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嫂子知道他们去县里,但是具体干嘛是不知道的,毕竟张翠花又不会和她们汇报。
    周明愈笑了笑,“半夜时候吧。”
    丁兰英就过来,“行啦,你忙去我来烧火。一个大老爷们做饭不像话,让人说嘴。”
    她让周明愈让开她坐下烧火做饭。
    周明愈只好起身让地方,“那我把驴车给队里还回去。”顺便先去给队长大爷透个口风,晚上有时间再细聊。
    丁兰英让他赶紧去。
    张够端着大瓦盆搅拌猪食呢,见周明愈走了,凑过来小声道:“二嫂,他们是不是买可多东西了?”
    她朝着东间努努嘴,妮儿回来就和婆婆进了东间,不知道嘀咕啥呢。
    虽然莫茹敢去张翠花屋,张够可不敢,除非张翠花叫她,她是不敢自己擅自入内的。
    丁兰英看了看,寻思小五媳妇也不算抠门的,有好东西也想着他们两房,这一次就算买了那也应该能分点的。
    她示意张够稍安勿躁,“我说拦子儿娘,你上工的时候可别说漏嘴啊。”
    就算家里人不说,她们也能猜到俩人干嘛去,说是去医院,能不顺便偷摸卖俩鸡蛋换点钱买点别的回来?
    这要是让人知道,有那些嫉妒眼红不盼着人好的,说不定就去张根发那里打报告。
    张够笑道:“二嫂看你说的,我又不傻,我知道的。”
    东间张翠花看着那一炕的箢子和东西,盯着那暖壶眼睛都直了,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不敢相信地看看莫茹。
    “妮儿,这都是你们买的?”
    莫茹点点头。
    张翠花稀罕个没完,“这是暖壶啊,在供销社看见,就是没舍得买,有人问问那售货员都拉着脸不乐意。对了,这个是要票的吧。”
    莫茹道:“是呢,要购货券的。医院的小傅医生带我们去买的,给我们贴了她家的购货券。幸亏城里人都善良,我和小五哥遇到好人了。”
    张翠花咧着嘴笑,“是好人,下一次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她抱着那暖壶不撒手,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拿去放在大缸上头,想了想,问莫茹:“是不是应该摆在堂屋桌上?”
    放那里来人一眼就能见到,多气派!
    莫茹抿嘴笑,“娘,我觉得咱们要闷声发财,好东西自己用就好,免得人家眼红。”
    “对对对,”张翠花回过神来,笑道:“我有点飘,得着地,不能得意。”
    她又拿着几块劳动布连说这个好,结实耐用,还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
    看她兴冲冲的,莫茹笑道:“娘,另外我还给俺爷买了一点烟丝,说实话不便宜,但是这个比那些碎烟末好。你别和他说多少钱,就让他抽抽看,好的话以后再买。”
    听儿媳妇还给老头子买了烟丝,张翠花比看到那劳动布还高兴,眼睛都眯缝起来,“哈哈,还给他买什么,看不得把他给乐歪了嘴的。”
    莫茹拿了半斤烟丝出来放在炕上,用一张报纸包着。
    张翠花打开看了看,那烟丝焦黄的,一股子香味儿,“真是好烟,这得是几级的?可不是那些稀烂贱的碎末子,哎呀你爷他保管舍不得抽,得留着过年过节显摆呢。”
    别看老头子不爱说话,显摆起来那也是够人受的,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张翠花可一清二楚。
    还记得自己做衣裳剩下些指头大的布头,拼吧一下给他缝了个新的烟包,还给他绣了两针花儿,让会计写了名字给他绣上。这给他臭美的,出门一定要带出去,挂在胸口显眼的地方。嘴上不说,可人家谁要是看见夸一句,“老哥,这新做的烟袋包,不孬啊!”那他心里能美半天。要是人家不夸,他还得故意拿出来摆弄摆弄呢。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哈哈。
    她把烟藏在周老汉儿平时装烟末的那个小箢子里,要吓他一跳。
    在门框旁边有个木楔子,上面挂着一个淘汰下来的小箢子,不舍的扔就用来装周老汉儿的烟末、卷烟纸之类的东西。
    她又把那些火柴、盐、笔、本子、药之类的扒拉一遍,欢喜道:“妮儿,你们真是懂事了,能干!买的好!咱们攒了鸡蛋送供销社也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咱们供销社还不给随便买,你们能买回来真是帮了家里大忙。”
    她比莫茹更了解几个妯娌,按照莫茹记的账谁家预定的放好,多余的她也大体分了分。
    “你大娘他们口重,吃盐厉害,盐会多买点的。你三达达抽烟废,火柴用得快,你三娘娘总抱怨他也不肯改。这洋红洋绿给你队长大爷家分一点,你大娘喜欢染个花花绿绿的线啊纸啊图喜庆。”
    “这个什么松,就是这个药,老贵了,乡下还买不着呢。你大娘常年心口疼,前年下乡宣传的大夫就给开这个药,就十粒,她都舍不得吃。这个她肯定要,就都给她。”
    “红糖你就都自己收着吧,好好放着可别让耗子糟蹋了。”
    “这煤油你拿一瓶子去,省着点用,晚上尽量别做活儿,另一瓶去给队长家,他们家事儿多。”
    “针就两家一包分,咱们家两包你一包,给你俩嫂子一人半包去。”
    “线都稀烂贱,你拿一半,剩下的他们分。”
    “扎头发的你们自己分去。”
    “松紧带你自己拿着吧,咱们扎裤子都得用腰带,这东西不吃力,你自己看着做啥使。”
    “其他药都放我屋里,谁要是用就来拿。”
    “这把剪刀是真好,是老裁缝剪刀和咱们这种不一样,好东西,你留着吧。”
    “这个搪瓷缸子可是好东西,你和红鲤子拿去那边用吧,这屋里孩子多摔了怪心疼的。”
    “那些杂七杂八的你收着……”
    “哎呀,这个手巾是好东西啊,咱家里为什么不买,没有布票啊!这个不用布票,好的很,你告诉他们要五毛一条。我就留一条给你四哥结婚用,你和你俩嫂子一人一条,别的都拿去各家好了。”
    “纸笔本的,你留着分吧,识字班办起来小孩子有上学的肯定要买。不过可不能便宜了啊,一个笔不用五分也得三分,一个本子不用九分也得五分……”
    ……
    莫茹:娘,你绝对是做生意的料!
    张翠花把东西都分了一下,算是过了明路,铅笔本子、搪瓷缸子就给莫茹支配。
    最后莫茹就拿出几条卫/生带来,“娘,这是医院的大夫让买的,说用这个卫生方便,要回来宣传一下。”
    张翠花瞥了一眼,也没问多少钱拿过去对着窗户瞅瞅,“这是一层胶皮啊,有这个是不是就不露?这化学儿东西就是好可惜咱们乡下没有,是得宣传宣传,你看那些不注意的女人,屁股都红了一片也不知道。”
    这时候女人也没有优待,上工干活是一样的,来了例假也不可能给休息。又没有卫生巾这样简便好用的东西,不是裹着布就是垫着草木灰的布袋子,既不舒服又容易漏。
    反正只要看着谁走路的时候夹着腿畏畏缩缩的,估计就是亲戚来了,可干活儿的时候要使劲,有时候步子扯大了就容易出事儿。
    染了裤子出丑,队上不少女人都经历过。
    脸皮厚点的,就赶紧家去换,然后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脸皮薄的还能偷偷哭几场,好几天不敢抬头。
    所以张翠花就给周诚志建议,以后要是有点特殊的女人,就隐晦的暗示一下,可以分配一个略轻的工种。至少不用和一群大老爷们一起,都是女人,就算染了裤子也没啥。
    还有一个就是谁也不富裕,一个人也就一条两条裤子,要是染了还真是不好解决。
    这个有胶皮估计不漏吧,不过看着有点窄啊,还是不那么安全,不过总归比没有强。
    张翠花见了新鲜事物,都没去想贵不贵的问题,寻思反正已经买回来也不能退回去,再说了家里也没花钱,都是用鸡蛋换的,攒鸡蛋不就是为了换这些嘛。
    鸡蛋原本四个换不到一斤盐,现在可好,两个换一斤高高的呢。
    这肯定是儿媳妇儿供养的那大仙的功劳,所以张翠花一点都不会嫌贵,再贵你想买还买不来呢,这要不是大仙让他们遇到好人,只怕没票什么也买不到。
    看看儿媳妇多能啊,一张票一分钱都没带,买回来这一下子东西,哈哈,真是能干。
    莫茹就说自己还买了一点手纸。
    张翠花道:“俺们没用习惯,你还是自己用吧。”
    莫茹之所以没拿出来就是因为没买很多,大家都用很快就没了,关键是后续能不能买到的问题。让人家用了觉得好,要是买不到后面接不上那就很郁闷。
    莫茹又小声建议,是不是把那几块花布分给俩嫂子,自己刚做了两件就不要了。
    张翠花却道:“先放我这里,过年再说。”她怕给了张够,转手就拿回娘家去。
    莫茹就不说什么,有针线、手巾这些,就够嫂子高兴的。
    张翠花把各家的分派好,等晚上的时候就可以分过去。
    莫茹就把毛巾和几条卫生带卷卷,出来朝着丁兰英笑了笑,“二嫂,我买了一点东西给你和三嫂。”
    丁兰英这边也已经好了,多坐会儿也是想听听东间说啥呢。
    她立刻起身,把手在衣服上蹭蹭,“还给我们买啥呢。”
    莫茹笑了笑,示意去三嫂屋里,拦子儿都在二嫂屋里让泥蛋儿看着,西厢没人,正好她们去说话。
    张够也喂上猪,见去她屋里立刻唰一下子跟着小跑进去。
    “妮儿!”张够看着莫茹的眼神带着狂热的劲儿。
    莫茹笑了笑,“二嫂、三嫂,我去县里悄悄把鸡蛋卖了,买了一些火柴盐回来,正好有免票的次品毛巾,我买了几条回来,娘说让咱们一人一条。”
    她把两条毛巾放在炕上,虽然是次品,却也雪白的,很是诱人。
    两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整个人都清爽起来,高兴得咧着嘴直笑。
    张够哎呀一声就把毛巾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真是爱不释手,丁兰英也是,她还没用过买的机制毛巾呢。
    好的毛巾要将近一块一条!做梦都不敢想去买一条回来。
    虽然破了个洞,脱了线,没关系啊,自己拿针缝缝就可以。
    丁兰英笑道:“妮儿,真是谢谢你,估计除了妇女主任咱们村还没人用毛巾呢,咱倒是赶头里了。”
    张够道:“那个四属户家里有。”
    “哎呀我以前真没敢想还能买毛巾用呢,”丁兰英拿着就往脸上擦擦试试,虽然有股子机油味,她却觉得很好闻。
    莫茹忙道:“嫂子,得洗洗再用,机器上下来很脏的。”
    张够道:“没事,脏能脏得过咱们乡下人啊,到处都是猪粪鸡粪的。”
    莫茹笑了笑,又把另外一样放炕上,酝酿了一下,“二嫂、三嫂,我去县里医院,认识了一位妇科医生,她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回来宣传一下。”
    两人还没从拿到毛巾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茫然道:“啥任务?”
    莫茹就将卫生带放在炕上,“这个。”
    张够和丁兰英一人拿了一条,看就是一条布带子,不知道干嘛用的。
    张够随手就扎头上,“像老太太的包头。”
    丁兰英要往嘴上比划,感觉太长,又往胸上系,“裹胸布……带子?”太窄了。
    莫茹:……你们听我说嘛。
    “不是的,是那个……就是来月事用的。”
    现在的人都直接说月经,讲究点的就说来例假,这俩词汇对莫茹都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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