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医颤了一下,“老臣失言!”
    见皇帝虽然动了怒但没有怪罪于他,郑太医才略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若是仔细调养几年,楚大人未必不能开花结果,只是此事老臣并无把握,不敢妄言。楚大人的医术造诣颇高,想必对自己的身体比老臣要清楚得多,但老臣观楚大人似乎……并未与陛下言明。”
    他没细说但皇帝也已经明白。
    苟梁的身体还有受孕的能力,但以郑太医的医术都无把握,即使他有办法保住胎儿,想必对自己的伤害也非常大。
    而双儿情潮来临时最易受孕,尤其是花菱色泽明艳之人,说不定昨夜一番云雨他就已经蕴了龙息……
    想到这里,皇帝脸色铁青。
    他完全不为苟梁的牺牲和隐瞒感动,反而因为这仅仅只是猜测的可能性,就恨上了会连累苟梁健康甚至夺他性命的东西。
    皇帝道:“你速去取药来,切记万不能对他身体有损。”
    取的什么药,郑太医心领神会,只是有些话还是得明说:“陛下,是药三分毒,此药用一两次不伤身,但若用多了还是不妥……”
    他本意是想提醒皇帝陛下行房时不要把龙子龙孙赐下,不曾想皇帝却另有决断:“朕知道太医院中有秘药,你现在便去取来给朕。”
    郑太医不解其意,触及皇帝冷淡的神情才豁然领会。
    ——皇帝竟是要用绝嗣药!
    他惊得失声:“万万不可!陛下您——”
    被皇帝冷冷地看住,郑太医声音一僵,压下声音惶恐万分地道:“陛下三思啊!那药若是腹下便不可解,国不可无储,陛下正当盛年,怎可……”
    皇帝完全不以为意,“此生若没有他,我也不会碰别人。那种东西,不是他为我生下的,要来作甚?”
    他本来对子嗣就无甚想法,只是想象着苟梁为自己孕子的模样才有了一丝期待。
    若对苟梁有害,那该怎么做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取舍的问题。
    “可是陛下……”
    “不必多言。”皇帝打断了他,站起身来道:“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在他醒来前,你将药一并送来。”
    以苟梁的医术,若他清醒的时候,给他服下避子汤或自己服药的事怕都瞒不住他。
    当然,皇帝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不清醒,事后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在系统监控里听着皇帝毫不犹豫的决定,苟梁心中满是复杂。
    当初蒙皓是想要个小兽崽的,或者说,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更紧密地将他们接连在一起。
    苟梁对他心软,虽然心里不是那么能接受,但若非那时猝不及防地完成了任务,咬咬牙他大概也就生了。
    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就如郑太医说的那样保胎艰难很可能造成一尸两命的后果——当然,这对于苟梁而言并不是问题——但他还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没有采取积极的手段改善宿体。
    没想到却被郑太医提出来,而皇帝也已经替他做了抉择。
    老实说,虽有些不忍心,但苟梁私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再者说,以皇帝对于分散他注意力的诸如唐胖子这类的存在都心感不快的醋劲,要生真有了小包子,那还了得?
    退一万步讲,皇帝若是因爱屋及乌而疼爱那个孩子,苟梁却无法忍受——真要比较,苟梁的醋劲比起目标大大来只多不少!
    现在,总算解决了这个如鲠在喉的人生难题,苟梁舒心地往被子里钻,却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由远及近:“不装睡了?”
    从苟梁呼吸变化的那一瞬,皇帝就知道他已经醒了,不过深知他赖床又“害羞”的皇帝也纵容他。
    苟梁红着脸坐起来,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他。皇帝眼中笑意更深了一分,将他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眉心,柔声说:“还要再睡会儿吗?”
    苟梁露出左颊甜滋滋的酒窝,抱着肚子说:“饿了。”
    皇帝忙令传膳,又笨手笨脚地给他更衣,还不许苟梁自己动手。
    苟梁拉了拉明黄色的袖口领口上绣着的意为九五之尊的五爪九龙的深衣,有些忐忑地说:“陛下,这不合规矩。”
    皇帝把他抱起来,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屁股,像抱着巨婴似得给他穿亵裤,很有些乐此不疲的意味。对于苟梁的忧虑,他不以为意:“你是我的夫郎,与我同为天下之主,如何便穿不得了?”
    苟梁面红耳赤,嗫嚅半晌,终究没舍得拒绝。
    不过,怕苟梁受人攻歼,皇帝也适可而止,外衣穿的还是苟梁的五品青色翰林服。
    自从那次在藏书阁……咳,发现这官服一点都不耐撕之后,皇帝特意着人赶制了多套苟梁的官服留在正阳宫备用。更衣毕,听见童艮生在殿外禀报已备好膳食的苟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心疼他昨夜劳累想为他代步的皇帝,板着一张被滋润得红通通的脸,正了正衣冠,身姿挺拔地走出去。
    ——只是双腿的姿势却有些别扭,像是想要夹紧什么一样。
    苟梁面上绷着,耳朵却红了。
    皇帝牵过他的手,迁就地放慢步调,低声说:“在正阳宫不必拘束。”
    其他地方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自己的寝宫皇帝自然是防得滴水不漏。否则昨天正殿掌了一夜的灯,传了四次水,初次挥师兵临城下的皇帝陛下酣战到了天亮,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透出去。
    话虽如此,但是看到苟梁在外人面前放不开手脚,凝着小脸维持素日“威仪”的模样,哪怕皇帝心里喜欢得紧,也舍不得他平白受累。
    打发了一应伺候的宫人,连童艮生也没留下,皇帝如愿以偿地把人抱在怀里,看他吃的欢实,也觉满心充实。
    之后,饱受器重的苟翰林受皇命在“翰林院”连连修了四晚上的书。
    待情潮结束,提裤子无情的苟梁拒绝了皇帝陛下的苦苦挽留,出宫去了。
    不走不行——皇帝陛下连日来白天为国事操劳,晚上操劳他,睡眠时间不足一个时辰。苟梁理解饿虎初下山的狂野,可他身为一国之主公务繁重,虽然到了床上还是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到底对身体不好。又有郑太医尽忠职守地隔日便来请平安脉,苟梁也没法给他偷渡系统药物补身体,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因他昼夜不歇地“修书”,皇帝怜他辛苦,特准了他一日休沐。
    楚夫人也颇为担心。
    皇命不可违但这几日毕竟是特殊时期,也生怕苟梁熬坏了身子骨,见他回来还特命厨房炖了补汤,数着时辰看他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亲自端着汤上门来。
    苟梁看着那浓黑的十全大补汤,脸蛋一下子皱了起来。
    楚夫人失笑,难得温情地指着他笑说:“从小吃药便是这副样子。”
    苟梁心说在皇宫的时候,皇帝陛下命御厨房一天三顿变着法子地给他炖补品,只差没给他掏龙肝挖凤胆了,要不是他用大礼包调整着内分泌平衡,现在流鼻血都是轻的。
    他硬着头皮把药喝下去,楚夫人满意了,和他话起家常来。
    无非就是皇帝已经批复了楚将军的奏请,十月楚阡就该返京了,他心中十分有危机感。
    在表达完对于苟梁未来将被对比成小白菜一样的可怜人生的担忧和愤怒之后,他另说起一件事来。
    从昨日开始便有藩王陆续返京,正是负责节制京城治安的巡防营最忙碌的时节。
    先帝虽然爱求仙问道求长生,但也是个风流性子,膝下双儿不计共有十二位皇子,在皇帝继位后按照祖制遣往各自的藩地了。除了已经是庶人的梁纲之外,余下的十位亲王和皇帝的关系都很一般,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楚夫人不在意此番藩王回京皇家又在打什么暗地里的官司,他连着念叨了几句两日未归家的楚将军,出于人老珠黄的自己和外面鲜嫩嫩的小妖精的鲜明对比,深感职业生涯面临极大的危机。
    直到老奴来报说两位双儿少爷有事相请,这才终于让他满脸不耐烦地走了。
    当天夜里,不遵医嘱的大盲点又刷新了皇宫到护国将军府的用时记录。
    不过今夜他老实得很,苟梁拒绝了一次他也就不情不愿地收了手,此时他正枕在苟梁的腿上,享受着苟梁的头部按摩,话不过几句就睡着了。
    累坏了吧。
    苟梁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满眼温柔地低头亲了亲他。
    为赶回宫换龙袍开朝,翌日,皇帝早早就醒过来,结果昨夜还抱怨他不该这么劳累的苟梁迷迷糊糊地抱着他不放,不许他走。
    皇帝笑着,如法炮制地把他用被子一卷,把心尖上的小坑儿偷回宫去了。
    等苟梁从龙床上爬起来,已经过了辰时,他吃了一惊连忙赶去翰林院当差。
    去了才知道,皇帝陛下又给他补了一天的休沐,而兢兢业业的苟翰林因此赢得了一片爱岗敬业的称誉。老上峰还笑呵呵地问他:“子归啊,你这几日埋头苦修的是什么书?”
    苟梁:我说是避火图,你信吗?罒▽罒
    他一本正经地说:“此书乃陛下钦命,子归不敢妄言。”
    爱书成谜的老翰林抚须说:“无妨,来日我腆脸向陛下讨个恩赏便是。你可要抓紧呐,老夫这一只脚都踏进棺材木了,你可别让老夫等不到哟。”
    苟梁:“……您言重了,子归一定尽力。”
    回头,皇帝陛下扛着他就往龙床上丢,“听说爱卿请命要与朕勤勉修书,朕准奏!”
    苟翰林:“不行……陛下,现在还是白日……”
    皇帝:“无妨,日着日着它就落了。”
    于是。
    【叮,任务进度条推进,当前任务进度:+40%!】
    【系统:坐收碎片的日子,就是这么昼夜颠倒无理取闹。lt( ̄︶ ̄)gt 】
    第132章 葡萄味的帝王攻(11)
    七月二十,藩王悉数进京,皇帝也没刻意冷落他们,第二日就召见了他们。
    因是为先帝修陵寝,修缮之后将有祭拜仪式,所有皇室男丁都要参加,所以旨意上特别言明了这一点。此前皇帝一直没有表露出削藩之意,这些年来他们相安无事,这次突然借故让他们拖家带口地入京,藩王们心中都惶惶不定。
    但听皇帝重申了修陵一事,话锋忽然一转:“朕日前偶得一副墨宝,颇为稀奇,几位皇弟替朕掌掌眼,看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童艮生给底下人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便有两个小太监取来一幅六尺长的黄绢,在书房内展开。
    藩王们不明其意,但当看到黄绢上拓印的内容时,纷纷吓得魂飞魄散,仓惶地跪了一地。
    只见上面印着八个大字:
    杀父弑君,天道不容。
    皇帝看了一眼打着哆嗦的秦王,声音淡淡地说:“都跪着做什么,还是说,这些字你们每个人都写过?”
    “臣弟不敢!”
    “陛下息怒!”
    藩王们胆战心惊,这一刻不管他们心里有过什么想法,都不敢再露出分毫。
    “写过也无妨。”皇帝冷笑一声,“你们大可呈到朕面前,呈到天下人面前,不必费功夫埋进天子山里,平白扰了祖宗的清净。”
    藩王们又是一惊,连称不敢,心中暗骂是哪个蠢货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被皇帝逮个正着,活腻了也不要拖累他们啊!
    皇帝没有接下他们的告罪,反而道:“朕尚有政务在身,方才所提父皇陵园一事都上些心,待皇陵修完了朕自不会久留你等。回了藩地,你们是像此人一样得授天命还是像梁纲一样勤于兵政,只要藏好了,朕且由得你们。”
    藩王们连称罪过,退出御书房后仍然一身冷汗。
    年纪最小的扬王恨恨地剐了上面几个皇兄一眼,揉着跪疼了的膝盖说:“你们谁要找死我不管,别连累本王!”
    他在扬州美人绕膝,富贵锦衣不知道多逍遥,要是这快活日子断送在这些蠢货手里,不必皇帝发作,他第一个和他们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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