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不用管。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肖女,若真能嫁了马文才,倒还算有点用处!”
    他横眉怒对。
    “若不想嫁马文才,你难道想还嫁给京中纨绔做妾室不成?!”
    “好,我不管。”
    祝英台对马文才有信心,虽然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但她觉得马文才不会那么容易被算计。
    但是……
    “那梁山伯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家难道是临川王的人吗?”祝英台梗着脖子,倔强地质问着祝庄主。
    “您知道临川王意图谋反,还里通外国吗?”
    “父亲!”
    祝英台见祝庄主沉默不语,唤了他一声。
    “这些事,我原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兄长已经有了你外祖父的庄园作为后路,再把你嫁出去,我和你母亲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祝庄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就越是安全,你也不必问,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所以呢?你们每每打着‘我是为了你好’的旗号,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阿兄什么都能知道,我就不能?就因为我是个女子?”
    祝英台控诉着。“如果你们嫌弃我是个女子,为何又让我去会稽学馆读书?我是祝小郎而不是祝九娘,难道不是更合你们的心意?”
    “让你去会稽学馆读书,是有多方面的原因。”
    祝庄主将脸一板。“你生来就是女子,怎么怪我们把你当女子?你从哪里有了这些悖逆不道的想法?!”
    祝英台低着头,默然不语。
    “这世道说乱就乱,你一个女子,没有自保的手段,若没有家族护庇,就必须护庇与夫君,马文才野心勃勃,又有城府手段,最重要的是你和有同窗之情,绝不会如寻常男子那般弃你而不顾。”
    祝庄主接着说:“他心胸手段都有,只是马家三代单传,又不好搜刮民脂民膏,所以实力太弱。等你嫁过去,我必为你置办十里红妆,马家就算为了你带去的丰厚嫁妆,也不会薄待你……”
    “马文才有了我祝家的襄助,必能如鱼得水。到时候你夫妻俩琴瑟和鸣,志趣相投,哪里还想得起现在埋怨我的话,谢我还来不及!”
    祝庄主抚须而笑。
    没有自保的手段?
    祝英台在心中冷笑。
    祝庄主见女儿再没有顶嘴,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偏僻了点,衣食住行没有庄中那么周全,不过你母亲知道你来了这里,已经吩咐家中下人将你平日在庄中用的东西收拾起来,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到了待嫁的时候,你兄长回送你回庄。”
    “父亲,能不能把我炼丹室的东西也带来?”祝英台闻言,低声提出要求,“这里苦寒,根本没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我想炼炼丹,打发时间……”
    “炼丹?”
    祝庄主狐疑地看着女儿。
    “都是些小玩意儿,我就这么点兴趣……”
    大概是觉得女儿还能提出打发时间的要求就意味着并不想反抗,又也许是觉得炼丹这种东西不会对他的计划有什么影响,祝庄主虽然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同意了。
    不但如此,面对女儿希望能购置齐炼丹原料的请求,也一并同意了,让她开了单子给祝阿大,祝阿大自然会派人去备齐。
    唯一让祝英台觉得沮丧的是祝庄主似乎不准备走了,不但安排了不少人手“保护”别院,自己也住进了别院的主屋。
    有他在别院看着,便是她有插翅之能,也没办法逃出生天。
    “先把官媒应付过去。”
    祝英台看着鹿皮囊,拍了拍脸振作精神。
    虽然马文才叫她等,但她也不能光等着,什么都不做。
    ***
    鄞县。
    梁山伯从会稽学馆带来的人来了鄞县县衙之后,杨勉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之前他一意拿捏梁山伯,那是仗着他是鄞县县衙的老人,鄞县县衙里的其他人或受过他的恩惠,或有把柄在他手里,或指着他富贵,自然敢壮起胆子,一起“欺负”这位新任的县令。
    但杨勉毕竟不是县令,只是县丞,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县衙里的职位如何更替向来是听县令的,而不是县丞的。
    之前他们都以为梁山伯就是个孤身上任的穷小子,就算有心想换掉县衙里现在的班底也有心无力,却没想到他在会稽学馆会有如此的声望,竟然能让大批能书会写的生徒暂时抛却俸禄,陪着他干白活儿?!
    如今这十几个人往县衙中一坐,原本还拿捏梁山伯的那些人就很尴尬了。
    “你们说,令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憋不住了,被晾在一旁好几天的主簿和书吏等人聚在一起,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也不说还要不要我们,既养着我们,也养着学馆里那些人,可活儿都让那些新来的干了……”
    “是啊是啊,一个个笑面虎儿一样的,嘴里说着向你‘请教’,其实根本不必问你,拿了那些陈年的册子自己就去算了……”
    算吏心里也七上八下。
    “你们说,他们可算出这其中的猫腻了?”
    “应该不会吧……”
    老主簿心慌意乱地说,“我们把帐做的那么模糊,没那么容易算出来的。”
    “哎,那可是会稽学馆里出来的学生,实在是不好说啊!”几个算吏脸上都有害怕之色,“你们看牛班头和他带的那些徒弟,梁县令的人一来,都倒到梁县令那边去了!”
    “你们说,就他那点油水,肯定是养不了两拨人的,我们是不是该找找后路了?”几个书吏唉声叹气,“要不然,和牛班头一样,和梁县令求求情,诉诉苦?咱们几个家里都有老有小,这时候再出去找合适的差事,难啊!”
    “这种话赶紧别提!现在看梁县令厉害,就想改弦易辙,你们是忘了杨县丞的手段?!”
    老主簿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又厉声道:“这几年杨县丞带着兄弟几个发财,哪个不是吃得盆满钵满?你们别说家里老小的事,你们现在家里都有人伺候,都忘了哪里来的钱财?!”
    几人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被他这么一喝,顿时连连说不敢,只能暂且定下了装聋作哑的计划,左右梁县令看起来还比较厚道,没把他们辞了,先撑着再说。
    最多最近勤快点,多用点心,让他找不到打发他们的由头。
    这偷奸耍滑,肯定是没办法了。
    等其他人散了没影,杨勉才从暗处出来。
    “杨县丞,我现在还能镇的住他们,要再过一阵子,等那些人彻底摸清了府衙里的情况,我的话估计也没办法管用了。”
    老主簿苦着脸。
    “能镇一时是一时,就算他的人多,能撑多久,还不由他说了算。”杨勉阴测测地看着那些县吏离开的方向。
    “我也没想过一直靠着他们。”
    老主簿连连称是。
    “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这小子看起来软弱,可脑子有点迂,我和他明里暗里让他交出杨厚才,他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只让那小子住在衙门里……”
    杨勉眉头紧蹙。
    “赶紧想个法子,让那杨厚才离了衙门,想办法给处理了!”
    “牛班头的人守着呢。”
    主簿为难地说,“那小子自己也知道轻重,平日里连屋子都不出,吃喝拉撒都在屋里。不过梁县令也没去看过他,我觉得吧,这事不见得梁县令想管,多半是他跑出去乱嚷嚷,惹出更大的乱子。”
    “就是因为梁山伯没去见,我才忍了他,否则让他这县令做到头!”
    杨勉恶狠狠地说:“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让老张他们想个法子,把这小子给解决了!他不是还有个寡母在城里么?从这里下手!”
    主簿应下了这事,心头一阵忐忑。
    这杨勉嘴里说得硬气,可自从梁山伯的人来了,他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和对方硬碰硬过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民间的老话不是白说的,若梁山伯不给杨勉脸,立刻卸了他们的职,全部换上自己的人,无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没人能说什么。
    “刘主簿可在?”
    没一会儿,皂班的人寻到了此处。
    “在,在!”
    他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梁县令找你,快去后堂一趟!”
    “可知是什么事?”
    主簿好声好气地打听。
    “好像是官府作保借粮,几家大族催债的事。”
    那皂隶和主簿相熟,有意卖好。
    “梁县令带来的算吏和书吏把积年的老欠条都翻出来了,说是要让百姓们还债哩!”
    第240章 破局之道
    刘主簿到了后堂的时候, 被后堂里沸腾的气氛惊了一惊。
    不似之前那位麻子脸算吏那般用纸笔计算, 梁山伯带来的算吏都中规中矩的拿着算筹, 端坐在案桌后, 每计算出一个数字,便由身边的书吏抄誊、核对、登记, 然后整理出来。
    官府做保的欠条本就不少, 还是历年来堆积在一起的, 光按照年份分拣出来就是一笔大工程,更别说还要详细计算到每一家欠了多少斗、多少升的粮食, 应付多少利息。
    “这,县令大人,您真的要讨?”
    刘主簿咋舌, “今年粮食还没到收的时候,最少还有一个半月,您叫百姓用什么还啊?”
    算算看, 再过一个月, 也该发水了。
    “抢收。”
    梁山伯不停看着呈上来的账簿, 头也不抬地说:“张、黄几家都是当年免息,先让他们还已经生了利息的那几年的,还没生息的先不还, 分批还。”
    “这, 那这就繁琐了啊……”刘主簿觉得这位县令天真的很,“许多百姓连数都数不清,你和他们说今年的去年的前年的, 这个有息的那个没息的,他们是分不清的……”
    “所以我让算吏将每个部分都算清,一项项列出来。”
    梁山伯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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