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明愈拎着两桶苍蝇蚊子出来,交给张根发。
    张根发一看,好家伙,还新鲜着呢,全都没坏!
    也真是奇了。
    他还是不死心问怎么拿的,周明愈少不得说了一通胡编乱造的东西,“拿个灯晚上的时候挂着,底下放一缸水,那蚊子乌泱的要多少有多少。”
    张根发搞批/斗还行,干正事儿他也没那个脑子,他寻思肯定是水里加了什么,要不那蚊子怎么那么爱到他家这里来,别人挂灯弄水的也没淹死几个蚊子。
    他们一走,张翠花又拿了几张票添上一起交给周明愈,小声道:“这是你们除四害赚的,回头去置办口锅和过日子的家什儿,顺便给你媳妇儿扯几尺布,另外扯几尺给孩子预备着。”
    周明愈一看居然有七块钱!
    这时候七块钱已经相当了不起,一户农户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块钱。家里如果养猪养鸡,年底卖猪,中间卖鸡蛋,这样才见到现钱。其他时候只能卖粮食,可粮食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见钱?
    他刚要说话,张翠花给他使眼色,周明愈就看到三嫂张够从外面进来,他就把钱和票攒在手里没说什么。
    虽然是他和莫茹赚的,但是他娘分明偏心他,要是被三嫂看见估计得闹矛盾。
    ☆、第30章 偏心的
    张够自从张根发过来就一直在西厢房支棱着耳朵呢,门窗都开着,说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已经听见她婆婆管张根发要了八块钱,还有布票,买锅的购货券。
    她娘前些日子托人给她捎信,说家里的锅用了好几年坏得已经没法锔了,让她帮忙问问队里有没有购货券,让她要一张送回去好买锅,当然顺便还得送两块钱最好。
    她也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结婚的衣裳还是周明光送去的布,也就一身,现在也都磨破了,要是回娘家走个亲戚都没件像样的衣裳。
    “娘,我来帮你搓麻绳。”张够进来就去拿拨锤子。
    张翠花看了她一眼:“孩子睡了?”
    “睡了。”张够看婆婆不把拨锤子给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去吧,明天还得上工。”张翠花给周明愈使眼色,“去找你哥哥们杀树去,别等明天了。”
    免得夜长梦多。
    周明愈就赶紧去了。
    张够却不想走,想办法怎么开口要购货券和布票。
    “娘,前几天俺娘托人捎信来,问你好呢。”
    张翠花嗯了一声,“等夏种忙完了,你们都带着孩子回娘家走走。”她也不是不讲理的婆婆,媳妇儿走娘家她是不拦着的。
    张够心里一喜,现在收完了麦子,走娘家是要做新麦子饽饽带回去的。
    以前大嫂每年都能带回去,去年她就带了三个,今年丰收应该能多带几个。
    这么一高兴,她就觉得要券的事儿也有指望了,“娘,俺娘说……”
    “行啦,我知道她的心思啦,我也问她好,你快去睡吧。”张翠花焉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就算不知道她娘家托人带话的内容,她也知道无非就是粮食和钱。
    张够虽然背后里抱怨这样那样,可当着张翠花的面,她还真不敢多说什么。虽然都说张翠花和善,可她知道自己婆婆有多厉害。她无数次鼓起勇气想闹一场,让婆婆知道自己厉害,可一到婆婆跟前,听着张翠花的动静,所有的勇气都烟消云散。
    大声说话都不敢,更何况想梗着脖子闹腾,没那个胆子。
    村里也就单蝶琴那么一个女人能把公婆拿捏住,其他人,再厉害的媳妇也害怕婆婆。
    吴美英可厉害,也不敢和她婆婆对着干呢。
    张够这么想又为自己的软弱不敢对抗找到了借口,委委屈屈地回去,关上门又开始对着女儿嘟囔发狠,“你那个嫲嫲真是个天下少找的熊婆子,偏心眼子,没有好心眼儿。拿着个傻子当宝,把你娘我当草,家里活儿我干的最多,吃的最孬。就戴席夹子,我的都是个最破的。”
    席夹子就是围笠,她娘家习惯叫这个名字。
    ……
    晚上路上安静没人,周明愈就找了几个哥哥一起,还去叫了周培基,把村后头几棵最粗的杨树给锯了。
    他一点都没客气,直接锯断六棵大杨树两棵粗壮的刺槐树。
    这一下子木材多的用不完。
    有人出来问,见是他,加上之前周诚志就和队里打过招呼,周明愈要盖房子,用队里欠的工分抵材料,所以也都没多问什么。
    第二天张根发知道周明愈杀了八棵大树,心疼得跟剜肉似的,却也没办法,他还得准备去镇上交送除四害胜利果实呢。
    而二队也要准备去送公粮,为了能够一次□□付,他们这两天真是换着花样晒粮食,直到那麦子一咬嘎嘣脆才算完。
    周明愈听说队里去交公粮,他也不修理树杈子了,拉上莫茹一起搭车去镇上买东西。
    有了钱和票就赶紧去,过些日子谁知道政策如何,得赶紧花掉。
    周培基因为周明愈晚上找他杀树,感觉受到了重任,让他们只管去,他负责修理剩下的。周明愈道了谢让他别累着就兴冲冲地牵着莫茹的手走了。
    莫茹比他还兴奋,终于要出去见见世面了呢。
    两人到了场里,周诚志等人已经把粮食装麻袋、装车。周诚志亲自带队,还有他儿子周明青以及周明国等十来个青年一起跟队。
    村里的牲口和地排车都是当初农户家的,高级社的时候直接征用,给了一定数额的折旧费。
    二队有四辆地排车,都是木轮,承重一千多斤,因为一队今天不送就先借了两辆,这样一趟也拉不完,还得回来拉一趟。
    周明愈让莫茹坐车,他和其他人跟着走。
    周家庄到双沟镇有七里半,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双沟镇是以前的名字,因为镇上原本有很多手工业,49年的时候改制双沟镇改成双沟乡,不过当地百姓习惯性还是叫双沟镇。
    莫茹发现刚进镇上情况也没有好太多,泥土路、土坯草房,越往里发现砖瓦房多起来,比村里气派多了。
    他们赶车往粮管所去。
    粮管所前面有一大片水泥地,是专门给来送公粮的村民晒粮食的地方。
    周诚志让人把粮食抬下来,他带人继续回家拉粮食。
    周明愈跟三哥几个说一声,拉着莫茹去逛供销社。
    供销社在镇上大街那里,从粮管所往南走,十多分钟的路。镇上的人穿的比村里要好,草鞋比较少见、破补丁衣服比例减少,带颜色的花衣服多起来,而且女人扎辫子的也多起来,不像村里多半都是短头发。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傻妮儿绞的假小子头,好打理,因为这时候人都会生虱子。
    不过她现在没有,都被空间收走了。
    周明愈摸摸她的头,笑道:“把头发留起来,给你买二尺红头绳。”
    莫茹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杨白劳,我可不是喜儿。”
    “你比喜儿好看多了,前面就是供销社。”他拉着莫茹走进去。
    他俩以为很正常,却惹得不少人拿眼睛瞅,这时候就算夫妻俩在外面也要讲究的,绝对没有人那么卿卿我我手拉手。
    他俩刚进去就有个戴着红袖章的人喝道:“喂,你俩,拉拉扯扯干嘛,好好走路。”
    周明愈看了那大妈一眼,耍横道:“我要是不拉着,媳妇儿丢了怎么办?你赔啊。”
    “你!”那大妈气得眉毛立起来,却也没说什么,明显的欺软怕硬。
    莫茹朝着她嘻嘻一笑,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哪里都能找成就感,管个人感觉尾巴就能上天。
    供销社不是很大,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柜台,u字形,正中间放着布料、衣服、内衣裤、头绳等,左边是点心等吃食,右边是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
    品种并不丰富,样数很少,有些东西并没有。
    一共有四五个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三三两两的在聊天,没人搭理他们。
    莫茹拉着周明愈走到正中间看那些布料,这里面有棉布也有化纤布,对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化纤布已经不稀罕,她还是喜欢棉布。
    等衣服破了,还能用来给孩子改,或者做尿布、缝布袜子。
    两人看了一会儿,莫茹看好一块全粉色一块红蓝白格子的,还有最便宜的原色棉布,还有一块藏青色的。深色的可以做裤子,还能给周明愈也做衣裳。
    就不知道钱够不够。
    见她挑好了,周明愈对一个售货员道:“同志,我们买布。”
    那女售货员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儿没搭理,继续和旁边扎两条麻花辫的女售货员说话,“你这个毛/主席像章是县里买的吗?几毛钱?我有一个的,我大姑姐帮我从省城买的,要一块八呢,老贵了。不过你这个是瓷的,我那个是搪瓷的比你这个可结实,你这个可不禁摔呢。”
    麻花辫想把像章要回来,“去给老乡扯布吧。”
    斜眼售货员哼了一声并不肯动地方,继续使劲摸索着那枚瓷的像章不放手,没好气道:“让他们等好了,穷泥腿子。”
    这时候还没□□,毛/主席像章并没有批量生产,这种像章起源于四十年代,都是一些毛/主席的死忠粉私下里做的,小范围流传根本买不到。所以她说自己有个一块八的自然是假的,不服输而已。
    麻花辫伸手想拿回来,她却故意把手一扬,似是开玩笑道:“哎呀,不见啦,飞啦——啊!”她惊呼一声,手一滑那枚像章就脱了手朝着莫茹身后飞过去。
    莫茹下意识地移动了一下,像章砸在她肩膀上飞快地滑下去。
    “我的像章!”麻花辫脸色都惨白了,那像章是瓷的,跌在地水泥地上肯定会碎掉的。
    这可是她的定亲信物,对象探亲回来送给她求婚的,有钱都买不到呢。
    她以为会听到那令人心碎的咔哒声,结果什么也没有。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眉眼俊俏衣着寒碜的孕妇朝着她伸手,“我给接到了,没摔坏。”
    莫茹寻思这枚像章对麻花辫来说估计跟前世她最爱的口红和画板一样,摔了那是心肝肺都疼得发颤。她婆婆那一年给大姑姐看孩子,结果熊孩子把她好几支心爱的口红祸祸了,给她心疼得啊,老太太还得说你口红哪里有我大外孙重要?
    所以她能理解麻花辫的痛楚,想都没想就给收进空间了,就说自己接住的,反正也没人看见。
    麻花辫一激动直接从柜台爬出来,握着莫茹的手把像章接回去,见真的毫发无损,感激得眼泪都出来了,“同志,真是太感激你了!”
    她又介绍自己叫冯如,并向两人再三致谢。
    她那个斜眼同事这时候忙不迭地道歉,“没坏吧,冯如我真是不小心的,想吓唬一下你,没想到瓷的这么滑。”
    冯如虽然很不高兴,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没摔坏,只好不情愿地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那边斜眼儿见她没生气,撇撇嘴,一扭屁股走了人。
    冯如又和他们道谢。
    莫茹因为她的名字和自己同音,就觉得挺亲切的,笑道:“这个很珍贵,千万不能摔坏了。”
    这要是文/革期间,斜眼儿这么扔像章那可是大罪,摔坏那是要完蛋的。
    冯如忙点点头,“是的呢,可不容易买到呢。”
    因为莫茹帮了她的帮,她格外热情,“你们要买什么布,我帮你们扯。”
    莫茹先问了一下棉花的价格,这里卖的都是絮棉,已经轧出棉籽弹过,可以直接拿回去絮被子。
    只可惜很贵,一斤要一块两毛多,而且还需要棉花票。当地政策一个人一年只有二两的棉花票,村里根本没发过,估计都被张根发拿去了。她既没有票也买不起,宁愿多扯几布回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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