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人大多都轮廓较深,而这里的舞女也是精挑细选的绝色,红色的裙摆加上细密的金丝线绣着的花边和青川原本的温婉含蓄有着鲜明的不同。
    她们大胆而热烈,在这个互表心意的日子里,只要身在青川之人,便是可以循着风俗的。
    当今的趋势是融合,各色的文化和习俗,在这个包容性极强的时代。很像历史上的唐朝,但是却青川却并没有唐人那般开放。
    陆白想着,隐约有了些许试题的思绪。
    “一舞毕,依据往日的规矩,便轮到在坐的客人们来挥洒笔墨了。”
    这个时候着着薄纱红裙的异族的少女们已经退至台后边上,但是隔着烟青色的纱,她们的眉眼还是看得清楚。
    不过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还有其他的流程?”
    陆白原本顺着鼓点的节奏在桌子上敲着的手指一顿,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我原以为陆大人是为了拔得头筹而来这里的。”
    毕竟美人香风,谁不想拥这一回?
    “……不,我只是看着人多就顺势被挤进来了。”
    “……”
    林之寒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无奈的对陆白解释道。
    “舞蹈虽是给众人观赏的,但是舞毕,在坐的都要依着情景感受赋诗一首。前些年的题目不同,今年是以西域的姑娘为主……”
    然后接着他又给陆白讲了之前几年以词,曲,还有乐器等为主评选的形式。
    青川人大多数的文人都爱风雅之事,在这个重文的时代里,这也成了互相切磋的一种方式。
    陆白听得认真,直到侍女将笔墨纸砚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将视线落在了上面,不由得僵了身子。
    她前世是一个理工生,对于这些文字游戏并不怎么热衷,更甚至有些头疼。
    她只是背的挺多而已,脱口而出的也都是前人的,算不得什么本事。然而即使告知了他们并不是自己所作,也在莫名之中被传为了谦虚,让自己是名气更上一层。
    “……我刚刚在想事情,并没有怎么瞧仔细,还是林大人来吧。”
    她这么说着,将精白的纸递给了林之寒。
    然后陆白又微微挽着衣袖些,露出了白皙形状优美的腕骨,细细的为男人研墨,已经径直以行动拒绝了赋诗。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陆白垂眸研墨的样子,青丝落在霜色衣服上,清新如白露,不知怎么的,一时间他眉眼也柔了些。
    “也是,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出风头。”
    林之寒想起了什么,这么沉声说道。
    三楼上靠着边上的位置,一个少年手放在窗栏,看到陆白为林之寒研墨的静谧样子,不由得用力扣紧,骨节也泛白了些许。
    “明明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都没有为我研墨过!十一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很过分?”
    “……少主,那我去给你研墨。”
    十一没有接少年的问题,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前面准备给他研墨。
    “研墨?研什么研?!你跟了本少主这么多年了难道以为我能够写得出来什么像样的诗词吗?!”
    “……”
    这倒是实话,但是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文化还是头一次见。
    此时陆白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三楼。
    “怎么了?”
    林之寒执着毛笔,骨节分明的手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他正准备写的时候,看到陆白的视线往三楼望去,于是开口问道。
    “……没事。”
    错觉吧,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盯着自己。
    男人微闪着眼眸,在陆白继续垂眸研墨的时候,却顺着她刚刚的视线看去。
    一身暗红衣裳的少年居高临下的从窗户那里直直地注视着林之寒,眉宇之间是不属于文人墨客的温润,带着行走江湖的傲气和肆意。
    他就这么冷着眼眸,里面似乎是融不开的雪色。
    玄宇剑庄的少主,齐泽。
    第五章
    要说这齐泽,虽说是江湖人,但是是这玄宇剑庄的少主,威慑力并不比一个皇族人弱。
    加上一些明里暗里的联系,和权贵皇族之间也结识许多,鲜少有不认识他的。
    在这群认识他的人之中,陆白因为幼年时候学武,被陆生送到了好友齐秦那里,也因此自然和其子齐泽成了玩伴。
    陆白学武并不算得多精深,只是身性体寒,再加上小时候身子弱,三天两头便是汤药往嘴里灌,于是为了稍微增强些体质所以便被送去了剑庄。
    而齐泽却和陆白不一样,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从小便超了同龄人一大截,尤擅剑法,一把雪色长剑衬着暗红的衣衫,如同落雪红梅般绮丽。
    比起其他长在剑庄不问世事的少年来说,齐泽则闲不住常年往外面跑着,江南烟雨,北漠荒凉,全部览了个遍。
    只要是他遇到的新奇玩意儿,无论贵重与否都会一并捎带给陆白。
    陆白没什么玩伴,在官场之上她的阅历并不深,说话什么都不能过于随意,只有在和齐泽一起的时候才相对比较自由。
    她看着这里热闹的场景,便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肆意洒脱的男人。
    像是他喜欢来的地方。
    林之寒沉默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少年的眼神,然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蹙了蹙眉。
    ……还是个孩子。
    他慢慢的将柔软的笔端轻轻地落在了精白的纸上,悬着的手连指尖都是好看的。
    陆白很少和林之寒接触过,或者说她一直都很少主动和他人接触。
    倒不是说什么性子清冷孤傲,对于人际之类的她是真的不擅长,而且官场之中谁和谁走的近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若不是这一次出题,她应该不会和眼前的男人有什么过多的交际。
    一柱香的时间为限作一首诗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想得到值得能够细细的推敲的诗句,却也并非易事。
    反正,她是没这个本事。
    这么想着,她懒懒地后背往椅子上一靠,斜斜地坐着,青丝如绸缎披散着,白玉冠也束不起她这个年龄原本有的精气神。
    林之寒刚刚写好,递给了一旁静候着的侍女之后,一抬眸便看到了斜躺着的陆白。
    她单手撑着下颌,优美的侧颜如玉白,自带一些慵懒气息,然后余光瞥到了他的动作,立马坐直了些。
    “林大人不愧是前帝师,才堪堪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便写好了。”
    男人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一旁的纸墨还在,并没有被收回去。
    “这只是第一道题罢了,算不得什么难事,接下来,还是得看陆大人了。我之前虽任帝师,但是主要是教授兵法之术,诗词歌赋并不是我的强项。”
    “……”
    到头来自己还是得剽窃一番先人的成果:)
    ……
    今年桃花祭的盛宴以“舞”为主,以诗作题。
    前面异族的舞蹈虽美,但是作为压轴,还是要用本国的舞。
    青川舞者千万之多,每年争这结尾献舞权的十分激烈,而在最后的时候,除非上台,不然不会有人知道是谁跳着最后一舞。
    这也是〔松门楼〕的一个揽客手段,毕竟神秘感更会引起人的好奇心,才会有一个期许的看头。
    齐泽撇了撇嘴,看着和其他人一样朝着台上看去的陆白,一瞬间有些烦躁。
    不就是个献舞的戏子吗,有什么好好奇的!
    十一瞥见少年气鼓鼓的样子,因为司空见惯了,所以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如果他此时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一定会更加沉默。
    说什么不好奇什么戏子而已,都是假的,之前不知道是谁花了高价选了最好的一个位置,就为了等着最后看一看今年的献舞者。
    台上被细细的纱幕所遮掩起来,然后在缓缓升起的烟雾之中,一袭雪色衣裳的少女翩然而至,小巧的足踩着薄纱滑到了中央的位置,如飞仙似的。
    然后她在绫布上站了一会儿,稍微用力一甩,水袖所带起的风将四周的飘渺雾泽给挥散,又落在了两边的涂着红釉边缘的鼓面上。低沉的鼓声将所有的静谧衬得更加的清晰,四周连同着呼吸声也听得清楚。
    “看来是个会点功夫的姑娘。”
    林之寒眼眸沉着,视线落在了那面被击响的鼓上。
    这哪里是会点?光是之前踩在纱布之上那一幕,便知道是个练家子。
    陆白不由得被男人的话给噎住,毕竟他是武将出身,又精通兵法,所以这点功夫可能真的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本事了。
    但是对于她来说,简直酷炫的不行!
    她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已经淡薄如水那般,但是内心的吐槽却是怎么也无法止住。
    突然,周围的人惊呼了一声,让陆白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烟雾散尽,她的面容慢慢显露出来。眉间一点朱砂,三千青丝散着,只在上面缀着些许细碎的花瑾,和身上的衣裳一般颜色。清丽的脸,扫了一层浅淡浅淡的胭脂,衬得她更加的面如桃花,映了这次盛宴的主题。
    不止是脸带给人惊艳,她的身段纤细,舞姿曼妙。此时分明已是三月,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千山暮雪的季节,在缓缓褪去的雪水间,那是殷红的花叶。
    “……真好看。”
    陆白没忍住,这么感叹道。
    很少有舞者有这样干净纯粹的气息,不光是看着舒服,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是千般风情,却并不艳俗。
    “她的确是陆大人这个年纪的少年会喜欢的类型。”
    林之寒一直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看着少女的面容平静的像是一口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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