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试药对姜婳身体不好,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姑娘看起来吓坏了,眼睛还红红的,听闻不会留疤才揉了下眼,低眉垂眼的说,“多谢神医。”
    张景林知小姑娘爱美,她拿走的那本古方手札里头不少内调和养颜的膳食方子,不由得道,“我写几个膳食方子给你,是古方上改过的,更适合你的体质,用的久了可养颜美容,平日你泡药汤的方子里也加两味别的药草,足够你受益终生的。”他给她开的泡药汤的方子也算是强身健体的,对身体有益。
    姜婳起身盈盈拜谢,“谢谢神医。”她总觉神医虽拿她试药,对她却不算狠心。
    到申时离开青城山时,张景林已把药膏做出给她,随着送出的还有几个膳食方子以及美容养颜敷面用的药膏方和润肌的桃花面脂,护发的润发膏配方,这配方,千金都换不去。
    姜婳打算道歉,又被神医给不耐烦轰走。姜婳和丫鬟们下山,张景林站在石阶旁的那块大石上,神情悲凉,“婳婳……”
    三十年前,他有个娇养的女儿名林婳,和妻女小门小户,日子清闲自在。女儿那时同姜婳差不多大,性子娇憨,模样娇俏,他想让她继承他的衣钵。一日去山中采药,翌日回来见家中一片狼藉,妻子倒在血泊之中,他目眦尽裂,出门询问才从邻居口中得知,县中恶霸打死妻子,强行掳走女儿。
    他追去时已迟了,女儿为免羞辱,刎颈自尽,冰冷僵硬的尸身被抛在乱葬岗,他抱着妻女尸身去衙门报官,县太爷责令他胡搅蛮缠,言他妻女都是自尽,杖责五十,他被扔出官衙大门。
    十日后,月明星稀,他毒死县衙和恶霸家中一百四十一口人,孩童奴仆都未放过。
    自此,隐姓埋名,他移骨换了容貌,毁了嗓音,四处浪迹,直至几年前在苏州青城山隐居下来。
    姜婳坐上马车,靠在蜜合色翠叶云纹锦绣大迎枕上,马车摇摇晃晃的颠簸,颠的她有些晕,脑海中一遍遍回想上辈子关于神医之事,上辈子神医便住青城山,没人知他何时到来,何时声名大噪,姜婳只隐约记得这神医在几年后出了什么事情来着。那时她过得浑浑噩噩,充耳不闻外界事,能记得清楚的事情不多。
    到底是什么事情来着,她明明觉得抓着一角,却如论如何都记不起。
    叹口气,姜婳也知记不得,只能回去慢慢想。
    神医于她有恩,又赠与她这些方子,姜婳亦想投桃报李,只不知神医喜好,一时为难。
    神医给的药膏极为有效,涂抹的第二日便不再红肿发痒。姜婳遣珍珠翡翠寻来上好珍珠,人参,白芷,白芨,当归,灵芝,何首乌等各药材配以食疗和药浴的方子,另还让剩余丫鬟去桃林摘取干净新鲜的桃花,用以做成桃花脂。
    面脂和润发膏几日便做成,姜婳给娘亲和四个妹妹各送一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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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膳食,桃花膏和润发膏极为有用,不过一个月就见到效果,姜婳本就生的貌美花颜,这会儿更是面赛芙蓉,肌肤细润如脂,白玉无瑕,一头青丝比那最昂贵的绸缎还要滑腻柔软,她一手支颐,半趴在妆奁上,直直望着铜镜中那张芙蓉面。
    春蝉正帮着她梳头,手中青丝顺滑柔软,春蝉几乎是屏住呼吸帮着主子髻发。
    待着春蝉梳好发髻,姜婳才回神,目光从铜镜里移开投向竖柜,挑了身乳白撒桃红底子宽衫交领长衣穿上,刚用罢早膳,如意过来通报,太太过来了。
    说起许氏,这一月也是焦头烂额。昨儿从着王妈妈和周家抄回来的物件已送回姜宅,许氏望着这堆东西发愁,愁的还不止这一件事儿,前些日子府中开源节流,姑娘和各处姨娘定下月例,姨娘各百两,姑娘们二百两,因着吃穿用度每月都有新的,无需各人操心。
    便是苏州一些官宦之家的姨娘也才二十两月钱,小姐们也不过五六十两,可见姜家定下的月钱是足够多的。
    饶是如此,高姨娘和云姨娘还是不满,带着三姑娘姜娢四姑娘姜娣来谨兰院找许氏闹过几次。姜娢姜娣都只有七八岁,被着两个姨娘教养的粗俗不堪,极为闹腾,扯住许氏的衣袖哭诉银钱不够用,还有姨娘直接去管事处支取,现后宅已交由秦妈妈打理,她是个稳妥的,没有主子的对牌,绝支不走东西。
    许氏哪儿看不出两个庶女是被姨娘教唆来闹,她又不能责罚两个庶女,省得落一个苛刻庶女的名声。
    这两位姨娘和绣姨娘完全不同,出生市井之家,当初被姜老太太看中,无非是丰盈肥臀好生养,教养便有些不成。
    这事儿闹腾,许氏不愿婳婳操心,瞒着没说,不过两个庶女来哭闹银钱不够用时被姜清禄听见,一声喝斥,倒也消停下来。可这还没清闲两日,王妈妈那事儿闹的满城风雨,竟都说许氏铁石心肠,贴身伺候二十年的奴仆都能说弄死就弄死,冷血没人性,许氏真是心力交瘁。
    直到昨日衙门结案把东西都送来府上,许氏思忖下,打算都送去女儿的库房,她嫌不够好,又从自个库房挑了不少好物件让丫鬟们抬着送去皎月院。
    “娘,您可用了早膳?”姜婳笑盈盈挽着许氏手臂到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望着周遭一抬抬拢箱知晓是衙门结案送回的,苏州传言她都有所耳闻,娘亲这段时间精疲力尽,她亦知,今日正好解决了这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肚子疼,这章有点短小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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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第18章
    姜婳知满大街传闻有姜映秋一份功劳,否则惩戒一个偷盗主子家财的奴才罢了,哪能让苏州百姓津津乐道一月有余。绞刑在即,许氏这几日被骂的最惨。
    许氏握着女儿嫩玉似的柔荑,“吃过早膳的,你爹也吃了不少,还在院子里打了套拳。”姜清禄身子彻底痊愈,经此一事,他似想通,不像以往整个心思都在心意上。
    望着女儿越发惊艳的柔媚之姿,偏偏双目澄澈,让她艳色容颜又透着清丽,许氏简直心惊,又暗自庆幸已给女儿定下亲事,沈家那孩子是个好的,清新俊逸,才高八斗,等着秋月去京城科举,定能高中,入了官场,女儿做了官太太,也能护她一二。
    许氏又道,“王妈妈的案子已结,衙署把抄出的物件都送了过来,娘想着都存到你库房去,添到你嫁妆单子上,等着明年,你和知言就要成亲,说不定还要搬去京城,到时多些嫁妆傍身也是好的。”
    姜婳的嫁妆凤冠都早早备下,嫁衣因着她还在长身体,要等着成亲前几月方能缝制。
    姜婳娇嗔道,“娘,女儿的嫁妆单子都是定好的,东西亦都成双成对,实在不必再添加,女儿倒是有个主意,也正好能解决眼下城中各种流言蜚语。”
    许氏一愣,听见女儿继续说,“家中也不缺这些东西,兖州因天灾涌进不少灾民,女儿便想着,不如把这些物件拿去换了银钱,再添置些银两购置米粮,送往兖州给灾民果腹,此乃大功德一件,即便再有人敢拿王妈妈的案子辱骂姜家也该掂量掂量。”这样的大功德就算真有人再胡言乱语,衙署的官老爷都不敢坐视不管。
    许氏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姜家不缺钱,这样得一个善名,外人亦不敢再说什么,她道,“那我回去和你爹商量下。”
    许氏匆匆离开,几箱子的物件都搁在皎月院,不多时,许氏又匆忙过来,笑眯眯的同姜婳道,“你爹也觉这主意极好,还说要给袁家和柳家的也递封信,让他们也出些力。”
    这两家是姜父至交,当年便是三人一块前往关外闯荡,凭着一股子蛮劲狠劲才得今日地位。两人知姜清绿痊愈,前几日来府中探望过,这三人有着真正过命交情,当年姜家出事,袁柳两家主母来姜家慰问,询问可需帮助,可到底因着是姜家的事情,许氏和姜婳又被姜映秋哄骗,拒了袁柳两家好意。
    这事儿姜婳不在插手,全权由着许氏去办,三日后置办下大批米粮送往衙署,说明来意,官老爷简直喜极而泣,连连赞扬,夸姜袁柳三家大公无私,厚德载物。
    此事一经宣扬出去,辱骂许氏的渐渐少了,不想三日后,姜映秋来大宅给许氏找不自在。
    彼时,姜婳正捧着神医的手札坐在桃林中品茶看书,直到翡翠过来通传,“姑娘,姑太太同伯公叔公还有二老爷一块去了谨兰院。”
    伯祖,叔祖?那是祖父的兄弟,姜婳立刻便知姜映秋的打算,爹和娘都无过继打算,姜映秋却不曾放弃,爹爹身子康复,她没了机会,又记恨许氏,想寻事给母亲添堵。爹爹就算没过继的想法,可人已到中年,伯祖叔祖是家中宗族长辈,他们的话,姜清禄和许氏不得不听。
    姜婳眼眸微眯,起身把书合上,“我也过去瞧瞧吧。”
    姜婳过去谨兰院,柳儿香儿在廊庑下守着,见着她福身问好,姜婳微微颔首,推门而入,进去正听闻姜映秋的声音,“大弟竟这般说我,想想我这是为了谁?你已三十有四,却无子嗣,等着百年后,这偌大的姜家家业该如何?不给长房留后,你又如何面对死去的爹娘,二弟家中的晔书年纪正好,性子也温和,过继来长房再好不好。”
    姜清禄冷笑,“大姐,你倒不如操心操心谢家,也不见你给姐夫生个儿子,跑来管我家的闲事,吃饱了没事干不成?”
    谢家只得谢妙玉一个女儿,这也算是姜映秋的心结。
    “混账东西!哪有这样说长姐的!你大姐还不是为了你!”姜伯公怒了。
    姜婳扬唇轻笑,进到房中唇角的笑意已隐去,进去后乖乖巧巧喊人,“婳婳见过伯祖,叔祖,姑母和二叔。”
    姜伯公脸色不大好,有些迁怒姜婳,“长辈们谈话,你进来作甚?”
    “这是我姜家,婳婳是我嫡长女,我这偌大家业都有她的一份,伯父说话还要客气些才是。”姜清禄疾言厉色道,他娇宠养大的闺女,怎能让外人欺负了。
    姜叔公劝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婳婳也坐吧。婳婳渐渐长大,这事儿她也能听听。婳婳,叔公今日与你伯公来,是想着把你二叔家的晔书堂弟过继到长房来,到时你也有了弟弟,等着出嫁也有人给你撑腰是不?”又对姜清禄道,“清禄也不必生气,我们都是为着你好,想着晔书是你二弟次子,关系也更加亲近些,过继到你房中正好。”
    姜婳低眉顺目,坐着不吭声。
    姜清禄摆着一张臭脸,他可从没过继的想法,他才三十多,和妻子再生一个也不是不可。
    许氏当然也不愿,闷着嘴巴不言不语。
    姜伯公脾气火爆,拍了下案几,“能不能过继,你倒是说个话,不过今日我也把着话摆在这儿,我们是你的长辈,你不过继也得过继,反正你是必须给大房留个后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许氏见姜清禄眉毛直跳,担心丈夫和宗族长辈吵起来,对丈夫名声有碍,便道,“我曾与清禄说过这事儿,清禄觉得晔书年纪大了些,我们就合计着,不如从宗族哪户抱个奶娃娃回来养着,伯公叔公觉得如何?”
    这也不过是拖延之计。
    伯公叔公本意也是真为姜清禄着想,担心他无后,至于过继谁都成,见许氏这般说,相视一眼,“这也是成的,不知道你们看上族里哪家的孩子?”
    姜映秋抿着唇不语,手指绞着帕子,她没想,这许氏又摆了她一道。
    姜清嵘忍不住道,“大哥,咱两才是亲兄弟,要过继也该是过继我和三弟家中的吧。”
    姜清禄瞪他,“咋的,你这是惦记我家家产?否则我过继谁家孩子不成,过继谁家的,那都是我儿子,你和三弟也该祝福。”
    姜清嵘无奈,“是是是,大哥说的都是。”也不好再与他争辩,罢了罢了,爱过继谁家就过继谁家,往后啊,他不掺和这事儿呢,闹腾了两月,头疼!
    “那你们是想过继哪家的孩子?”叔公又问。
    姜清禄沉着脸,“伯父叔父在给我些日子,我仔细观望观望,总要挑个合眼缘的。”他赖着不挑,这些人总不能真给他塞个孩子过来,他可不愿过继,就算真生不出儿子,他还有五个闺女,婳婳许了人家,剩余四个到了年纪招个上门夫婿不就成了。
    把着人打发走,姜婳留在谨兰院跟爹娘说话,“爹,娘,再过几日便是我十四岁的生辰,我想着邀亲朋好友来府中吃宴,也有些日子没见着沈大哥,也邀沈家人一块,爹娘以为如何?”
    许氏笑道,“我早上还在同你爹说这事儿,你爹说是想大办,我说问问咱们婳婳的意见。”
    若是大办,男客女眷便要分开,自然不成的,姜婳娇嗔,“不过是十四岁生辰,算不得大生辰,我想着只邀姑母二叔三叔姨母舅舅和沈家人来,都是亲戚,也不必分开,在主厅摆上几桌就成,爹娘觉得呢?”
    娉娉袅袅的少女清喉娇啭,妩媚纤弱,夫妻两人心里头软成一片,哪儿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姜清禄笑意连连,声音都不自觉低了两分,“都听我婳婳的就是。”方才的郁气已一扫而空。
    姜清禄许氏立刻把过继的事情抛在脑后,专心办起长女生辰宴。
    这次邀来的都是爹娘两边的近亲,虽只有五家,拉家带口的都来,少说也二三十人。
    许氏来操办此次生辰宴,哪怕不是大办,她亦想给女儿最好的,因此盯的格外严。
    到了五月初三这日,宴请的客人陆陆续续上门,姜婳特意梳妆打扮过,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曲裾,袅娜纤细,眉间朱砂痣点缀着梅花钿,螓首蛾眉,玉瓒螺髻,发髻上的一根掐金丝缀珍珠金蝶,那蝶翼在晨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她一出现,便让聚在庭院的少年少女们噤了声。
    这些都是亲戚家中同辈的孩子,表兄妹堂兄妹。
    谢妙玉也在其中,她生的如花似玉,姜婳不出,她在这些少年少女眼中便是极美,可等着姜婳出现,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目露惊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解决婚约,我也急着让男主过门呀!
    宝宝们快留评!
    ☆、第 19 章
    第19章
    有人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感叹道,“表妹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这是姨母家的二表哥沈珩,大表哥沈琛已成亲生子,没过来庭院,在前厅和长辈们叙旧。今日来的都是近亲,这一辈的除了大表哥沈琛,别的都未成亲,姜婳上头还有个表姐沈明月,年长她一岁,是姨母家中的孩子。
    姨母家四个孩子,最年幼的小表妹幼时夭折,其余三个都比姜婳年长。
    堂兄弟姐妹这边,谢妙玉年纪最大,比姜婳大上半岁。
    姜婳笑盈盈道,“多表哥谬赞,实不敢当。”
    沈明月才从惊艳中回神,过去搂着姜婳手臂,“表妹,你就不必谦虚,我方才都看呆了,我若是个男子,定要抢了表妹回去做媳妇,沈大哥真是好福气。”
    沈知言今日也在,方才正同众人闲聊,见到姜婳迎光辉,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袅袅娜娜走来,千娇百媚,他的心跳慢上半拍,有一瞬间,他的心里充满无限欢喜,他想着,这便是他的未婚妻,将来要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未婚妻子,是他的人,幸好,幸好一切都还不迟。
    “沈大哥。”谢妙玉委屈的望着他。
    沈知言目光淡了下来,“妙玉,有何事吗?”
    谢妙玉咬牙,心中恨不得把姜婳挫骨扬灰,她耗费多少心神才让沈知言眼中有她,原想着慢慢的劝他解除和表妹的婚约,可方才瞧见他望着姜婳的眼神,实在担心起来。这姜婳亦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短短一个多月竟跟吸食男人精气的妖精一般,艳美夺目。
    府中桃林,桃花凋零,枝头开始挂着青涩桃果,她们一众人正处在桃林旁的竹亭里,姜婳站在竹亭下望着桃树下的两人,玉树临风,清秀佳人,好一对璧人。
    沈明月鄙夷望着两人,她看出谢妙玉对婳婳的未婚夫有觊觎之心,但婳婳和这位姜府的表姑娘感情深,她都不多说,怕婳婳以为她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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