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火了:“你不用这么着急去送死,等他打进来,自然会杀你!”
    苏轻鸢怔了一下,一时有些无措。
    落霞扑过来抱住苏轻鸢的手臂,大哭:“打仗的事,哪里轮得到您操心!您若是再不肯好好歇着,不用等旁人杀进来,您自己就先倒下了!这两条命若是不想要,您又何必枉受这六个月的苦楚!”
    苏轻鸢黯然良久,身子似乎再也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小宫女忙过来帮忙扶着,余太医便在旁沉声吩咐道:“先扶太后躺到榻上去,现在必须立刻施针!”
    一阵忙乱之后,苏轻鸢终于躺到了榻上。
    陆离寸步不离地跟了过来,紧盯着余太医的一举一动。
    苏轻鸢仰头看着他:“你还管我做什么?横竖今日我爹造反,咱们都是要死的……”
    “就凭他,只怕还没本事杀进来!”陆离面色阴沉。
    苏轻鸢有些不解。
    余太医和落霞在一旁苦苦劝说,求她静下心来配合施针。
    苏轻鸢怕他们没完没了,只得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她,面色青白,气若游丝,汗湿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几乎已有三分像鬼。
    陆离干脆在旁边蹲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那边厢,文武百官还跪在地上,谁也不敢擅自起身。
    外面隐隐传来喊杀声,以及兵刃撞击的声音。
    反贼已经打进清音池馆来了。
    若是有足够的船,他们闯进水榭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苏轻鸢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
    陆离悄悄地攥住了她的手:“别怕,我保证他们打不进来。”
    苏轻鸢细细地想了许久,终于扯了扯唇角,向他露出一个微笑:“你也别怕,我保证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陆离的目光闪了一下,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苏轻鸢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今日事出突然,她的准备并不算充分。幸好,凭着身边这些人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一切还算顺利。
    她确实在苏青鸾的身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但强行操纵巫术最多损伤精神,并不会损伤身体。
    后来强打精神说了那么长的一番话,她很累,却也不至于就累死了。
    至于吐的那几口血嘛——苏轻鸢赞许地向余太医看了一眼。
    孺子可教也!
    闹了今日这一场,接下来她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日非常孱弱,但是苏轻鸢觉得很值。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生下这个孩子,陆离也不必再背负悖逆人伦的罪名了。
    在史官的记载之中、在传诸后世的史书之中,陆离终于可以是清白的、是值得后人景仰的……
    苏轻鸢心愿已足。
    外面的喊杀声持续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打进来。
    苏轻鸢终于信了陆离的话——贼人是打不进来的。
    想必,在建造这座水榭的时候,陆离就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吧?
    也是,明知道苏翊要造反,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苏轻鸢细细地回想着这段时日听到的各种消息,暗暗猜测陆离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
    虽然这样费脑筋并无必要,但她就是很想知道嘛!
    陆离看见她的眼珠骨碌碌乱转,立刻板起了面孔:“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歇着!”
    苏轻鸢向他翻了个白眼。
    这时,苏青鸾忽然站起身,慢慢地走了过来,哭道:“姐姐,父亲真的造反了吗?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余太医把手里的银针一丢,抬起头来:“太后现在需要休息,淑嫔娘娘偏要拿这些琐事来聒噪,究竟是何居心?”
    陆离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苏青鸾。
    这会儿他没心思处理杂事,却不代表他的记性不好。
    这个女人虽然几乎什么都没做,可正是她害得阿鸢耗尽了精力,以致在念姑姑面前毫无自保之力的。
    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一个没有用而且居心叵测的女人,当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对上陆离憎恨的目光,苏青鸾心尖一颤,立时瘫在了地上:“姐姐,姐姐救我……”
    “你又怎么了?”苏轻鸢半闭着眼睛,哑声问。
    苏青鸾呜咽起来:“父亲造反了,皇上要杀我……”
    “你过来,看着我。”苏轻鸢动了动手指。
    苏青鸾面露喜色,立刻奔了过来:“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先前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定是坏人害我的!姐姐,我虽然妒忌你,可是我绝对不会帮着旁人害你的!”
    苏轻鸢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之后,展颜一笑:“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害我,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苏青鸾重重地点了点头,含泪笑了。
    “请淑嫔娘娘让一下,太后还要再施几针。”余太医躬身道。
    苏青鸾侧了侧身子,却没有让开:“我在这里陪着姐姐!”
    “你去帮我倒杯水吧。”苏轻鸢微笑道。
    苏青鸾立刻站起来,乖巧地走到了桌旁。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苏轻鸢立时冷下脸来,瞪着旁边的小太监无声地命令道:“拿下她!”
    两个小太监同时冲了过去,重重地将苏青鸾撞倒在地。
    苏青鸾发出一声尖叫,没有着急站起来,却本能地扯了一下衣袖。
    苏轻鸢立刻厉声喝道:“把水泼到她的袖子上去!”
    小路子和另一个小太监同时提起炉子上烧着开水的锡壶,揭开盖子没头没脑地往苏青鸾的身上泼去。
    壶里的水已经半开,烫得苏青鸾杀猪似的尖叫不休。
    两大壶水泼下去,苏青鸾不但袖子湿透了,浑身上下也都湿了个七七八八,手背上和脖子上都烫出了不少水泡。
    片刻之后,尖叫声低了下来,变成了痛苦的嚎啕。
    苏轻鸢听到角落里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太狠了!”
    “先把她的嘴堵上,太吵了。”苏轻鸢闭上眼睛,沉声道。
    小路子立刻照办。
    苏轻鸢又道:“把她右边的袖子卷起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苏青鸾剧烈地挣扎起来。
    片刻之后,小路子站直了身子,大声叫道:“有个小铜球,上面全是小孔!”
    余太医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快扔到池子里去!”
    小路子慌忙照办。
    陆离沉声问:“那是什么?”
    余太医擦汗道:“神女泪。来自瘴疠之地的一种毒物,装在铜球之中,用掌心的温度催动,就能源源不断地放出毒烟——若非太后及时发现,今日水榭之中的这些人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苏青鸾“呜呜”地叫着,拼命摇头。
    跪麻了腿的礼部尚书脸色大变:“淑嫔是反贼苏翊的女儿,莫非是受了反贼的指使,来这里谋害皇上的?”
    陆离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岂止谋害朕?她要把南越皇朝的根基一网打尽!”
    苏轻鸢闭目叹道:“跪着的都起来吧。若是跪麻了腿,一会儿反贼打进来,可就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了!”
    群臣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户部尚书等人大声叫道:“太后不必这样敲打我们,我们虽是文臣,也未必就比武将贪生怕死!”
    苏轻鸢笑了:“我何必敲打你们?历来都是文臣治国、武将安邦,南越皇朝若是沦落到让文臣正面迎上叛贼的地步,这天下就算保住了,又有何意义?”
    陆离略一沉吟,朗声道:“将来若真有同反贼正面迎上的那一日,朕希望在场诸位以天下万民为重,莫作无谓之牺牲!”
    兵部的一个官员霍然站了起来,一开口,声若洪钟:“皇上多虑了!有臣等在,那反贼还成不了气候,在场的诸位大人也不会有到新王朝去保国安民的机会!”
    这时苏青鸾已被两个小太监拖过来,重重地丢在了苏轻鸢的面前。
    苏青鸾扯掉了嘴里塞着的帕子,痛哭失声:“姐姐,我带来的是迷药,不是剧毒啊!我不会害你的……我怎么会害你……”
    小路子抬起脚,重重地在她背上踩了一下:“太后一向疼你,你却三番五次让太后伤心,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装可怜?”
    苏轻鸢看着这个已经变得十分陌生的妹妹,涩然一笑:“巫族秘术之中的控魂之法,若非经过被控之人的同意,是不可能成功的。你甘愿被念姑姑控制,甘愿做她的傀儡到水榭来作乱,却口口声声说没有害我之心——青鸾,你自己相信吗?”
    苏青鸾拼命摇头,连眼泪都甩飞了出去:“不是的,我不想害姐姐的,我只是不甘心做姐姐的影子,不甘心在宫中做一个透明人……姐姐,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害你!”
    苏轻鸢露出苦笑,一脸无奈:“青鸾,承认自己有恶意就那么难吗?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手上的人命都不知道有多少了,还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坏人吗?”
    “我不是的!我不是坏人,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只是嫉妒姐姐什么都有,我只是想给自己争取好一点的日子……我真的不是坏人……”苏青鸾瘫成一团,崩溃地大声嚎啕起来。
    陆离攥紧了拳头,咬牙道:“今日,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她了。”
    苏轻鸢叹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先是假孕争宠,然后是伙同妖人混淆视听,同时又串通反贼意图谋害皇帝和朝中重臣——件件都是死罪,青鸾,哀家也救不了你了!”
    苏青鸾的神情忽然冷了下来:“姐姐,我劝你做人最好留一线,否则可就连你自己的路都堵死了!我假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
    苏轻鸢冷冷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冷笑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你现在说出真相,也没有用了。”
    苏青鸾拼命地摇着头,惶恐无措。
    陆离咬牙道:“反贼苏翊辜负皇恩,兴兵作乱荼毒黎民,罪不容诛!其女苏青鸾受其指使,妄图以卑鄙手段动我南越根本——立斩!”
    苏青鸾听他说完,早已吓得没了主张,只会拼命大叫:“姐姐救我!”
    苏轻鸢闭上眼睛,再不肯理会她的哀求。
    几个太监押着苏青鸾到了水榭之外,交给了金甲卫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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