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道:“表姑娘拿以前沈公子写给她的诗威胁,让沈公子去谢府取回,沈公子过去后,表姑娘设计了沈公子……撞见了她的身子。”这话说的极艰难,“现在两家正在商议成亲的事情……”
    姜婳问:“这事儿传的到处都是?”
    明安道:“还不曾,就是表姑娘房里几个贴身丫鬟和妈妈知晓的,不过有几个外院丫鬟也撞见了,这事儿怕是瞒不住的,过两日可能就传出去的。”
    “那沈府如何了?”姜婳问明成。
    明成道:“回姑娘的话,沈家公子很恼,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可这事儿闹开,他若还不肯娶表姑娘,只怕连着这次秋闱都不得参加,遂两家已经开始商议亲事,估摸着这两几日就要把亲事定下来的。”
    姜婳点点头:“成了,我知晓的,你们先下去吧。”
    亲事定下基本就妥当了,而且可能会定在秋闱后就成亲,毕竟姜映秋也怕时间久了出什么差错,早早把谢妙玉嫁过去也是好的。
    果然不出两日,沈家公子撞见谢家姑娘身子的事儿就在整个苏州闹得沸沸扬扬,都骂这两个不要脸,骂谢妙玉的更加难听,说她抢了表妹的未婚夫,结果还要使着这种法子才能把亲事定下来,丢脸的不成样子。
    骂归骂,外人也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们又没祸害别人。
    听说谢妙玉还在宅子里哭了场,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开,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谁知道还是被传开的,可就算丢了面子。不过至少她和沈大哥的亲事定了下来呀,这样就好,等着成亲,等着沈大哥秋闱过后去春闱,在殿试,她对沈大哥有信心,到时候沈大哥去京城的翰林院熬资历,她也要一块搬到京城去。
    京城谁还能知道她这丁点的破事呢。到时候沈大哥熬出头,她也成为官太太,苏州这些人谁还敢嚼舌根子呢。反正她把后路都想的好好的,往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谢沈两家的事情在苏州传开后,燕屼也得知,他还是从外头进来时,路过垂花门,听见两个小丫鬟躲在花坛子后头说悄悄话:“听说表姑娘光着身子被沈公子撞见呢。”
    “啧啧,你们说表姑娘是不是故意的?我看八成是故意的,之前她抢了咱们姑娘的未婚夫,现在还非要这样才能让沈公子娶她,是她活该,名声越来越烂,不要脸!”
    另外一个丫鬟却发愁:“名声烂了又如何,总归是把沈公子给抢走,沈公子才高八斗,这次科举怕能够高中,到时候表姑娘成了官太太,可要越发欺负咱们姑娘。”
    “咱们姑爷不也要参加科举吗?”
    “是的呀,可是之前都没听说过姑爷的名号,姑爷连着州学都没进,实在担心呢,倒是也希望咱们姑爷也高中,省得被表姑娘比下去,哎……”
    几个小丫鬟也挺发愁的,刚叽咕完转身见姑爷面色沉沉的站在她们身后,几个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噗通噗通跪下告罪,燕屼不理她们,沉着脸走开,心里还忍不住道,待爷参加了秋闱,九月放榜惊掉你们的眼,往后他还要给婳婳挣个诰命回。
    这般想完,脸色沉的厉害,想起那日在房中瞧见婳婳读的那本书,那本杂记可是在房中搁好几日,直到谢妙玉来过大宅,她才收回书房。不到十日,谢府就传出这样的事情,可见是谢妙玉见过那则小故事,否则也不会短短几日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套牢沈知言。
    他不在乎谢沈两人如何,他只在乎婳婳,他想知道她是否故意。毕竟搁他的印象中,头几次见面都是她替姨母出头,就算拿着姨母的事逼迫他入赘,在他看来,也是她迫不得已,相处两月他觉她是个好姑娘,这般有心计的事情,她如何想的出来?
    燕屼走后,垂花门跪着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也不敢起身,就那么跪着,等到珍珠路过才问了嘴:“你们怎么回事,都跪在这儿做什么?”
    这几个是后来调过来粗使的丫鬟,平日不得进内院,只能特定时间进院子里洒扫,平日都是守在外面的,也没坏心,几个丫鬟聚在一起,又不能做旁的事儿,只能唠叨唠叨,偏这次唠叨到主子头上了。
    小丫鬟苦巴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珍珠脸色一变,恼道:“你们也是活该,竟然背后编排姑爷,就这么跪着吧,跪到晚上主子们歇下你们再回去。”
    燕屼回了姣月院,屋子里还摆着冰盆,婳婳坐在贵妃她上,亵裤的裤腿挽的高高,露出膝盖,翡翠挖着药膏在掌心揉开后就在主子的膝上揉了起来,那小腿纤细,嫩生生的,他扫了眼才问:“怎么回事?”
    他脸色还是沉沉,姜婳望他一眼,斜斜靠在榻上,显得暖洋洋的。自打那日的事情发生后,这几日他没什么异常,姜婳就当他是喝醉的,不与他计较,此事算揭过。这会儿听他问,才道:“前几日腿疼,张老帮我瞧过,说是以前跪的狠了才留下的毛病,这几日屋子里摆的冰盆,凉气大,膝就疼起来了。”
    跪的狠?燕屼略一思忖也反应过来她说的这话,当年婳婳在青城山为求神医,跪了整整十日,怕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毛病。
    他道:“怎么不早些去瞧瞧?”
    姜婳叹道:“那会儿忙着爹爹的病,本来也是下不了榻,丫鬟们请了个郎中来,开了几副膏药贴贴就不疼了,哪儿想到受了凉气又开始疼起来。”
    这是碰见庸医了,他心里头担心,面上的冷意去了两分,关心的问:“神医如何说的?”
    “神医说我活该,为何不早些同他说,不过张老已经帮我配了药膏的。”姜婳委屈,可她也知道神医是关心她,事后还特意瞧过她的腿,帮她配的药膏,告诉她要整整涂抹三月,一定要把药效揉进去,揉到膝盖发热。
    燕屼慢慢道:“没事儿就好。”
    等着翡翠帮她把药揉进去,膝盖开始发热,她疼的直抽气儿,完事儿后,翡翠退下洗手,房中只余两人。燕屼略犹豫,半晌后缓缓问道:“婳婳,谢妙玉的事情……”
    话还未问完,姜婳就茫然的望着他:“表姐的什么事儿呀?夫君再说什么?”秀气的眉毛轻轻拧着,模样无辜极了。
    ☆、第39章
    第39章
    问完, 姜婳恍然大悟, 一双清澈的眸子目不转睛的望着燕屼, 问道:“夫君是在说表姐和沈知言的亲事吗?夫君想知道些什么?”她是真这么以为的,方才装无辜也是不想他尴尬, 毕竟沈知言曾是她的未婚夫。
    燕屼想问的当然不是她们的亲事, 他想知道那则小故事是婳婳故意给谢妙语看的?他措施下言语, 敲下案几,慢慢的问:“是关于谢妙玉自毁清白的事情, 那日我见婳婳捧着的那本杂记中有则小故事,讲的是馥茉与公子的事情,里头的馥茉也是自毁清白嫁给公子,婳婳这本杂记上的小故事可是被谢妙玉瞧见过?”
    姜婳心里惊讶极了,原来他也见那则小故事, 是自己失策, 两人同吃住,未太防着他, 竟被他看去。所以他是怀疑自己故意把这则小故事给谢妙玉看的吗?怀疑谢妙玉看过那则小故事才用自毁清白的法子逼迫沈知言娶她的。
    他知道自己用了计谋还陷害谢妙玉。
    姜婳当然不肯承认, 面上不显,很惊讶的问:“什么?这则故事我的确从杂记上瞧见过, 不过并没有把这本杂记给表姐看过,再说, 那则故事不靠谱的很,哪有用这样的法子与爱慕之人定下亲事,实在荒谬, 我当做笑话看过的。”
    她的眸子太过澄清,燕屼几乎都要相信她的话了。
    半晌后他点点头不再追问,她不愿说也罢。就算是她做的又如何,被人欺负成那样,稍微还手一下也没甚的,不过这种计谋要非常了解敌人的脾性,他是小瞧婳婳了,罢了,有些心眼不算坏事儿,省得日后被人哄骗去。
    这些阴暗之事,姜婳不愿让任何人知晓,她把它们小心的藏在心底遮掩住。
    经过这事儿,姜婳暗暗的想着,往后要更加的谨慎,他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就要防着他的。
    …………
    临近秋闱两日前,谢妙玉和沈知言定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在两日间完成,速度快的让苏州人越发嗤笑谢妙玉,嘲讽她急着嫁人,不知廉耻。两人亲事定在八月二十六,这日子选的可真是紧巴巴的,八月初苏州举行秋闱,整整九日,过后不到半月就要迎亲,也是很厉害的。
    这两人的亲事定下,连着姜婳都松口气。
    府中这几日忙碌的不行,都惦记着姑爷秋闱的事儿呢,许氏还特意过来跟问她需要给姑爷准备些什么,说自个准备了不少吃食和饮水,姜婳道:“只要干净容易存放的就好,毕竟要参加好几日,别的都不重要,等着秋闱过后夫君回府,再好好给他补补身子。”
    许氏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想到什么,她小心翼翼的问:“婳婳,你说女婿没考中,回来会不会很伤心?”她还听说有考了好几次没考中最后疯掉的呢。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呀,姜婳慢慢的想着,一个乡试举国上下十万人参加,最后得名次的统共才一百人呢,这多难的事儿,没考中才是正常吧,况且他连州学都不曾去过,若是考上才是惊吓吧。
    母女两人说了会贴己话,许氏才离开。
    晚上小夫妻两人过去谨兰院用的晚膳,姜婳特意嘱咐姜清禄:“爹爹,您可莫要灌他酒的,明日要去秋闱呢。”而且他醉起来就欺负她。
    姜清禄哈哈大笑:“婳婳放心,爹爹有分寸的,上次只是爹爹太高兴,这次肯定不会的。”
    他也果然不灌女婿的酒,不过自个还是浅斟低酌的两盏,见好就收,膳后还是很清醒的。用过膳,主子们挪到厅里喝茶说话,小姜妤也凑过去,她对这位姐夫很好奇的,平时他很少来谨兰院,这次碰见也不肯好好坐着,围着姐夫转来转去,最后还想往他身上爬,许氏道:“阿妤,快别胡闹。”
    燕屼却已经把小姜妤抱了起来,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温声道:“小妤儿可认得姐夫?”
    小姜妤乖巧的点头,“认得呢,姐夫是大姐姐的夫君!”她声音软糯,娇憨可爱,燕屼的心都软些,同小家伙说了会儿话才放她下地,由着她自个在地上跑着玩。
    姜清禄反正是越看女婿越满意,大笑道:“女婿别担心,负担不必太重,尽管好好去考。”
    很快到秋闱那日,姜婳起个大早,姑爷去参加秋闱,她总要送他出门的。两人一路无言,身后跟着两丫鬟,送燕屼去到院子门口,马车早早的备好,姜婳终于开口道:“婳婳祝福夫君及第成名,连中三元,金榜题名。”这些都是吉祥话儿。
    燕屼望她一眼:“好。”语毕,转身登上马车,车夫赶着马车驶出巷子。
    八月中旬秋闱结束,那日大宅的几位主子早早的等在门口等着燕屼,见马车远远驶来,姜家还是很激动的,何氏最为激动,紧紧抓住姜婳的手臂,欢喜的不行:“婳婳,是阿屼回来了。”
    姜婳柔声道:“是的呢,是阿屼回来了。”
    何氏笑道:“我家阿屼定能高中的。”
    姜婳不由惊奇,何氏从头至尾,一直很肯定燕屼能够高中的。
    燕屼从马车上下来时,神色还算好,略消瘦些,可见这秋闱考试真的很折磨人。她上前迎人,笑眯眯的道:“夫君回了,我让府中准备不少菜,一会儿过去谨兰院那边同爹娘一块吃。”
    燕屼自然道好,神情平淡的很,姜婳都不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到底是考的好还是坏。
    在考场待了这么些日子,燕屼身上早变了味道,先回去皎月院梳洗,换了身干净的直缀,同婳婳一块过去谨兰院,紫檀木的大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佛跳墙,扒熊掌,凤尾鱼翅,砂锅煨鹿筋,片皮乳猪,滑熘鸭脯,八宝野鸭,还有点心,蜜饯,乾果,前菜几道,酱菜几道,小炒几道,凉菜几道。
    丰盛的不得了。
    这里头好几道大菜极为费时费工,要提前好几日准备着。
    姜家的几位主子,姜婳的四位妹妹都能上桌吃,三个姨娘待在后头伺候着。那位云姨娘在柴房足足关够七日,每日一碗白粥一叠白馍馍和咸菜,被放出来时生生瘦了圈,云姨娘和高姨娘都爱吃,不然也不会丰盈成这样儿,这简直就是酷刑的。
    云姨娘被放出柴房,一脸菜色,整整七日,简直心有余悸,她都快以为大姑娘是不是把她忘记在里头。一开始她还敢嚎,嚎了没两声被嬷嬷开门往嘴巴里堵上破抹布,后来就再也不敢嚎了。
    出来后,姜婳问她:“以后还闹腾不?”
    她哭着道:“不敢了。”她都快饿死了,她在柴房里头甚至再想,老爷也回府了,却不来救她,显然不想搭理她,连着老爷都不护她,她还能如何呢,再闹起来真让姑娘和太太送回去娘家,她娘家哥哥嫂子们非得骂死她,真送回去,连快好肉都吃不上,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头,吃香喝辣多舒服呀。
    还真的就老实下来。
    这会儿站在老爷身后闻着桌上菜肴的香气,简直馋的不行,那桌上好几道大菜府上都不常见的。
    姜宅的厨子是真了得,好几道是苏州很少见的菜,他们都能给整出来,味道鲜美的不行,她都忍不住多吃些,吃的肚儿滚圆。姜清禄也晓得女婿辛苦这些日子,没敢劝酒,吃完就让他们回去歇着。
    放榜可要等一月,可是有的等,燕屼也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来,每日早起练拳,待在房中看书,或者去陪陪何氏,日子比之前清闲些。
    又过去几日,谢家给大宅递了帖子,八月二十六谢妙玉要出嫁,肯定要请亲朋好友过去一聚。
    姜清禄拿到帖子看了眼,嗤笑一声,把着帖子往地上一掷:“不去!”
    谢妙玉出嫁这日,大宅没人过去,听说谢家那边的亲戚也好些不肯去,嫌丢人啊。
    日子过的飞快,眨眼到九月,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姜婳又穿起褙子,她在府中也没什么事儿,除了隔几日去青城山,剩余时间待在家中看医书,她看中的那几本和毒有关的手札,张老还是不许她看。
    到了九月中旬放榜的日子,头一天晚上的时候,姜婳还是有些紧张的,她见燕屼还如平常,凑过去道:“夫君,你不紧张吗?”
    燕屼淡淡望她一眼:“有何好紧张的。”
    姜婳愁眉苦脸的:“可是我好紧张呀。”
    燕屼神色缓和些:“紧张也无用,你早些歇息,明日放榜便知道了。”
    只能如此的,姜婳点点头,梳洗后躺在床上还是有些睡不着,迷迷糊糊中终于睡下。
    次日,姜清禄使唤铜钱和元宝去衙署看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
    ☆、第40章 (修个小错误)
    第40章
    姜清禄起的早, 惦记着女婿放榜的事情, 一起来就喊铜钱和元宝去看榜, 两人麻溜的很,得了吩咐就出门, 天儿才刚亮, 雾蒙蒙的, 这会儿肯定没放榜,至少要等巳时。
    两人去到摊子吃碗馄饨, 摊主是个刘老头,满脸褶子,穿着身干净旧布衫,笑眯眯的问两人:“两位小爷的馄饨可是和往常一样多虾皮儿,加油辣子?”
    两人笑嘻嘻的应好, 铜钱和元宝打小就跟在姜清禄身边伺候着, 搁苏州跑的有十年,不夸张的说, 小半个苏州城的人都识得他们, 也常在老刘这儿吃馄饨。
    刘老头速度下馄饨,大锅中沸腾的高汤, 肚儿饱满的小馄饨一股脑的丢进去,不大会就飘了起来, 捞入碗中搁入虾皮,紫菜,盐巴, 又加上一勺子油辣子,碰到两位小爷面前,他笑道:“两位小爷今儿起的可真早。”
    元宝吃了个馄饨,舒服的吁口气才道:“今儿咱们府上的姑爷放榜呢,老爷喊我们早些去看榜。”
    刘老头恍然大悟,口中说着吉利话儿:“那可真是要恭喜的,祝府上姑爷独占鳌头,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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