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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其下各方势力倾巢而出,总算是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只道那日杜家大公子半路掳了一女子,那女子原是霍家大公子之人,原是那霍家大公子因私人恩怨将杜衡送进了兆司局,霍大公子分明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二皇子其下谋臣纷纷谏言,参了霍大一本,借此,特意将事情的重心从谋逆这般逆天大罪,转移到了私人恩怨上。
    只是,尽管杜家费劲了心思,却始终查不到那名女子到底乃是何人,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生生陷入了僵局。
    霍家大公子由始至终并未曾出面回应过一下,就像此事压根与他毫无关系一般,便是当今圣上问起,他有且只有一句:“臣已将那可疑之人移交到了兆司局,是与不是,待那兆司局的审问结果便知。”
    俨然一副此事与他毫不相干的姿态。
    而那刑部兆司局乃是太子旧部。
    压根无需霍元擎亲自出马,便有各方势力纷纷出马维护,事情一连着拖了七八日,早已不再简单是霍元擎与那杜衡的个人恩怨,亦不再是整个杜家的祸事,而是渐渐演变成了朝野之争。
    局面甚至不再圣上的掌控之中。
    为平息朝局混乱,圣上之意是要速速了结,最终,那杜衡罪行证据不足,终究还是被释放了出来,只杜衡虽未曾被查出谋逆之罪,却也隐隐揪出了些不少其它的事儿。
    杜衡为人跋扈专横,手中已握了好几条人命官司,竟在此时悉数被人捅了出来,杜家人只手遮天,包庇行贿,一时间整个杜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此事牵连甚广,再往下,还不晓得会捅出些个什么惊天大案出来,圣上震怒,当即便下令将那杜衡处死,杜老爷求饶不成,一口气血没绷住,当即喷了一口老血,晕倒在朝堂之上。
    二皇子跪地求饶,杜贵妃跪在宣武大殿外求情,最终,圣上心软,免了那杜衡死罪,改为发配边疆,杜家育子不善,罚俸三年,降职二级,至此,此事最终算是高开低走收了场。
    ***
    霍家向来中立,从未涉党政,永远只忠于当今圣上,这似乎还是头一回牵扯其中,只是,真乃是有心,或是无意,真乃是个人恩怨,还是暗中谋划,似乎除了那霍元擎本人,并无人知晓。
    众人只知,得罪了谁,也千万莫要得罪那天煞之人,原来,真的是会面临灭顶之灾的。
    霍家向来行事小心谨慎,事情当日发生起,国公爷便亲自下令,整个霍家进入戒严状态,半月内,任何人不许私自进出府门。
    那霍元昭被闷得没法子,只得日日前来纪鸢这里解乏,起先,纪鸢身子虚弱,她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硬是憋着没跟纪鸢提及。
    这日见纪鸢身子已有所好转,已经可以勉强下床,霍元昭便再也忍不住了,只噼里啪啦将这几日府里府外所有人的事儿一股脑的说给了纪鸢听。
    纪鸢病了数日,整个身子瞧着憔悴清减了不少,这会儿躺在床榻上,背后枕着软枕,刚用完了半碗粥,听到霍元昭的话,纪鸢瞪大了双目,面上一脸难以置信,只一脸惊诧的盯着霍元昭,愣愣道:“你说那杜…杜衡被发配到了边疆?整个杜家都差点儿脱不了身?”
    “何止是这些?”霍元昭四下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杜家行事向来乖张?怎会清白?被捅出来的何止杜衡那几桩子事儿?背后指不定涉及多少令人发指的丑事,不过是前头有杜贵妃跟二皇子但着罢了,面上瞧着事情隐隐似乎平息了,不过我听说,近来那杜贵妃似乎隐隐有失宠的迹象,杜家这个年,怕是得要夹起尾巴来做人了,至于那杜衡嘛,啧啧,听说身子半残,整个人都变得痴傻了,也是活该,那杜衡向来恶贯满盈,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儿压根连数都数不清,哼,我听说那杜家还曾向咱们霍家提过亲,呸,他想娶谁,真真是恶心死我了,老天不收他,好在,竟被大哥给收了,当真快哉!”
    霍元昭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幸灾乐祸。
    ***
    纪鸢闻言,举着粥的手却隐隐在颤抖,里头剩下半碗粥险些被悉数倒了出来。
    霍元昭见了,立马替她扶了一把,道:“纪鸢,你怎么了,头还晕嘛,瞧你这手抖得。”
    许是人病了,反应也跟在慢了半拍子,纪鸢怔了好一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慢吞吞的将手里的碗递给了霍元昭,神色复杂道:“那…那个女子,我…我是说那个女子是哪个?当真有…有这么一个人嘛?怎…怎没被揪出来啊…”
    “怎么可能?大哥怎会在外头有旁的女人?想都不用想,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定是那杜家胡诌乱说,用来污蔑大哥的,若是那人是二哥,咱们定会相信,可说大哥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咱们整个霍家就没有一个会信的。”
    霍元昭脑袋都快要摇断了。
    纪鸢紧紧拽着身下的被褥,只垂着眼,低低问着:“这…这是为何?”
    霍元昭笑着道:“大哥性子冷淡,又不近女色,这是所有人人尽皆知的事情,再者,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想当初,大嫂天色过人吧,便是那样的绝色,大哥都坐怀不乱,难不成还真有女子能够美得过大嫂,令大哥都忍不住为了这红颜怒发冲冠不成?”
    说到这里,只见那霍元昭忽而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纪鸢一眼,眯着眼道:“除非那女子是纪鸢你,你是唯一一个美得过大嫂的!”
    纪鸢猛地咳了两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霍元昭见状,歪倒在纪鸢床榻上哈哈大笑道:“纪鸢,你紧张些什么,想也不用想,定是不可能的,就你?哈哈,估计大哥连认都不认识你吧?”
    霍元昭笑倒在纪鸢床上,闷了好几日的心情总算是得劲了。
    纪鸢却胀红了整张小脸,气的,同时也是紧张成这样的。
    ***
    为何紧张?
    为她之前好几次不长眼,开罪了那人?
    头一次发觉,那人竟是那般恐怖,原来,以前,她得罪了对方,受到了惩罚是最小最轻的。
    那日,她听到对方扬言要将人给阉了,纪鸢便已经惊吓得不成样子了,未曾料到,原来,那是最轻的。
    后续这一切,都尚且在对方的算计掌控中么?还是,一切不过都是巧合而已?
    没人查到她的头上么?
    是因为他出面料理了吗?
    她…这祸事,是不是惹得太大了?
    “好了,纪鸢,你就安心养病吧,瞧你,都瘦了一大圈了,唔,好生羡慕你,瘦成了这幅模样,我也好想再瘦点儿。”
    霍元昭临走前,说的这一番话恰好被进来的抱夏听到了,抱夏听了顿时脸一黑,只满心无奈道:“三姑娘您还真是,瞧瞧这话说的,奴婢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霍元昭笑嘻嘻的摸了一把抱夏的脸蛋,竟然出手调戏了一把抱夏,抱夏老脸一红,气得连连跑来跟纪鸢告状,纪鸢只一脸心不在焉的笑了笑,实则心里一片复杂。
    ***
    唔,往后可得离那人远点儿,小命要紧。
    第96章
    纪鸢心情一片复杂, 她虽然也盼着杜衡那恶霸不得好死,可杜家遇到了那般大的祸事儿, 想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纪鸢她不过是一介蝼蚁,不像那霍元擎,拥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实力及底气,她人微言轻、能力有限, 又有想要守护的人,顾虑多, 想的自然便也多。
    只是,她常年深居霍家内宅, 便是他日杜家顺藤摸瓜, 查到她头上, 也暂时动不了她,倒是——
    思来想去,晚上,鸿哥儿回来后,特意吩咐春桃将鸿哥儿请到屋子里说了好一阵话, 问了鸿哥儿近来在学堂里的情形,又特意问了一遭那杜家二公子杜韬。
    鸿哥儿日渐繁忙,来年二月将会参加童试考试,现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为来年童试做准备, 便是如此, 纪鸢生病这些时日, 亦是日日抽空守在了纪鸢病床前,累了,便趴在她的床沿前睡着了,足足守了七八日,生生陪着纪鸢一道瘦了一大圈。
    “杜韬?”似乎有些惊讶纪鸢为何忽而提起了他,只见鸿哥儿沉吟了一阵,方道:“自从杜家出事后,杜韬便没来学堂了,已经有好几日未曾瞧见到他人呢?”
    纪鸢听罢默了一阵,良久,只好生叮嘱鸿哥儿道:“听闻那杜韬性子乖张丝毫不逊他哥哥杜衡,现如今他哥哥出了事儿,他若安分倒还好,就怕那人桀骜不驯,变得越发蛮横凶狠了,现如今那杜家与霍家…有些渊源,往后他若是重回了学堂,难免不会因之前的事重新为难于你,日后在学堂里,你要处处留心,记住,但凡见了那杜韬,定要躲着走,倘若果真有些异样,定要回来与阿姐说,万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将阿姐硬生生蒙在鼓里,知道么?”
    那杜韬这半年在学校越发耀武扬威了起来,只倒并未在刁难过鸿哥儿,虽然,偶尔曾远远眯着眼将他打量着,到底未再上前发难,鸿哥儿俨然将这号人忘在脑后了,此番忽而听纪鸢提及,鸿哥儿心下一紧,良久,只难得一脸认真点头道:“鸿哥儿知道了,阿姐休养身子要紧,莫要老为我操心…”
    ***
    纪鸢笑了笑,见这一年以来,鸿哥儿身高猛地往上窜,俨然与她齐高了,她瞧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只觉得就跟个老妈子似的,颇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想到来年童试,又好生叮嘱道:“功课虽要紧,但莫要累着身子了,这考试向来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就跟平日里扎马步一样,待基本功扎实了,自然得心应手了,莫要急在一时。”
    又问了四公子、五公子,原来两位公子明年亦会一道参加童试,四公子之前参加过一回,那会儿年纪还小,尚未考中,权当体验罢了,来年这一回早已准备充分,似乎势在必得,五公子还不到八岁,来年也想要初试身手。
    对于鸿哥儿,纪鸢还是信心十足的,不过考试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要讲究缘分,就像父亲纪如霖,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读了一辈子,考了一辈子,偏生与那功名利禄无缘。
    想到鸿哥儿的童试,未免便也想要了师兄来年的春闱会试,希望,她牵挂的这二人都能一切顺利吧。
    许是那日玉笛回去将纪鸢的遭遇略略禀报了一二,玉笛只知她上错轿子了,后又被寻了回来,其余的事儿,他并不知情,又怕说多错多,禀得含含糊糊,第二日一大早王家便立即遣人送了信件来,纪鸢并未如何隐瞒,只如实回了,虽未细说,但大致表明了,师兄不是外人,且纪鸢行得正立得直。
    当日师兄回信,只道:不会再有下一回,日后,他必定亲自相送。
    那几个字写的铿锵有力,纪鸢盯着瞧了许久,忽而淡淡的笑了。
    果然,信任极为重要。
    倘若那日她有心隐瞒,从几日后杜家这一场轩辕大波中,必定也会有所怀疑罢。
    还未曾开始,便已经顾虑重重,这样的结合,终归失了几分美意吧。
    ***
    却说十二月初五,尹氏未曾前去季家赴宴,一是,京城出了杜家这么一档事儿,霍家戒严,二则是,纪鸢将季家同那王家议亲一事儿说给尹氏听了,再者,又提了蔡氏不日便要上门拜会尹氏一事儿。
    尹氏会意,先是百般叹息,拉着纪鸢的手一脸复杂道:“与那季夫人商议有小半年了,未曾想,一而再再而三,竟如此多磨多难,想来,怕还真是命里注定有缘无分啊,罢了罢了,既然一开始便不顺利,这头起得不好,不要也罢。”
    又听到王家这边有了转机,当即转忧为喜道:“那感情好,什么时候来?我得好生前去准备着,嗯,这王家不错,光是会来事这一点,便要强过那杜家不少。”
    说罢,又拉着纪鸢的手,好生询问了一遭,从王家二房到大房,每个家庭成员,每人性子爱好悉数打听了个遍,俨然一副要将人祖宗十八代都要问的清清楚楚的架势。
    尹氏等了又等,终于在腊八前夕,收到了王家的拜帖,蔡氏腊八节后便来霍家拜会。
    腊八这日,纪鸢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亲自熬了腊八粥配了一应点心吃食给尹氏及霍元昭院子送了去,这些腊八粥纪鸢提前一日便备好了,腊月初七的晚上,便开始领着菱儿几个忙碌了起来,洗米、泡果、拨皮、去核、精拣然后在半夜时分开始煮,再用微火炖,一直炖到第二日的清晨,才算熬好了。
    纪鸢熬粥历来有一手,腊八粥炖烂了,香醇软糯,入口即化,鸿哥儿一大早一口气灌了三大碗,肚子都撑了,还隐隐有些意犹未尽,只一个劲的叮嘱道:“阿姐,晚上再给我留点儿,我下了学堂还要喝。”
    逗得纪鸢一阵忍俊不禁。
    ***
    眼看快要到下学时分,纪鸢早早便将鸿哥儿那一份备好了,末了,又单独留了两份,这两份格外讲究,掺在粥里的物品较多,如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丝、玫瑰、红豆、花生…等不下二十来种,更甚者,还将里头的每一个果子特意剪成、雕成一些个栩栩如生的小形状,光是那小小一碗,生生耗了纪鸢大半日的光景。
    末了,又用枣泥、豆沙、山药、山楂糕等制成各种颜色的食物,捏成八仙人、老寿星、罗汉像(查自百度),摆成三小碟下粥的点心做装饰。
    瞧着食盒里那一小碗,几小蝶精美的食物,纪鸢颇有几分踟蹰,待到了掌灯时分,天色渐渐暗了,纪鸢便鼓起勇气偷偷将菱儿唤了来,只做贼心虚似的,将手里的食盒塞到了菱儿手上,冲菱儿道:“你…你将这食盒送去竹林里头吧?”
    菱儿还未来得及接过,纪鸢又忽而将食盒一把收了回去,紧紧抱在了自个怀里,一脸纠结道:“算了,算了,还是…还是甭去了,甭去了。”
    菱儿一脸懵。
    纪鸢捏了捏耳朵,犹豫一阵,又忽而将食盒重新往菱儿方向一推,只一鼓作气道:“还是去吧,去吧,倘若里头有人,便将东西留下,倘若没人,那便将食盒重新拿回来,就当…就当没去过便是了。”
    菱儿盯着食盒瞧了瞧,又盯着纪鸢瞧了瞧,好半晌,只忍笑道:“姑娘…姑娘可是想好了?想好了,奴婢真的就去了。”
    见菱儿取笑她,纪鸢瞪了她一眼,菱儿缩了缩脖子,笑道:“我就说姑娘今儿个怎会如此雅兴,生生费了一整日时间,就为了这小小一碗腊八粥,原来是为大公子准备的。”
    见纪鸢拧眉瞪着她,菱儿四下瞧了一眼,只耸肩笑道:“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公子救了姑娘,姑娘为大公子熬碗粥也是理所应当的,好了,奴婢这就去了,以免姑娘又生了悔意。”
    说罢,又立马四下打量了一眼,见抱夏姐姐去了洗垣院,春桃在小公子书房里候着,院里院外都无人,菱儿便鬼鬼祟祟的挑了一盏灯笼往那竹林深处去了。
    ***
    竹林里,菱儿远远地只瞧见竹屋斜后方有灯光亮起,她恰好与另外那一对主仆同时到达。
    “奴婢…奴婢见过大公子。”
    远远的,菱儿便停了下来行礼。
    殷离将灯笼提高,朝菱儿面上照了照,微微挑了挑眉,道:“公子,是纪姑娘跟前那圆脸丫头。”
    霍元擎闻言,视线落在了菱儿身上,顿了顿,稍稍移动,停留在她提在臂间的食盒上。
    目光,有些犀利。
    菱儿屏住呼吸,立马禀道:“今儿个腊八节,这是咱们姑娘亲自熬的,特意让奴婢给大公子送来尝尝,说是,说是能图个好兆头,望公子笑纳。”
    好吧,其实她家姑娘啥也没说,甚至只千盼万盼着,希望对方人不在,让她再重新提回去便再好不过了。
    大约是觉得理应报恩,可不知为何,又时时想要逃避,别扭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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