮他解决。
    ☆、78.第 78 章
    开包子铺对白永旺和田穗儿来说是大事, 沐萦之和白秀英一点头, 他们便放手去做了。
    白永旺来将军府之后得的月钱一分没动, 整整四十两全拿了出来,白秀英有白泽私下孝敬,手头银子不少, 拿出来添了四十两给白永旺做本钱, 说好年底分一半的红利。
    沐萦之见他们的本钱差不多了, 并未出银子, 但暗地里帮了不少别的忙, 比如让孙氏的酒楼管事跟他们说了许多进货的规矩和路子,包子铺跟酒楼都在一条巷子里, 两边引见一下,往后自是有许多方便。
    那铺子都是现成的,只是里面的桌椅有些老旧,不过白永旺和田穗儿都觉得能用就好。他们的银钱都投到这铺子里去了,怕还没开张就把钱花出大半,若后头还有什么开销就填不了了。
    既是他们的决定, 沐萦之亦没有多干涉。
    白永旺和田穗儿天天忙进忙出的, 不出一个月便把铺子拾掇出来了。
    因着要开张了, 趁着有日天光晴好,沐萦之坐着马车去凌春巷看看。一则是好奇心, 想去看看他们嘴巴说得那么热闹, 究竟能不能真的把铺子在京城开起来, 二则是为了帮他们立个威。市井里多得是仗势欺人之辈, 白永旺和田穗儿都不是京城口音,别人若是以为他们是外乡人,指不定会上门找麻烦。包子铺还没开张,沐萦之便把将军夫人的大马车往门口一停,周遭的人自然能看在眼里,知道这包子铺的主人不一般。
    虽然他们不怕有人来闹事,但若真有人闹事,也是桩晦气,不如早早立威。
    还没走到,远远就看见白永旺拿着把笤帚站在铺子门口打扫。
    “二叔,你不是招了伙计吗?怎么还自己在这儿扫地呢?”沐萦之下了马车,上前招呼道。
    “伙计要到开张那天再来呢,早一天来就得早一天给人家工钱,萦萦,来,进来坐!”
    白永旺见沐萦之来了,忙把笤帚放到一边,邀着沐萦之往铺子里去。
    这铺子在箱子的拐角处,地方不大,除开灶头和碗柜,剩下的地方只摆得下一张四方桌,这里若做别的生意实在是狭小了些,拿来做包子铺正好。
    桌椅果真老旧,但灶台上摆着的两个巨大蒸笼却是崭新的,正一缕一缕的冒着白气。
    沐萦之吸了吸鼻子,一股混着葱香的肉味就传到鼻子里。
    往常她是最闻不到葱味儿的,今儿个闻着,一点也不觉得刺鼻,反而觉得很香。
    “都没开张怎么就蒸上了?”沐萦之又问。
    白永旺乐呵呵道:“总得先来试试火候呀,再说,我得看看这灶头上一次能出多少包子,这里地方小,也得看看该准备多少白面、这里能放下多少白面,再说了,我这好久没做包子了,都得练练手!”
    “没想到这开铺子也有这么多讲究。”沐萦之原先想得简单,听白永旺这么一说倒也佩服起他来。这二叔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做起事来却也细致。
    白永旺被沐萦之这么一夸,顿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拿起茶壶给沐萦之倒了杯水。
    “萦萦,你先坐着,等这笼包子出锅了,帮我试试味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京城人喜欢吃啥口味的!”
    沐萦之自是应下了,她身后的冬雪却是听得咋舌。
    试菜?这普天之下就算是皇上、太后也没有让沐萦之试菜的道理吧?
    但沐萦之不说,冬雪哪里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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