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华英俊而富有刚毅气概的容貌暂且不表,因为大部分人离得远,看到的只是马上的一个身影。
    然而那一个身影,也足以让无数人痴迷。
    玄色的骑装勾勒出他健美的身体线条,因为宽阔的肩背而显得劲瘦的腰上系着牛皮的革带,悬在马腹两侧的双腿修长有力,正随着马匹前进的动作轻轻摆动。
    他穿着一双在南方极少见到的长靴,靴后还有马刺,连马背上都覆着紫色的披盖,上面绣着杨氏一族的白马图腾,骑的也是一匹白马。
    许多来离得近的女子看到杨白华的脸,再看看他的腰、他的腿,那欢呼之声越发热烈,连手中的帕子都掷了出去。
    “啊啊啊杨将军威武,马侍郎俊美,这让人如何去选!”
    一个女子激动不已,挽着女伴的手不住跺脚。
    “这可愁煞人了!”
    跟在杨白华身边的马文才也算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虽不及杨白华高大健美,却因之前与魏人“赛马”一事早已扬名,在京中也有许多追求者,按祝英台的话来说,是“马粉”。
    他虽是参军,但平日里在牛首山大营见到时大多还是身穿朝服,这是他第一次全身披挂在众人面前出现,自又是一番动人气质,惹的女子们尖叫连连。
    “杨将军风姿飒爽,让马某自愧不如啊。”
    马文才侧脸避过一个掷过来的木瓜,笑着打趣,“希望陛下给将军安排个清静点的居所,否则寻常护院,怕是防不住这么多要爬墙的人。”
    杨白华眼疾手快的接过那个木瓜,闻言忍不住苦笑。
    “马兄何必笑话我,旁人不知道我南投的原因,你难道不知?我现在畏女人如虎,恨不得立刻投入军中,再也见不到这么多女子才好。”
    他和花夭是好友,自然知道马文才的事,见到梁国派马文才来迎接他,还为此庆幸了好一阵子。
    这马文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又善于交际,杨白华在魏国被各种挤兑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俨然已经将马文才当成了自己在南边的好友。
    更何况他一看到马文才座下那匹大宛宝马,立刻就明白了“好哥们”花夭的情意,更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看。
    “更何况,依我看,我觉得这京中女子,似乎对你比对我兴趣更大些。”
    杨白华看了眼手中的木瓜,见刻着“马郎”二子,突然大笑起来,将那木瓜递给了马文才。
    “不信你看。”
    马文才见到了那两个字,顿时也露出头疼的表情,显然是不愿消受这样的美人恩的。
    于是感同身受的杨白华心中对他又亲近了几分。
    两人的队伍已经行进到这间酒楼的楼下,祝英台在梁山伯面前素来也不怎么注意形象,撅着屁股扒在窗沿就往外看。
    她眼睛好,这里又离得近,果然见到那骑在马上的是身材比例完美到堪比男模的美男子,更难得的是居然是“硬汉”型的,条顺颜好气质佳,顿时激动的一拍桌子。
    “靠,总算见到一个有男人味的了!”
    不是她说,这南朝的男人忒太么没劲了,就算是阳刚型的也非要扮成斯文有礼的样子,她当初喜欢上花夭就是因为她身上有那种英挺的帅气,现在这个更是浑身撒发着荷尔蒙的气息,简直恨不得让她想照几张硬照给后世的姐妹们分享一番。
    她这心理大约就跟后世看电视看到了合眼缘的男明星。
    一激动之下,祝英台就想和其他女子一样表达下自己的“粉丝之情”,顺手抄起桌上刚上的瓜果,就想往楼下倒。
    一旁的梁山伯看到她这样心已经凉了半截,再见人家只是掷果子她根本就是整盘倒,吓得赶紧伸手去拦。
    祝英台端着盘子已经举起来了,和杨白华一起行到酒楼之下的马文才却似有所感抬起头,恰巧见到祝英台举着果盘站在窗口,眉头不由得一蹙。
    这一蹙,祝英台下意识眼观鼻鼻观心,把盘子放在了窗沿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频果开始啃。
    嗯,苹果什么很好吃,她就是想看着美色吃苹果,才不是要丢果子。
    马文才瞪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和杨白华介绍等会入宫的注意事项。
    “我端着吧,小心掉下去砸到人。”
    梁山伯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心里又是酸,又是气,又是好笑,最终哭笑不得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替她端着,让她能够边吃边看。
    原来祝英台喜欢这样的男子?
    他肩膀也算宽阔,身高也有八尺,不知道现在练一练,会不会看起来更健壮点?
    想到马文才从小习武也没有练得那般肌肉虬结,梁山伯又犯起了愁,想来能锻炼成那样的身材,必定是有什么家传的秘诀。
    难不成要去和那杨白华结交结交,看看能不能请教健美的法子?
    这边梁山伯默默发愁,酒楼对面也来看热闹的御史台同僚又忍不住为这位痴心人抹一把泪。
    刚刚那一幕别人没看到,他们却看的清清楚楚。梁山伯一直放在手心里疼的祝小郎君,刚刚可是想和那些疯狂的女子一样往下面掷瓜果的。
    啧啧,有这么个花心的对象,裴御史也真是不容易。
    第376章 复仇女神
    杨白华的“南逃”, 即使在魏国, 也是一件大事。
    在魏国的历史里,还从未有任何一位太子的生母活到当“太后”, 所以即使是魏国,也不知道该如何把握太后权柄的那个尺度。
    鲜卑人又有母系残留, 女性地位极高,这么多年来,不但鲜卑人汉化了,汉人也鲜卑化了,这导致胡太后得了势后, 开始肖想更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除了杨白华外, 元魏的宗亲也有许多受到过她的骚扰。
    拓跋家族有许多出名的美男子,当今皇帝的王叔清河王、还有其他几位宗室, 因为长相出众又颇有武勇, 都曾被胡太后看上, 甚至还有上朝路上被袭击, 最后捆到后宫里去的。
    对于这位胡太后,整个洛阳城里的人是又恨又怕, 又惧又怒,怨气颇深, 再加上她断绝了大部分武将的晋升之路,导致连洛阳的府兵和禁卫军都对她有很大的意见。
    杨白华能逃跑, 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有些人同情他的遭遇, 更多的人是想要寻一个时机,于是杨白华在里外接应下,终于是“跑”了。
    “算算时间,杨白华现在应该到了梁国了。”
    一身甲胄的花夭扶着腰上的佩剑磐石,“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马文才,我们派去的人有没有和他碰上面。”
    “主公放心,派出去的都是机灵的小伙子,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陈思面色沉重,并不如花夭那般随意。
    “放轻松点,如今拼死一搏,能诛杀那奸邪、救出陛下最好,如果救不了,大不了咱们亡命天涯,投奔六镇去,以我之能,也许不能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保我们几人离京却是不难。”
    花夭拍了拍家将陈思的肩膀。
    一旁的阿单正在磨刀,他向来是花夭说什么是什么的性格。
    当初花夭抛弃使团回到魏国时,自然是引起不少人的震怒,甚至认为她是叛国。但她本就是元澄的家将,效忠的是拓跋晃一支的王族而不是朝廷,如今元澄身死,她要回来祭拜,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指责她。
    再加上杨白华和花夭是好友,那段时间杨白华难得低声下气在胡太后身边说花夭的好话,这件事就被压了下去。
    回到任城王府的花夭从昔日的同僚那里得知了主公的死因。
    任城王死于中毒,毒是来自与西域的一种矿石,而在京中会炼制这种毒药的只有一个来自西域的胡僧,名为“蜜多”。
    但这位蜜多僧人并不会毒害元澄,因为他是元澄放在小皇帝身边传递消息的心腹,他擅长数国语言,元澄也是一样,平日里他们来往书信用的都是吐火罗文,小皇子也因此能和任城王取得联系,在宫外有一些自己的布置。
    如今任城王死了,蜜多也受到了猜疑,皇帝不会再重用这位僧人了,又失了任城王的庇护,可谓是内外交困。
    而得到最大利益的,是另一位宗室王爷元叉。他曾和胡太后有染,又娶了胡太后的妹妹为妻,深受胡太后重用,又统领着禁军。
    只是他权欲熏心,自我膨胀,施奸用诈,很快就受到了任城王和清河王的排挤,后来清河王被太后派人虏到宫中,元叉妒恨交加,用计诬告清河王要谋反,逼得胡太后杀了他。
    任城王被毒害后,他更是趁机把持了宫中内外,将胡太后和皇帝都幽禁在宫中,开始把持魏国政权。
    自元澄死后,花夭其实就想远离洛阳,不再管这些达官贵人的权利争斗,然而现在知道元澄之死可能和元叉有关,她便不能轻易善了了。
    不手刃仇人,她又怎么配为任城王的家将?
    于是当高阳王元雍找上她时,花夭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胡太后虽然被幽禁在宫中,但皇帝被她庇护,多的是愿意救人的臣子,胡太后自己平日里也笼络了不少人,在宫内外都有人手。
    如今是元叉幽禁了胡太后,胡太后又拿小皇帝做人质,元叉虽然把持朝政,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逼死皇帝,禁卫军愿意听他的命令幽禁“妖后”,却不会对皇帝下手,于是三方成了一种僵局。
    杨白华“逃离”魏国就是计策中的第一环,杨白华逃了,最关切的就是胡太后,果然不出所料,胡太后派出了自己能动用的大批人手去追捕杨白华,宫中守卫胡太后母子的势力空虚,这就让元叉以为终于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元叉准备今夜起事,以为自己能“清君侧、除妖后”,却不知高阳王早就秘密派人联系了各方人马,也要置元叉与死地。
    花夭他们厉兵秣马藏在洛阳城中直到半夜,才终于听到了宫城方向传出来的嘈杂喝叫声。
    “元叉的人动手了。”
    陈思仿佛陡然清醒,拔出兵刃。
    “主公,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说话间,内城中高阳王府、城阳王府、任城王府中陆陆续续走出数百甲士,虽人数众多,却秩序井然,显然皆是上过阵的精锐士卒。
    没一会儿,正门大开,从高阳王府中走出更多膀大腰圆的力士,肩上扛着坚固的木梯,跟在披甲执戟的甲士身后。
    花夭立于任城王府门口,在她的身后,曾是元澄最精锐的亲卫。元澄死后,他们负责保护世子元彝,如今要为主公报仇,不必花夭请求,元彝便派出了这些亲卫供她驱驰。
    其余甲士,有的是清河王曾经的亲卫故交、有的是其他几位宗室家的家将,甚至还有想要为朝中肃清邪气的义人。
    这些人早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由花夭统领着,径直向着元叉的王府而去。
    花夭连城池都攻过,更何况这么一座小小的王府。她镇定地先指挥了人把守了四门,然后才命令力士架上木梯,带头翻入墙中。
    元叉已经抽调了人手入宫去抢皇帝,府上着实空虚,只让人关闭了四门,不听到外面自己人的声音不许开门。
    花夭武艺超群,当先跳进去,恰巧正遇到家丁巡逻 ,她从墙头跃下,一个照面已经斩杀了一人。
    听到里面有打斗之声,花夭带去的任城王府精锐纷纷也跟着跃入墙中,没一会儿已经砍杀了大半闻讯赶来的家丁护院之流。
    人群之中,花夭一人当先,可谓是人来杀神,佛来杀佛,元叉逼民为奴、卖官鬻爵,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家中蓄养的门客护院也大多是为非作歹之徒,花夭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仿佛煞神。
    京中有不少人认识花夭那把磐石剑,见到夜幕中煞神临世般的花夭,纷纷惊叫起来:
    “花夭,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竟敢在大元帅府中造次!”
    花夭一剑扫落了吼叫者的脑袋,抖落剑上的血滴,不屑道:
    “我只认主公这一个大元帅,他元叉哪里来的脸,连洛阳城门怕是都没出过,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大帅?!”
    元叉府上杀声震天,但因为他平日多行不义,紧邻两旁的人家听见也恍若未闻,再加上他今夜密谋“逼宫”,府中四门紧闭,其他人也听不出里面情况到底如何,这一场杀戮,直到一个时辰后才结束。
    元叉欲行“大事”,却怕死惜身,今日禁卫军去“救”小皇帝,他并没有亲自领军,但他的亲弟元爪、以及平日里一起作恶的诸多心腹臣子都在他府上,正兴奋地讨论着“救”回皇帝后,该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到达更高的高度。
    只可惜这样的兴奋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府外进了歹人的通传打破,等他们带着人马匆匆出去,就碰上了一路杀入内院的花夭及其甲士,当即如土鸡瓦狗一般,被绑了个严严实实。
    花夭原本想要一剑砍了元叉为任城王报仇,却被高阳王拦住。
    “我们这里已经成功,宫中陛下情况还不知如何。如果元叉的旧部从太后那里迎出了陛下,我们有元叉在手,便可让他们投鼠忌器。”
    高阳王显然更在意皇帝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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