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主观看法,孟伟民开始看苏禾的卷子,越看越是心惊,他对苏禾的成见一点一点被动摇,能把卷子答得这么严丝合缝的学生,真的是系主任口中那刁钻蛮横的人?不应该吧。
    好学生的光环已经被孟伟民套在了苏禾的头上,他走到秦苗考试的位置前,用手指点了点秦苗的桌子,低声道:“一会儿考完试带你的室友来一趟我办公室,老师有些事要问你们。”
    秦苗绷着脸点头,牙齿紧咬着下嘴唇,她能够猜到辅导员要问什么。
    等孟伟民走出考场后,秦苗将手伸进口袋里,捏了捏那个厚实的信封,手心里满是冷汗。
    第8章一问三不知
    派出所内。
    民警问顾长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可有什么亲属?”
    顾长铮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
    苏禾:“……”忘记这家伙失忆了!
    那民警翻了几下苏禾带来的病历本,又问,“那你记得什么?”
    顾长铮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清明,他挽住苏禾的胳膊,语气笃定道:“她是我对象!”
    似乎生怕民警不相信,顾长铮挽着苏禾胳膊的那只手又稍微用力了一些,补充道:“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苏禾:“……”这家伙不仅失忆,还傻了吧!
    那民警见苏禾想从顾长铮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却几次未果,颇为头痛地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一个接一个的烟圈吐出,他同苏禾道:“这位同学,要不你们先登记一下吧,留个联系地址。我帮你多留心一些,若是什么地方发出寻人启事,我立马第一时间告诉你。”
    苏禾眉头紧皱,趁顾长铮不注意,用力将胳膊从顾长铮的臂弯里抽了出来,问民警,“警察同志,那这人该怎么处理?我只是龙城大学的一个学生,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我和他非亲非故,总不能把他领回我家里去吧!要不你们给想想办法,我把这人留在派出所?”
    那民警顿时犯了难。
    “这不妥当,派出所冷锅冷灶,勉强值个班还可以,住人是万万不行的。这位同志,你自己多想想办法吧。”
    那民警瞅了一下挂钟,‘哎哟’一声,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抿熄,将登基信息的本子递给苏禾,催促道:“你赶紧留一个通讯地址,若是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所里一会儿还有会呢,每到年尾巴上就容易出事,你是大学生,多体谅体谅。”
    苏禾:“……”
    从派出所走出来时,苏禾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看一眼冻得脸色有些发情的顾长铮,再想想自己家里的那一摊子破事,堂堂一代药皇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定然是要回家去看看的,这是夙愿,可家里是什么个情况她又不是不清楚,回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乱子,怎能将顾长铮也带回去?
    可是如果不把顾长铮带回乡下老家,难道把顾长铮留到庆民诊所?怎能让老两口伺候这尊祖宗!
    正值愁眉不展之际,苏禾感觉肩上一热,扭头看去,只见顾长铮不知何时已经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冲她傻笑道:“这天气太冷,你把我的外套穿上吧,不要冻感冒了。”
    苏禾心底暖意渐生,她没好气地白了顾长铮一眼,将顾长铮的外套塞了回去,轻叱道:“你自己穿着,刚从医院里出来,还想进医院里睡病床等人伺候是不是?你住院的钱还是诊所里的张大夫垫付的,我哪有再送你去医院看病的钱。”
    一分钱难倒一代药皇。
    顾长铮只是失忆了,又没有失了智,他能够分辨出苏禾话中的好意,嘿嘿笑了一下,又将外套穿上,走到苏禾面前帮苏禾把风雪挡住,问苏禾,“我们现在去哪儿?”
    苏禾怎会看不出顾长铮的用意,眼眶酸涩,蓦然有两行泪悄然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被那钥匙带着活了不知多少世,其中关心她的人每一世都不少,可是唯有顾长铮不是因为她的能耐、她的本事、她的地位关心她。
    这个人,她似乎很难丢开了。
    “罢了,反正回去肯定要翻天的,多翻几次也没什么。”苏禾下定决心,踢了一脚路面上的雪霰子,一把扯过顾长铮的胳膊,咬牙叮嘱道:“既然没地儿打发你,那你就跟着我走,别给我闹事就行!”
    顾长铮也不反抗,看着比她矮了一头的苏禾,用手拂去苏禾头顶的雪,重重答应,“我听你的。”
    ……
    回到庆民诊所,张庆民见苏禾又把人领了回来,诧异地问,“不是把人往派出所送去了吗?怎么又给领回来了?难不成你这丫头看人家模样长得俊,舍不得送走了?”
    苏禾撇嘴,把派出所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张庆民夫妻俩,同时向张庆民辞行。
    人老成精,张庆民看看苏禾脸上的不自在,再看看顾长铮时不时低头看苏禾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许多,冲楼上喊道:“老婆子,你不是说要好好感谢苏丫头么?人马上就要回家过年了,你可别磨蹭!”
    张老太太在楼上应了一声,揣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走了下来,不由分说都将小布包塞给苏禾,见苏禾不解,她解释道:“这里面有七十块钱,是我和老头子商议过的,你虽然只是在诊所里打个零工,但是干的活儿一点都不少,如果没有你帮忙,光靠我和老头子二人怕是会累死,里面有四十块钱是给你补发的工钱。”
    “还有三十是谢谢你给我熬得那张那些药酒,我昨天抹了三次,今天走路就轻快多了。你也别觉得三十块多,我为了看腿上的老毛病,这些年花的钱少说也有两三百,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大医院都看过几次,都没你给我弄得这药酒管用。若不是你这药酒帮了我,老头子还说要带我年后去找素丫头,看看那资本主义国家的医院有没有办法治呢!”
    苏禾大大方方地把钱接下,她正好需要这笔钱,也就不再矫情了。若是没有七十块钱,她连大客车都坐不起,更别提还带着一个身上有伤的顾长铮,从龙城到她乡下老家足足有两百多里地,总不能靠两条腿走回去吧。
    “谢谢。等一会儿我再给您多弄一些药酒,难受的时候多抹几次,不难受的时候少抹几次,说不定能去了病根。”
    这是她回报老大夫夫妻俩的唯一办法。
    想到顾长铮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还是老大夫帮忙付的,苏禾连忙把小布包拿了出来,问张庆民,“庆民伯,给他看病花了多少钱,我先给他垫上。”
    张庆民摆手,“没道理让你付,等这小子什么时候脑子灵光了,让他拎着好烟好酒来付!或者什么时候你俩真走在一块儿扯了证,那就你俩一起拎着好烟好酒拜年礼来,老头子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大菜!再给你俩包大红包!”
    苏禾垂头不语,她哪有心思想那些事情,眼下当务之急是回学校宿舍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家里的那一摊子破事。
    离家半年,音信全无,谁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9章猪都杀过!
    帮张老太太把药酒熬好,苏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向老夫妻俩提前拜了个早年便领着顾长铮匆匆离去了。
    苏禾在路上问顾长铮,“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铮想了想,感觉脑海中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印象,却又始终无法想清楚,稍微用力想一下,脑海中一片钝痛,只能咬牙摇头,“我记不大正切了。”
    苏禾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叹一口气,看着飘个不停的雪花,道:“你要跟着我回家,自然得有个称呼,我就叫你雪来吧,大雪天捡到了你。”
    顾长铮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行,就叫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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