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倒是聪明,我都没说是谁在搅弄,殿下怎的就知道是他?”风停云挑眉,“看来大家都低估咱们的七殿下了。”
    “没有没有。”连忙摆手,长念道,“我只是随意一猜,毕竟有本事把小事弄成大案,还能不惹麻烦的,朝中唯国公一人。”
    “殿下比他们看得清楚。”风停云想了想,也不奇怪,“毕竟叶将白待殿下可比别人亲近,听闻最近一直往这锁秋宫来,吓得别人都不敢来看殿下。”
    长念微笑,叶将白这是护着她呢,知道皇后看她不顺眼,故而定时来瞧她,免得一个转背她就被人给掐死了。
    不过叶将白是个很会算账的人,这么护着她,一定会把她卖个好价钱。
    “风大人今日过来,与我聊了半晌了,还没说有什么事呢。”
    “没事微臣就不能来看看殿下了?”风停云委屈地瞧她,“一别好几日,殿下也不想微臣?”
    被他这眼神看得有点发毛,长念拍拍衣袍站起来,从善如流地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风停云失笑,眉目之间光芒点点,他站起来,比长念高了一个头,垂眸下来,眼神温柔得很:“今日国公忙,让我来接殿下去一趟国公府,我看时辰还早,就陪殿下聊聊天。”
    说着,想起自己上回的经历,直撇嘴:“免得平时来得多了,又要去京郊看院子。”
    长念茫然,不知道来锁秋宫跟去看院子有什么联系,不过她还是听见了重点:“去国公府干什么?”
    “嗯,怎么说呢。”风停云摸了摸下巴,“围观一下这盛世背后的肮脏交易。”
    微微一怔,长念像是明白了点什么,有些意外:“为什么让我去?他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风停云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殿下,就算您现在去陛下面前告状,说国公贪污受贿,并且拿出实打实的证据,陛下也一定会当做没听见,并且重罚于您,明白吗?”
    睫毛颤了颤,长念抿唇。
    风停云说的是实话,典狱史一案五皇子被控告,尚且会在朝堂上掀起争端,但若有人控告叶将白,此事一定会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再也没人提起。
    毕竟那个人,手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站位很聪明,不涉及任何一党,谁要什么,有足够多的好处就给,完全不会有人想不开去动他。
    “走吧。”她道,“我也想见见世面。”
    风停云失笑,目光扫过她那粉嫩嫩的嘴唇,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按下不提,只带她从偏门低调出宫。
    国公府是敕造的,牌匾上都有玉玺印子,显得地位卓然,门口也恢弘大气。长念跟着风停云从侧门进,绕过一片寻常的亭台楼阁,然后下巴就掉在了地上。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金碧辉煌?长念觉得凤仪宫就已经很金碧辉煌了,但绕进国公府的后院,她终于发现,这个词真是十分的苍白。
    这里走廊的栏杆竟然都是白玉的!镂空调了三爪的龙,龙的眼睛是拇指大小的金珠,阳光照过来,熠熠生光。
    第28章 肮脏的交易
    汉白玉就算是在宫里也是稀罕东西,但在这国公府里,竟是用来铺了台阶,长念抖着腿看了半晌,愣是没敢踩上去。
    “殿下,这边请。”有小厮过来引路。
    长念咽了口唾沫,问风停云:“国公一年的俸禄,很多吗?”
    风停云意味深长地答:“多呀,不多哪里来的银子修这金屋?殿下里头请吧,咱们能跟着蹭顿好吃的,打打牙祭。”
    在没亲眼看见之前,长念觉得宫里的用度就该是顶尖的了,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叶将白喜欢勾心斗角。
    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七殿下和风大人来了?快请坐。”
    弯弯绕绕地到了一间宽敞的茶室,叶将白很有礼地在门口迎他们。长念跟着他进去坐下,抬头就看见了对席上的五皇子。
    “……五哥。”
    赵永益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或者说是压根没放在心上,就朝她笑了笑,便又转头看向叶将白:“方才提的事情,还望国公再考虑考虑。”
    叶将白回到座位上,伸手给赵永益续了茶,浅笑道:“这两日我这府里热闹,都是来说典狱史一案的,也不是什么大案子,查出来什么便是什么也无妨,殿下何必挂心至此?”
    “若是一开始,永益的确不会挂心。”五皇子微恼,“但国公看看这如今的形势,太子分明是要借这机会打压于我,他自己不好过,也不让我好过。我虽没有东宫之冠,但也是绶带金印的皇子,凭什么受他这等气?”
    叶将白微笑:“太子也是急了。”
    能不急吗?火都烧到东宫了,这桩案子若是处理得不妥当,东宫少不得要受罚。
    长念暗自嘀咕,然后低头吃茶点,拿了一块雪白的东西一咬,发现软糯非常,甚是好吃,于是一口塞了俩。
    叶将白抽空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也是个心大的,这种场面里还吃得进东西。不过还是挺会吃啊,那么一大盘茶点,就那个雪白的最贵最稀有。
    “再给七殿下来两盘。”他扭头对奴仆吩咐。
    长念听得噎了噎,尴尬地笑道:“不……不用了,我也没多饿。”
    “太子昨日还同叶某说,宫里就数七殿下最能吃。”叶将白唏嘘,“叶某本还不信。”
    这话不是说来调侃的,五皇子听得很明白,重点是太子昨日就与叶将白谈过了。
    神色正经了些,他道:“能吃是福气,不知七弟喜不喜欢雪蛤竹荪那些个山珍野味,若是喜欢,五哥改日给你送些去。”
    “多谢五哥!”坐着不动都有好东西收,那长念是不客气的。
    叶将白尚算满意,终于放了茶盏,让管家上菜,然后对五皇子道:“叶某不才,只管听吩咐做事,自个儿是做不得什么主的。殿下若有吩咐,不妨说明白些。”
    五皇子看了一眼风停云和赵长念,见叶将白没有让他们回避的意思,便直言:“唐太师如今捏着人证物证,我想为自己伸冤都不如他说话有底气。若是国公能让刑部的李尚书参与庭审,永益便感激不尽。”
    “李尚书先前便受着此案,但玩忽职守,让唐太师钻了空子,实在是……”
    “永益明白,李尚书也自省过了,还望国公再给个机会。”五皇子道,“永益也不会让国公白忙,除却方才说的两处别苑,这里还有些红礼,不成敬意。”
    红礼,金银也。赵长念抬头,就见赵永益推过去一个红木盒子,盒盖半开,厚厚的一叠银票露出面值。
    一张是一百两,少说有个几十上百张。
    咽了口唾沫,长念抖了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送国公的谢礼真是太寒酸了。
    “殿下客气,为人臣子要做的就是为主分忧,您这就见外了。”
    “请国公务必给永益这个薄面。”五皇子诚恳地道,“就当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
    这么多银子送出去,还要求着别人收,简直是荒唐啊!长念看着都觉得肉疼,并且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以她的月钱,想攒这么多银子出来……
    得活到八十岁。
    打了个寒战,长念决定不想太多了,人比人是气死人的,她还是吃菜吧。
    国公府里的碗筷全是银制,且菜色极其丰盛,跟这一桌比,之前在刑部吃的那只能叫便饭。
    可惜,叶将白压根没吃两口,一直在笑着与五皇子说话,你来我往的,亲密得仿佛是什么生死之交。但风停云和赵长念心里都清楚,叶将白这个人是逢场作戏,虚伪至极。
    五皇子可能也清楚,但有求于人,怎么都得忍着点。
    “既然是亲兄弟,七弟能不能也帮我一把呀?”两杯酒下去,赵永益嘻笑着道,“反正凶手只有你瞧见了,不如改改口供,如何?”
    长念惊了惊,下意识地看向叶将白,后者笑道:“五殿下醉了,七殿下不必往心里去。口供哪里是随意能改的?”
    听这话,长念还有点感动,觉得叶将白原来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
    然而,在五皇子离开之后,叶将白说:“昨儿太子给的是五皇子的两倍,要的就是殿下您不改口供。”
    ……鬼的讲原则,说白了还是看银子!
    长念鼓嘴,有点愤怒,叶将白还真是把她卖了个好价钱!
    “殿下不高兴?”他挑眉,眼眸扫过来,还有两分风情。
    “谁被人称斤论两了会高兴啊?”长念委屈地道,“你们这是贪赃枉法!”
    风停云唏嘘:“说了别让七殿下来,人家那么单纯善良的小孩子,你让他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叶将白笑而不语,把方才五皇子给的红木盒子往赵长念面前一推。
    长念:“?”
    “这是殿下该得的。”
    长念愤怒了:“你以为我是这种贪图钱财不顾公正道义的人?”
    这话很冲,听得风停云一边暗骂叶将白脑子被门挤了,一边想起身劝她。
    然而,语气一转,长念直接扑身抱住了那个盒子,咧嘴笑道:“没错,我是!”
    风停云:“……”
    第29章 好烦恼哦!
    之前风停云其实也不明白叶将白怎么就突然就盯上七皇子了,毕竟这位殿下真的毫无亮眼之处。
    但是现在,他顿悟了。
    在不要脸这方面,七皇子和辅国公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理直气壮,一个恬不知耻。
    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有缘分了。
    叶将白笑眯眯地抿了一口酒,问她:“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赵长念点头如捣蒜,一张脸笑得眉毛不见眼的,“国公真是个好人!”
    好人?叶将白挑眉,乐呵呵地抬袖挡了半边脸:“奉承在下之人甚多,但用到这个词的,殿下是头一个。”
    “那我以后天天用这词儿奉承您!”抱着一盒子银票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跟只拿着松子的松鼠一样开心,长念嘴皮儿一翻,往手指上呸呸两口,然后就藏着掖着地数起银票来。
    卖得好啊,这一卖,她感觉自个儿都能混吃等死到老了!而且每天还能加个鸡腿!
    “殿下对典狱史一案,没什么看法吗?”叶将白捏着筷子撑着下巴,斜眼看着她问。
    长念头也不抬:“没看法,国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您的。”
    满意地点头,叶将白顺手夹了一小块鹿肉塞进她嘴里。
    长念也不拒绝,张嘴就咬了,继续低头数票子,含糊不清地道:“国公府上的厨子比宫里的御厨还厉害。”
    “殿下要是喜欢,可以来鄙府住上两个月。”
    “这怎么行?”长念下意识地摇头,“皇子不可以随意离宫,这是规矩。”
    说完,顿了顿,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抬起眼来看向旁边。
    大周朝廷里地位最崇高的、向来巧舌如簧能左右圣上想法、自身就可以称为规矩的这个人,叫叶将白,正坐在她的旁边,朝她微笑。
    那微笑的意思很明显:你是傻子吗?跟老子说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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