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刘嬷嬷特别喜欢春花这丫头,小小年纪勤快能干、嘴又甜,还长了一颗善心。只是因为三少爷在府里的尴尬,这两人在外遇到有人时从不打招呼,可巧井台这里很少人来。
    刘嬷嬷提着裙子快走几步:“放下嬷嬷来,井边是好玩的?”
    春花笑眯眯的退在一边,看刘嬷嬷轻轻摆摆井绳,然后一圈一圈摇起辘轳:“我今早看到三少爷从花园过去,病好了?”
    “嗯,去学堂了,就是肠胃弱得慢慢调养,我打算给他熬三个月面糊糊养胃。”
    “哦……”刘嬷嬷嘴里沉沉的应着,面容有些犹豫还想再说什么,水桶绞上来了。
    刘嬷嬷拉上水桶,春花笑眯眯接过来说:“嬷嬷这水打的刚好半桶不多不少。”
    最近春花难得这么轻省,刘嬷嬷咽下想说的事,改口:“嬷嬷一会端盆衣裳来洗,你多来几趟,嬷嬷给你搅水。”
    “谢谢嬷嬷”春花笑的明媚灿烂,,谁看见都能心情好起来。
    收拾完屋子,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还美滋滋用了澡豆,春花香喷喷浑身舒泰,坐到窗下书桌上练字。
    开始用功前春花想,哪天有空给院子里栽两棵柿子树,长大了能晾衣裳还能结柿子。
    六月的骄阳把干净整洁的小院,照的亮堂堂。日子就要这样有盼头,人才能越活越精神。
    中午周清贞回来,看着脸色不太好,人也有些低沉:“姐姐,我回来了。”
    春花摸摸他起了一点小汗的额头,关切的问:“是不是太累了?”
    周清贞弯起沉沉的嘴角笑笑:“是有一点。”
    “赶紧洗洗,姐特意给你烧的温水。待会吃完饭好好睡个午觉,学业也不在这一天两天,别太逼自个,啊?”春花围着周清贞转悠。
    “嗯。”
    日子平稳的过了四五日,这天早上春花去厨院拿早点时,碰到二夫人院里那个上次传话的小丫头,现在春花知道这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叫坠儿。
    春花去的时候,坠儿正和另一个取早点的小丫头,张姨娘院里的红儿说话,看到春花进来,坠儿完全没有向大丫头行礼的意思,冲天一个白眼儿。
    “可怜夫人头手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躺了大半月,今儿个才能出来转转。”
    红儿瞥了刚进门的春花好几眼,偷笑应道:“是啊。”
    春花根本不在乎两个小丫头的言语,只是二夫人出来了,春花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今天中午要去接周清贞下学,钱氏如果出什么幺蛾子,她好歹能顶一顶。
    “春花姐姐,你怎么来了?”刚出课室就看见院门口的姐姐,周清贞眼睛里多了些明亮。
    春花笑着给先出来的周清远行礼:“大少爷万福”
    然后是旁边的周清玉:“二少爷万福”
    “免了”周清贞早看到,在阳光下十分明亮的小丫头。明明只是普通的鹅黄衫儿、竹绿裤,偏偏她穿着分外显眼,可能是因为羊角辫上的红头绳很亮眼吧。
    “免了”周清玉说的可有可无,可脸上明显有些不自在,左顾右盼就是不看春花。
    春花明了的挑眉,一双丹凤眼意有所指的瞄向周清玉身后——二十板子。
    周清玉显然也明白那意思,脱了裤子打的。他的脸瞬间烧的通红,有些窘迫的说道:“大哥三弟,我先走了。”说完火烧屁股般的跑了,伺候的吉祥给剩下两位少爷行礼后,急匆匆追上去。
    周清远无奈的笑笑:“三弟慢走大哥先行一步。”越过春花的时候他好笑的想,这爆丫头看不出来,还挺坏心眼儿。
    就剩下姐弟俩春花笑眯眯的说:“今儿个没事,姐姐来接你,走吧回家。”
    “嗯”周清贞也眯起眼睛开心。
    “二少爷还欺负你吗?”春花挑着树荫边走边问。
    “没有,没人挑拨还有大哥吉祥盯着,就是清文不在了,他老拉我一起玩。”
    “那感情好,兄弟们多玩玩情分才深。”
    周清贞皱起眉头:“他都玩什么藏钩,捶丸,没意思。”
    不都玩这个,春花好奇的问:“那依你玩什么?”
    “猜谜、顶真、对对子……”
    爱读书的果然爱好都跟人不一样,春花也是开了眼。
    姐弟俩笑着边说边走很快到了花园,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窃窃私语“啧啧,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心思就这样歹毒……”
    说谁呢?春花好奇的停下脚步四处打量,路两边是树林、山石、阁楼,不好判断从哪里来的。
    周清贞听了脸色一白,拉住春花的手:“姐姐咱们走。”
    第22章 出路
    那声音继续模模糊糊传来 “啧啧,二夫人刚怀孕又是夜里去惊吓,又是作妖的说病了折腾,结果还不是活蹦乱跳。好在老天有眼,二夫人的胎还在……真是歹毒啊……”
    听到二夫人春花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谁在那里嚼舌头?有本事出来,咱们去程大夫那里对质,看少爷到底是病重还是作妖!”
    春花边亮开嗓子边往声音那里去,周清贞连忙拉住她:“姐姐,咱们回去。”
    “不回”春花甩开周清贞,对着四周大声说:“到底是谁在乱嚼舌头,坏仁心堂和程大夫的名头,有本事出来!”
    春花性子火可不傻,周府没人给周清贞撑腰,仁心堂的名头却能拿来用一用。说周清贞作妖,岂不是说程大夫医术医德有问题。
    “姐姐!”
    周清贞忽然高喊一声,声音里全是苦痛,这痛苦让春花停下脚步。周清贞慢慢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低低的哀求:“姐姐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
    春花不想回去,她就不信真闹开了,周府不怕丢面子。
    “姐姐……”低低的哀求让人心痛。
    春花回头看向周清贞,只见他眼里流露出痛苦和乞求。
    “姐姐咱们回去。”
    “跟我回去……”幼小的童音哀哀颤抖。
    春花定定的看着周清贞眼里的痛苦哀求,半晌猛然转身领着周清贞一路快走回小院。一言不发进了正屋,春花放开周清贞,去桌子那里给他倒茶。
    周清贞默默的去脸盆架那里洗手。
    茶杯放到桌上,春花忍不住问:“这两天是不是老有人在你身后说三道四?”
    周清贞沉默的擦干手走到桌旁坐下:“是”第一天早上去学堂,就听到了。
    “都说你心思歹毒,想害二夫人的孩子?”
    到了自己的地盘,周清贞终于垮下肩膀,垂下头:“还有说上辈子周府欠了我的,这辈子生来就害周府损失几千两银子,根本就是讨债鬼。”
    王八蛋!周府出的聘礼怎么能算到阿贞头上?
    “姐姐你别跟他们闹,闹了总是咱们受罚,我关祠堂你挨板子,有谁护着咱们?”
    春花火气很大:“纵使受罚也先出口恶气。”
    可是出完之后呢?周清贞没法好好读书,春花越想越窝火。
    “可我不忍心姐姐再为我挨板子,再说真要闹得他们不耐烦赶你走……”周清贞满脸悲痛,伸出胳膊抱住春花的腰,把自己埋在春花怀里。
    “姐姐,没有你我怎么办?”声音低沉。
    温温小小的一只依赖在怀里,春花眼眶很快红了,她想起初见阿贞时的样子:漠然、孤单,脏兮兮。
    春花一手环着周清贞瘦小的后背,一手盖在他的后脑勺,半天才平下心情开解:“阿贞,那些嚼舌根的,你只当没听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下功名就没人敢乱说了。”
    周清贞听了更伤心:“可是他们这样坏我的名声,将来传出去我还怎么考功名,谁敢给我作保?”
    是了,要县试先得五个学童联保,还要两个廪生作保才有资格去。
    周清贞想,由着姐姐闹开,他们两受罚不说,自己的名头只能更坏,不管是纵容丫头,还是驭下无力,都不会有好果子。以前他只是模模糊糊想要读出功名,没有细想过,现在想好了,才发现钱氏简直就是拦路虎。
    刚有的奔头转眼化成泡影,周清贞心里一片冰寒:“姐姐,我该怎么办?”
    小孩把脸埋在春花怀里呜呜的低声哭,那压抑的哭声让春花心疼。她就说这两天阿贞看着少了精神,吃饭也不行,还以为是读书太费神,却原来小孩压了这么多惶恐。
    “阿贞乖,姐姐给你想办法。”
    有人心疼,小孩的委屈全部化成眼泪:“姐姐……姐姐……”周清贞在春花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简直比顺子哭起来更让人心疼。
    春花抱着他不停安抚:“阿贞乖,姐姐说过自己很厉害,比你想的还要厉害,姐姐一定能想出办法……”
    周清贞伏在春花怀里一抽一抽的哭,姐姐的怀抱虽然不大,但是很温暖,他想把所有的不甘都哭出来。
    春花轻轻的帮小孩顺背,一边着急的想办法……
    忽然她眼睛一亮,露出兴奋的喜色:“阿贞,你舅舅待你好吗?”
    “舅舅?”周清贞抽噎着抬头,想了想:“以前娘还在的时候,会带我给舅舅家拜年,舅舅为人严肃端方,舅娘……舅娘喜欢笑,说话快,待我很好。”
    “咱们去找你舅舅让他养你,他是举人学问一定很好还能教你。”
    春花说这个不算多奇怪‘亲不亲,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亲娘不在了,舅舅接去养也不算多奇怪的事儿,就是周家名头会不好听。
    周清贞倒想的很周全:“前几年舅舅在家里开了学堂,我刚好以求学为名过去。”这样给了周家台阶,大家都好看。
    春花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就是,你小小一点也花用不了多少,想来你舅舅也不会在乎。”贪了阿贞娘那么多嫁妆,养一个小小的阿贞想来也不算什么。
    被打击过的周清贞,重新开始思索这件事,然后他有些迟疑:“我要是去了舅舅家,姐姐怎么办,每月就没有四百文了。”
    春花笑眯眯的给周清贞擦干泪痕:“我们阿贞是个小福星,姐姐才来不到两月,就有二十两银子,姐姐知足了,倒是你不能耽误了。”
    周清贞垂下眼睛:“我真的是福星?”
    “当然”春花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你,姐姐就是在周府干满八年,也挣不到二十两银子。”
    这倒是真的像春花这样的小丫头,第一年没有工钱、第二年一百五、干满三年两百文,八年满打满算十五吊多点。
    “我不想和姐姐分开”小孩继续垂眼。
    春花弯腰捧起周清贞的小脸:“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将来出息了,姐姐脸上也有光。”
    虽然相处不到两个月,可是周清贞一点也不想和春花分开,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在这里他没有一条生路。
    “姐姐……”无限依恋。
    春花笑了:“好了,你说说怎么才能找到你舅舅。”春花也舍不得招人疼的小孩,可是总不能让钱氏软刀子逼死他。
    周清贞想了想说:“舅舅后来几次会试不中,到省府买下宅院搬走了。”
    这个消息让两个孩子蔫儿下来,省府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想来是很远很远。
    春花抿紧嘴唇皱眉毛思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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