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翠儿本想一起进去伺候,但一直守在这里的常安横了她一眼,便憋嘴道,“是。”
    苏子青踏入房间,苏州德坐在桌子旁,便喊道,“爹。”
    “你回来了,坐吧。”两人相对而坐,一时竟无话。如今苏子青已经知道与眼前之人没有任何血缘,心中自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外面,翠儿毫无淑女姿态,趴在窗前透着窗缝挤眉弄眼,常安实在看不过去,“你一个女儿家怎么总喜欢做这等事来?”
    “你懂了什么,将军让我伺候公子,我当然时时刻刻关注着,只要一有动静就马上告诉将军。”翠儿被他一说,十分不满地跑到身前理直气壮地说道,然后一脸鄙夷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哪像你,一天到晚只要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就行了。”
    “你!”常安说不过她,只能把头别到一边,“大丈夫不与小女子口舌。”
    “我还懒得理你。”翠儿给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似乎听到房中有了声音,重新跑回去趴到窗上。
    “你的病,可好些了?”过了许久,苏州德终于开口问道。
    苏子青道,“多谢爹关心,子青已经好了。”
    “好了便好,平时里多加注意一些。”
    “是。”
    苏州德望着他,今日穿一件青衣长襟,衬出修长的身姿,烛光下一双桃花眸子里宛若星辰,恍惚间想起他娘,一缕伤感溢出心头,他连忙站了起来,负手望向窗外的圆月,久久便道,“听说,昨夜‘百里公子’来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
    苏子青静默了一下,低头回道,“是。”
    “那你……可有话与我说。”苏州德侧过头来问道。
    苏子青苦笑道,“只是不明我不是爹的孩儿,爹为何还要养育我。”
    苏州德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我欠了你娘的,若不是当年我犯下糊涂事,你娘也不会……”
    苏子青摇了摇头,笑容淡淡,“等我成亲后,大娘也不会再为难爹了。”
    苏州德一噎,半响才道,“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其实你娘去世后,让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这些年来才会对你不闻不问。”
    “爹无需觉得愧疚,倒是子青……从头到尾才是不相干的人。”
    “子青……”苏州德的脸上尽是内疚,但终只能叹息一声,“那你与将军的事……”
    苏子青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苦涩,“爹请放心,子青对与将军成亲不会再有排斥,也相信将军是待我是真心相对,何况圣旨难为,一切只当是上天注定好的。”
    苏州德看着他,“你能看开,我也是甚是欣慰。”
    “虽成亲后,与将军会离开京城不能与爹相见,但是养育之恩铭记在心。”苏子青起身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下头,“请受孩儿一拜。”
    苏州德眼眶一热,心里默默地道,锦娘,或许让他离开京城,才能让他幸福,也相信你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他的……
    第20章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十五,若说今日京城最热闹喜庆之事是什么,那便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宇文飞迎娶京城四杰中才貌双全的苏子青,而且这可是当今皇上赐的婚,甚至在今日贴上皇榜诰召了天下。
    大将军成亲,家家户户都自发在自家门窗之上贴上双囍,挂起红灯笼,街道两边都摆上了鲜花。
    此时的苏府中亦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下人们都在忙碌着,穿戴雍容华贵的文玉凤带着几名丫鬟来到苏子青住的庭院,进了房中便见那苏子青正坐在铜镜前由丫鬟梳理着头发。
    文玉凤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几日,这贱人根本不知礼义廉耻,在成婚前与宇文飞整天腻在一块,倒越发容光焕发,特别是那双会勾魂的桃花眼看着都可恨。
    不过,她转念一想,朱红的唇角有些得意地勾了起来。
    段锦娘,你的儿子长得纵然再美又有何用,还不是一辈子被当作下作的倌人般压在身下,这便是你当年勾引他人夫君的报应!
    “大娘。”苏子青从铜镜中看到了她,转身站了起来温和地叫道。
    “嗯。”文玉凤淡淡地应了一声,向后扫了个眼神让身后的丫鬟捧着凤冠霞帔走上前来道,“这凤冠霞帔可是我为你准备的,你赶紧换上吧,大将军等下就要来了。”
    翠儿见她趁机又来羞辱他家公子,就立刻道,“夫人,将军说了,公子是男子,用不着穿女子的装束,所以早已准备了一件婚服。”
    说罢,还指向挂在衣架的红衣,外袍是金丝绣边,布料一看就是上乘,颜色大方艳丽而不庸俗,也没有什么花哨,却生生把文玉凤带来的凤冠霞帔比了下去。
    “看来将军也是有心了。”文玉凤冷冷一笑,“但怎么还不没换上,不怕误了时辰么?”
    翠儿撇了撇嘴道,“本来就要换的,是夫人你没事跑来耽搁的……”
    苏子青赶紧打断她道,“翠儿,不得放肆。”
    文玉凤眼眸一眯,凌厉的光芒发出,“我与子青也算母子一场,他要成亲了,我当家主母自然要有所表示,不过你是什么东西,小小丫鬟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苏子青见她恼怒不轻,忙道,“大娘,翠儿她入府不久,因很多规矩还不懂,说话不知分寸,你便不要与她见识。”
    “她不懂?只怕有人给了胆子!你是她主子,就是你不教!”文玉凤可不想作数,正要治她,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夫人,大公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下人们都寻了一个早上,还是没有找到。”
    “什么?”文玉凤皱起眉头,近日来,子容不知闹的是什么情绪,夜夜在花街柳巷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扶着回来,她已被老爷呵斥过几回自己是娇惯出来,今日居然还闹失踪不见,眼下也顾不上教训那小丫头,便忍着怒气转身冲冲离开。
    见她一走,翠儿对着背影吐了吐舌头咕哝道,“切,老太婆,老是想着害公子。”
    苏子青沉着脸训道,“翠儿,你再如此管不住你嘴巴,我就与将军说不再让你在身边服侍。”
    翠儿一惊,急得跪了下来,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态求饶着道,“公子,翠儿知道错了,翠儿之前怜公子任由夫人欺辱,如今是有了将军为翠儿撑腰,翠儿才敢不知好歹,求公子不要赶翠儿走。”
    苏子青知她护主心切,对自己是忠心不二,现在被他落了狠话都急哭出来,一双大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自然心中一软什么火都发不出来,只能轻叹一口气,“你起来吧。”
    “谢谢公子。”翠儿马上破涕为笑地站了起来,“就知道公子最心软舍不得赶翠儿走。”
    “……”苏子青瞠目结舌望着她,总算见识她换脸的本事,不得不提醒她道,“但你一定要改正,有些话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的。”
    “是,翠儿知道了,将来谁敢欺负公子,翠儿就在心里骂她。”翠儿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意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使绊子!”
    “……”苏子青顿时觉得,这丫头还是留在身边吧,不然非得干出什么事来!
    “哎呀。”翠儿瞥了眼外面的日光突然叫出声来,忙去把婚服拿了过来,“时辰快到了,公子快快换衣裳吧。”
    “嗯。”
    苏子青将婚服穿上,喜庆的红色映得人面桃花般,加上一头墨色的长发未束,一张清丽妖艳的容貌雌雄难辨,仿佛谪仙下凡。
    翠儿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语无伦次地道,“公子,你今天真好看,平时其实也好看,但是今天特别特别好看,将军看了肯定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傻丫头。”苏子青不禁被她的表情逗笑。
    这一笑犹如春风掠过,千万花开,看得翠儿心跳加速,跟兔子在心里跳似的,“公子,你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笑,只能在将军面前笑。”
    “为什么?”苏子青不禁好奇。
    翠儿一本正经地担忧道,“公子和将军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别人若对公子上了心,那岂不是会妒忌你俩的感情,时时想让你们分开。”
    苏子青无力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脑子里成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翠儿眨了眨无辜的大眼,“公子,让翠儿给你把头发弄好吧。”
    “好。”
    苏子青坐到铜镜前,翠儿就拿起木梳为他梳了起来,嘴里一边念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福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翠儿你念的是?”
    “哦,这是老人们流传下来的,成亲都要说的,这样公子嫁给大将军后就能如那些话一样了,”翠儿用红绸带为他束着发髻,瞧见他袖口下两手紧拽着,就吃吃地笑道,“公子可是紧张了。”
    “还……还好。”
    “来了来了,大将军来了。”一个小厮飞跑进来禀报。
    “公子,我们出去吧。”弄好发髻后,翠儿满意地扶起他。
    “嗯。”
    走出走廊,苏子青一步一步地走着,外面的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他回头望着府中的一花一草一一砖一瓦,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今日竟真的离开了,而往后……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21章
    来到门口外,除了迎亲的队伍,全是黑压压围观的老百姓,宇文飞穿着一袭同款的婚衣,逆着日光坐在高头大马上,说不出的俊美非凡。
    等候在外面的王其几人见苏子青走了出去,都围上前去。
    林轩之一副要哭的神情,“子青,你到了那儿后不要忘了给我们书信。”
    苏子青微微笑道,“我会的。”
    “呜呜呜呜,子青,我好舍不得你。”林轩之见以后再难相见,悲从中来。
    赵明诚只觉得丢脸,“行了,林轩之,这是子青的大好日子,你哭啥,大家都看着呢。”可说完,自己的嘴一歪,也是泪光闪闪。
    “你一定要和将军好好的过日子。”马文善眼眸亦红了一圈。
    王其凝视着他道,“珍重!”
    苏子青点了点头,“珍重。”
    见时辰已到,一旁的文玉凤用场面话嘱咐道,“子青,这嫁夫随夫,过门后可要恪守妇德,不要有善妒之心,要勤俭持家,莫再如以前般抛头露面……”
    “哈哈,子青无需如此,他嫁与我,只用做他自己便可。”宇文飞出声打断她,然后向一旁的红衣妩媚的苏子青叫道,“子青,上来。”
    苏子青怔怔地望着他,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翠儿见他一动不动,忙碰了碰提醒道,“公子,该上马了。”
    苏子青一伸出手,就被宇文飞一使劲提了上来,就侧坐在他的怀里。
    宇文飞上下打量一番,眸里染上笑意,低伏在他耳朵边上轻语,“今日的子青真是美极。”
    苏子青浅笑一笑,“将军亦是英姿不凡。”
    司仪见新人已经上马,便高叫一声,“启程!”
    随着鞭炮声起,敲锣打鼓声更加高亢,宇文飞拉起缰绳让马儿转身过去,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州德终于忍不住道,“子青,你的庭院你的东西,爹会一直留着。”
    苏子青没有回头,低下眉眼应道,“嗯,谢谢爹。”
    迎亲队伍开始缓缓前行着,百姓自觉地让开了街道,两边排排的盆花娇艳无比,一路鞭炮不断,如铺上了红地毯般。
    这大将军成亲,这京城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出来看热闹,看到队伍中还拉着一个铁笼,里面困了一只硕/大的白虎,都不由惊叹着。
    但估计被鞭炮声吓到了,白虎埋首着用两只前爪无比惊恐捂住耳朵,而且头上绑着一个大红花,引起众多小娃娃的欢叫声。
    人群里,也有书生打扮的人一副惋惜地道,“这大将军怎么喜好男风,这不是把白白把自己的好名声耗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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