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了三哥,他就算想罚我也无妨,我想去。”长念道,“父皇给的差事,我想都做好。副都护不是什么肥缺,国公也清楚,所以纵我一回可好?”
    这压根不是什么肥缺不肥缺的事,而是三皇子心里有气,总得让他消了,才不至于对他和赵长念有怨怼。
    前天叶将白与三皇子见过一面,三皇子问了他一句:“国公是觉得,七弟能起很大的作用吗?”
    平心而答,叶将白摇头:“不能。”
    “那为何您要纵她至此?”三皇子道,“得不偿失。”
    叶将白沉默,他发现自个儿无法反驳,私心也好算计也罢,的确是给了赵长念太多好处了。但这人听话啊,乖乖巧巧的,给好处也不贪,没好处也不闹,就一副任由他安排的态度。
    他觉得这么一个人,就算稍微纵一些,也无妨。
    但三皇子道:“让她安静一段时日吧,风头也够了,太子也注意到她了。”
    叶将白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三皇子才是他目前主要想拉拢的人,至于赵长念……
    撑着软榻坐直了身子,叶将白对她道:“树大招风,殿下如今刚与前朝之人搭上路子,又得陛下夸赞又受朝臣推崇的,实在太过冒进。有进有退,才是应行之道。”
    长念沉默,耷拉了脑袋,眼皮也垂了下去。
    “我知道殿下会不甘心。”叶将白重新拿起了书,“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他都说没法子了,她再挣扎也无济于事,长念点头,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叶将白都能从语气里听出她的心情,知道她不高兴,也微微有些不悦。
    她也开始贪心了?
    翻了一页书,叶将白眯眼,决定随她去,这股子邪气要是惯了,以后定不会安生。
    长念转身,步子沉甸甸的,背影看起来也十分丧气。良策拿了点心回来,堪堪与她擦肩,疑惑地问:“殿下这就要走了?”
    “嗯。”闻见香味儿,她也没侧头,跨出门,一步步地消失在了外头。
    良策进门,不明所以地问:“主子?”
    叶将白没好气地道:“别管她。”
    说是这么说,翻了两页书,到底是看不进去,叶将白烦躁地“啧”了一声,道:“真是个祖宗。”
    他是断不可能为她乱了计划的,该怎么做就得怎么做,哪怕她闹翻了天,他也不可能妥协。心里不舒坦是小事,坏了大业可就糟了。
    长念打算回院子里去看看文书,然而走到一半,红提神秘兮兮地过来道:“北堂将军在侧门外头等您。”
    吓得汗毛一竖,长念立马扭头往侧门走,边走边道:“他怎的直接过来了?让人传个话不行么?”
    红提摇头,跟着她走到侧门,便去打点门房,让她一人出去。
    长念出了侧门,拐过巷子,才敢左顾右盼。
    “这里。”北堂缪朝她招了招手。
    没好气地鼓了嘴,长念大步走过去,仰头瞪他:“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北堂缪勾唇:“辅国公府。”
    “知道你还来?”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长念道,“要是给人瞧见,指不定编出什么消息!”
    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嬷嬷。
    北堂缪低头看着她,等她唠叨完,才道:“我要去巡卫营,顺路来看看你。”
    巡卫营?长念眨眼:“您去哪儿做什么?”
    “我要留京。”北堂缪道,“圣上的意思,让我接管巡卫营。”
    长念一愣:“接管?”
    “是。”北堂缪道,“不止巡卫营,驻城军和御林军的军令也都交到了我手上。”
    倒吸一口凉气,长念道:“那……那皇兄他们?”
    “宫中皇子,依旧可以在各个营里熟悉军务。”北堂缪盯着她道,“我听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你来巡卫营。今日天气不错,你可要随我一道去看看?”
    长念有点懵,手被他拉着,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回过神来。
    “父皇……是真的想让我去巡卫营?”她喃喃问。
    “自然。”北堂缪点头,扶她上马,“三皇子的头功就是在巡卫营里立的,后几年功绩越来越多,也跟那儿脱不开干系,那可是个好地方,比御林军之流容易出头。陛下许你去,便是看重你。”
    抱紧马脖子,长念眼里一片沮丧,倒也没给北堂缪添麻烦,只小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快回吧。”
    看了看她这怕摔的模样,北堂缪微哂,将她拎起来,调了个面向:“抱马脖子没用,抱我。”
    长念:“……这,不太妥当。”
    “我是你哥哥,有什么不妥当的?”北堂缪一脸坦荡。
    人家都没往歪处想,她想那么多好像也不好,长念干笑,吸一口气,伸手环抱住了北堂缪的腰。
    眼含笑意,北堂缪策马便走。
    用晚膳的时候,叶将白扫了一眼桌上,问:“七殿下呢?”
    良策答:“出门去了,说是去一趟户部。”
    “这个时辰去户部干什么?”叨咕两句,叶将白放了筷子,“等会再热菜罢。”
    红提紧着皮子站在旁边道:“国公不必等着殿下的,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是我没饿,不着急用膳。”叶将白坐去旁边翻文书,“不是特意要等她。”
    哦,红提点头,不多话了。
    但是,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菜热了两轮了,赵长念也还没回来。
    叶将白眼角眉梢都是凉意,微微侧头,看着红提问:“她是去户部了,还是去哪儿了?”
    别是跟他赌气,所以不想回来吃饭?
    红提心虚地垂眸:“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真是惯出一身毛病,遇见事情就要同他赌气是不是?叶将白咬牙,起身在门口踱步两圈,又差良策:“派人出去找。”
    良策应下,刚要出去,管事雪松就进来禀告:“主子,北堂府那边传话来,说今晚大雪,路不好走,七殿下就在北堂府歇了,不必留灯。”
    第62章 还不起
    院子里突然刮来一阵雪风,冻得良策缩了缩脖子。
    叶将白拢袖站在屋檐下,沉默半晌才轻声开口:“你说什么府?”
    “回主子,北堂府。”
    说是去户部,结果却去了北堂府,还要在那儿过夜?叶将白转头,冷冷地看向红提。
    红提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主子出门的时候,要去的的确是户部。”
    至于后来去哪儿了,也不能怪她这个小丫鬟啊。
    “她是觉得,北堂缪能帮她?”半阖了眼,叶将白嗤笑,“所以迫不及待地去找他了?”
    红提不敢吭声,满院子的人也没有敢接话的。
    叶将白点了点头:“很好。”
    一家不成换一家,他养出来的儿子,是越来越会趋炎附势了!
    甩了袖子,叶将白大步跨回主屋里去。良策硬着头皮问了一声:“主子,晚膳?”
    “拿去喂狗!”
    “……”
    长念与北堂缪一起围着火炉喝甜汤,府上的姨娘十分慈祥,给她拿了新的棉靴来,柔声道:“少爷常说殿下脚小,靴子不好做,咱们几个闲着没事的便多做了几双,您试试?”
    朝她甜甜一笑,长念双手接过棉靴,道:“劳各位费心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在宫里报的尺寸都要大些,所以靴子常年不合脚,亏得北堂府上的姨娘记得,总给她做靴子。
    方才去一趟巡卫营,棉靴湿了,眼下正好去换上。
    北堂缪看着她转过背去,低声道:“你今日好像心里有事。”
    手上动作一顿,长念垂眸:“没有,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眼皮子浅,所以被巡卫营的阵仗给惊着了。”
    炉子里的炭火轻轻爆了一声,北堂缪伸手烤火,漫不经心地道:“不是因为叶将白?”
    “不是。”长念摇头。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他不让你去巡卫营而苦闷。”
    “……”长念猛地回头,震惊地看着他,“你……”
    “想问我怎么知道?”北堂缪垂眸看向她的肚子,扬了扬下巴,“那里头装了两条我派去的蛔虫。”
    半点没玩笑的心思,长念抓着他,认真地道:“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便告诉我。”
    别开头,北堂缪盯着炉火道:“昨日陛下在御书房提及想让你去巡卫营的事,国公就有反对的态度,我料他是想在三皇子那边讨个好,选择让你退步。以你的性子,定会委屈,故而我今日特地去了国公府。”
    “但……等了半天了,总不见你提此事。”
    长念扁嘴:“我就知道什么顺路都是骗人的,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骗人。”
    听出她话里的委屈,北堂缪叹了口气:“我若一开始直说特地去听你诉苦的,你如今还会坐在这里吗?”
    肯定连门也不出了,只说不用麻烦他。
    两人差不多算是一起长大的,北堂缪很了解赵长念的性子,很多事情不直说,比直说的结果好多了。
    尤其是涉及感情。
    长念闷头想了一会儿,觉得北堂缪也没做错什么,只能自己叹口气,道:“罢了,我也没什么苦要诉的,本来能有今日地位,都依靠国公。他给我东西,我感激,他一旦不给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只是有些可惜。”
    “很想留在巡卫营是吗?”北堂缪接上她的话,“不是因为巡卫营有多少好处,而是因为是陛下的意思。”
    长念重重地点头:“是。”
    “那我便帮你一把。”北堂缪道,“你想去,便去。”
    “不用了。”换好棉靴,长念跺跺脚,又吸吸鼻子,“小事而已,牵扯上将军就变成大事了,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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