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我可以赶赶马车吗?”到了城外行人稀少的乡下土路上,小家伙跃跃欲试。
    “当然可以呀,来,你拿鞭子,不用使劲儿抽它,只看着它自己走就行,前面这一段没有岔路。”明皓乐得清闲,把马鞭交给了林少雄。他就仰面一躺,把头倚在阿音身边。
    “阿音,你瞧天上的云彩,多漂亮,变来变去的。”
    林婉音抬头一瞧,果然看到了天空中变幻多姿的云彩,美则美矣,只不过乌云似乎越聚越多:“是不是要变天了呀,咱们不会挨淋吧?”
    大猎户抓过阿音的手腕,在自己胸膛上拍了拍,十分肯定地说道:“放心吧,我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到家之前这雨肯定下不来。”
    阿音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云彩的变动越来越快,天色又暗了几分,就用食指刮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我瞧着天色变的可特别快,说不定一会儿就下雨了,雨点掉下来,啪啪打你脸。”
    “好,那咱们来打个赌。赌输了,你给我什么?”大猎户捉住那一根行凶的手指,藏到衣襟下面,轻轻攥在手心里摩挲。
    “要是进家门之前,就掉了雨点,就罚你给我捶背。要是没掉,就罚我给你捶,怎么样?”阿音转头娇俏的看着他。
    “好,就这么说定了,拉钩。”明皓这才光明正大的把她的小手拉出来,用自己粗壮的小拇指勾住她纤细的小指,来回拉了拉。
    林少雄好奇地回过头来,嘻嘻笑道:“原来你们大人也玩拉钩啊。”
    阿音瞧着傻乎乎的侄子,扑哧一笑,这哪是大人也爱玩拉钩啊,是他故意借着拉钩的机会,摸摸人家的小手吧。
    接下来,一个悠哉地仰头看着天,一个遥望着远处的高山看风景,还有一个认真赶车,而且特别有收获感的孩子。三个人各得其乐,心情都如这山间畅爽的凉风一般,舒畅又悠闲。
    进了明水湾,阿音看看阴沉得十分厉害的天,撅起小嘴儿,叹了口气:“老天爷,你把天阴这么沉,怎么就不下雨呢?”
    明皓嘿嘿一笑:“憋着呢呗,就等咱们回家呢,看这天啊,估计得下冰雹。”
    林少雄吃惊的回头问道:“姑父,真的会下冰雹吗?我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可还没见过真的呢。”
    明皓坐起身来,爱怜的摸摸孩子的头:“一会儿就见着真的啦,姑父除了在家里种地,就是在野外行军,这种天气见得多了。”
    林婉音很不服气:“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老天爷?我才不信呢,你也就哄哄孩子吧。”
    明皓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悠哉笑道:“走着瞧。前几天,你没见农户们抢收水稻吗?就是因为这个季节有可能下冰雹,眼下水田里正空着,下刀子也不怕啦。”
    进了家门,拴好了马,明皓就开始收拾院子里怕被冰雹砸的东西,刚把最后一块兔子皮收进屋里,外面的大雨点子就噼噼啪啪的掉了下来。
    阿音在门口探头瞧了瞧,回头朝某人得意的扬起小脸儿:“怎么样,雨点虽然大,可是没下冰雹吧。”
    明皓呵呵一笑:“下不下冰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雨是咱们进了家门以后才下的,某些人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阿音这才忽然醒悟,刚才跟他打赌的内容并不是下了冰雹才捶背,而是进了家门以后下雨,就要给他捶背了。
    姑娘一张小脸儿瞬间垮了下来,没法子,愿赌服输。只得让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站在身后,不情不愿的给他捏肩捶背。
    小娘子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捏在自己肩头,明皓只觉得那一股舒服的劲儿,从肩上往下传,直传到脚趾头,浑身上下都这么舒服,太美了。
    “下冰雹啦,真的下冰雹了,我就说嘛,我姑父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林少雄激动的从堂屋门口跑了进来。
    阿音手上一顿,难以置信的睁圆了杏眼,快步走到堂屋门口一瞧,外面真的在下冰雹,鸽子蛋大小的冰块儿噼里啪啦的落在院子里,很快就铺了亮晶晶的一层。
    “老天爷太欺负人了,怎么能都让他说中了呢?分明是故意欺负我,我跟你拼了,让冰雹砸死我算了。”阿音说着就往外冲,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脚伸出去了挺远,身子愣是没动地方。
    明皓轻松的把她抱在怀里,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不能瞎折腾,冰雹从天上下来,砸到脸上很疼的,你这么爱惜容貌,就不怕脸被砸肿了?”
    “哎呀!”阿音有点哭笑不得,“我不是真要跟老天爷拼命,我是想去捡几个冰雹进来瞧瞧。”
    旁边的林少雄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他比姑姑更想冲出去,只不过没得到大人允许,怕挨骂罢了。此刻,见姑姑也想出去,却被姑父困住,刚好给了自己机会,就头也不回的冲进院子里,两只小胖手迅速抓起两把冰雹,转身就往里跑。
    “大姑,我给你拿回来了。”小家伙进门就把手里的冰块放进了大海碗里,低头一瞧,竟然有大大小小的五个。
    阿音从明皓怀里挣出来,走过去低头细瞧:“就是碎冰块嘛,也没什么稀奇的。”
    林少雄瞧着碗里的冰块舔舔唇,双眸亮晶晶的看向明皓:“姑父,我想吃一个尝尝,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行么?”
    “行,吃吧,我小时候也吃过,村里的老人们说,吃冰雹不牙疼,你尝一个吧,我也好久没吃过了。”明皓一边说着,率先捏起一个最大的,放进嘴里卡巴卡巴的嚼了起来。
    得到允许的林少雄欣喜不已,捏起一个造型比较独特的,笑着说道:“我要吃这个,中间一个大圆,旁边还有三个小圆,像一只瘸了腿的小乌龟。嘿嘿!小乌龟,我要把你吃掉。”
    他把冰块放进嘴里,先品了品滋味,然后学着明皓的样子,也卡巴卡巴的大嚼起来。
    林婉音好奇地瞧着他们,伸手捏起一个小的,犹豫着要不要也尝一尝,可那个小冰块就趁着功夫在手上化成水了。“好吃吗?”她探究的眼神看了过去。
    “好吃,甜甜的,不信你尝尝。”明皓一本正经的答道。
    阿音仔细研究着他的表情,嘴里不服输的说道:“我才不信呢,冰雹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水,怎么会甜呢?”
    “不信你问少雄,是不是有点甜?”明皓转过身去看向林少雄,背对着阿音,朝他眨了眨左眼。
    小家伙机灵的很,一面暗笑着姑父还会玩这个,一面很认真的答道:“对呀,是甜的,你吃一个就知道了。”
    林婉音半信半疑地拿起一个化掉一半的冰雹,有点纠结:“可是,这是在地上捡的呀,怎么能吃地上的东西呢。嗯,我用水洗一下。”
    她用瓢从水缸里舀出一点水,把手心里的冰雹冲洗了一下,这才放进嘴里。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吃冰雹还要洗,真娇气!”
    “就是就是,瞎讲究。”
    在他们的揶揄声中,阿音吃完了那一个小冰块,咂咂滋味之后,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好哇!你们两个骗子,还说什么是甜的,根本就不甜,什么味道都没有,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见姑姑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林少雄赶忙往姑父身后躲。大猎户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肌肉结实,也不怕心上人的小拳头落在胸口,就挺身而出,用魁梧的身体挡住她的粉色小风暴。
    “少雄快跑,我挡着她呢。”明皓张开双臂,像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把她挡在前面。
    林婉音见他故意逞强当英雄,就毫不客气地把小粉拳捶打在他身上,可他似乎并没觉得疼,而是笑嘻嘻的问她:“小嫩手疼不疼?”
    这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伴随着林少雄的一声大喊结束了。“姑父,雨过天晴了,我们出去捡冰雹吧。”
    小家伙率先冲了出去,踩着地上的冰块咔咔直响,觉得可好玩了。
    阿音转身出门,站在台阶上望向了远山。雨后的大山,青翠欲滴,空灵如画,袅袅的水雾在山间蒸腾,带着人的心情也浮上云端,自在飞扬。
    “阿音,看,出彩虹了。”明皓跟着出来,抬起左手指向两山之间那一道乍然出现的七彩虹,右手轻轻揽在她腰上,把她拥在怀里,一起看雨后初霁。
    “好美啊!”阿音遥望着青山飞瀑,七彩霓虹,心情格外舒畅。她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刚好落尽他深情的双眸之中。
    原来,他并没有看彩虹,而是在看自己心爱的姑娘,她脸上的笑容比世间任何绚烂的风景都要美。
    与他四目相对,甜蜜一笑,阿音忽然觉得,以前自己认为很重要的锦衣玉食都变得不重要了。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你心爱的人,陪在身边,白头偕老。而那个人,刚好也深爱着你!
    ☆、第35章 第 35 章
    雨过天晴,明皓挥舞着大扫帚, 清理了院子里的碎冰雹和砸下来的树枝、树叶, 村民们都在感慨, 这一场冰雹来得还真是时候, 幸好田里的水稻都收完了, 新一季的秋稻还没有插秧。
    阳光晴好,清理干净院子之后,石桌很快就被吹干了, 明皓把竹制的躺椅又搬了出来,挥刀砍了两根竹子,坐在躺椅上,把它们劈成细细的竹篾。
    阿音把前些天买的那一匹青布拿了出来,比照着前两天给明皓做的那一件新衣裳, 裁剪好尺寸。其实他现在也不缺衣裳穿, 只不过,此刻阿音心里满满的都是他。既不想绣嫁衣,也不想玩兔子,就想给他做件衣裳。
    林少雄依旧是铁杆跟屁虫的模样,围着明皓转来转去:“姑父,你劈竹子做什么?我也想跟你学劈竹子。”
    明皓哈哈大笑:“你学劈竹子做什么?我这是给你编鱼篓子呢, 刚刚下了这么大的雨, 河里肯定涨水了, 会有不少鱼从明潭里冲下来, 咱们把鱼篓子往里一放, 过一会儿就能吃上鲜美的炖鱼了。”
    林少雄一听,双眼就绽放了亮光,看向姑父的眼神更加的崇拜:“姑父,你还会做鱼篓子呢,你太厉害了,你快教教我吧,我也想学抓鱼。”
    明皓心中暗笑,村里的少年们,哪一个不是在小溪里光着屁股、摸着泥鳅长大的,谁不会做鱼篓子呀。不过,在阿音面前被别人夸奖,这种感觉还是美美的。
    “明皓,明皓。”门外传来了两声大喊,大猎户神情一怔。
    在这个村子里,大家都知道他叫糙碾子,却没有人会喊他明皓。阿音也好奇地抬起头来,停住了手中的针线。
    听声音,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略一沉吟,猎户分辨出那是谁的声音,便嘱咐阿音和少雄不要出来,自己大步出门,迎了上去。
    “老子在这儿呢,你小子怎么跑来了。”看见江瀚,他高兴地哈哈大笑。
    江瀚牵着马,头发湿哒哒的打着绺,可见是刚刚被雨淋过。身旁跟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娘子,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奶奶个熊的,别提了,老子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们明水湾这是什么欢迎客人的风俗,噼里啪啦给老子下一阵冰雹,差点没把头打破了。”江瀚气呼呼的。
    明皓大笑着,上前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这是老天爷特殊照顾你,俺们这儿一年也下不了一回,就让你赶上了。你不是一心回家,找你的小莲花吗,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明皓朗朗的目光看向他身旁的小娘子,模样不算差,稍微有点黑,在村子里应该算是中上的容貌里,不过,若是喝阿音比起来,那就差的了。
    何莲听江瀚说过,明皓是他在军中最好的兄弟,二人同吃同睡多年,比亲兄弟还要亲。
    “明大哥。”小娘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明皓和江瀚之间开什么玩笑都行,却不好意思跟兄弟媳妇打闹,就客气的点了点头:“在军中的时候,江瀚时常跟我提起你,说你一直在老家等着他呢,如今可算成亲了吧,走吧,到家里坐。”
    江瀚把双手一背,挺起胸膛,傲娇的说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成亲了,俺家小莲花都在家里等我多少年了,我一到家,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拜天地入洞房了,怎么样兄弟,够快吧?”
    “行,够快。但是,你快点入洞房行,可不能出来的太快。攒了这么多年的力气,怎么也不能白攒啊。”明皓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笑道。
    “那是,这还用你说,我给你说吧,刚成亲那会儿,老子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下床都困难,别说骑马了。这不,特意养了一阵子才过来看你的。”江瀚得意的很,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见明皓撇了撇嘴,没说话,江瀚就更加得意了,大声说道:“不是兄弟不惦记你,实在是咱这新婚燕尔的,舍不下自家娇娘子呀。这不,现在带着她来瞧你这光棍汉了,哥们儿知道打光棍的日子不好过,特意让娘子亲手做了点儿俺们家乡的娘子烀饼过来,给你尝尝,安慰安慰你这孤单寂寞的老光棍儿。”
    江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拍大猎户宽厚的肩膀。明面上是安慰光棍汉,其实心里的得意憋都憋不住,满脸写的都是秀恩爱。
    明皓淡笑不语,只带着他往家里走,到了栅栏门外,他往旁边一站,客气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进来吧,你嫂子在家呢,让她给你们做好吃的,接接风。”
    江瀚脚步一顿,完全愣在了那里,这是什么情况?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靠近门口的躺椅上,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正在摆弄鱼篓,见他进门,小孩抬起名亮的大眼睛,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江瀚惊的瞪圆了双眼,眼珠子差点没飞出去,盯着眼前的小男孩,结结巴巴的说道:“明皓,你……你小子什么时候偷着生了这么大个儿子?”
    明皓掩唇偷笑,咳了一声,大咧咧说道:“什么儿子呀,你能不能分清主次,你嫂子在那呢,不知道先打个招呼?”
    江瀚这才移动眼光往前一瞧,看到了坐在石桌旁,抱着一块青布缝衣裳的林婉音。刚好阿音探究的目光也看向他,四目相对,吓得江瀚倒退两步,匆忙地揉了揉眼:“天哪,老子眼睛没瞎吧,这是谁?这不是林家大小姐吗?”
    林婉音也认出了面前这个瘦高个,正是她和素琴那天去军中看明皓的时候,在河边遇到的男人,当时他还想帮明皓打掩护,故意拿话搪塞她。
    遇见了知情人,阿音稍稍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和明皓之间并没有经过明媒正娶,如今带着侄子住在人家家里,是不太合适的。
    江瀚一根筋的大脑,此刻并没有想到什么规矩、礼法的问题,而是瞪圆了双眼,十分诧异地转头看向明皓:“哥们儿,你行啊,怎么弄到手的?”
    明皓十分不屑的嘁了一声:“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弄到手,我们这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
    难得明皓一口气说了两个成语出来,可是此刻阿音却没心情调侃他。她尴尬的站在那儿,真不知说什么好,就见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娘子,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家门。
    江瀚身上已然是湿透了,绛红色的新郎常服紧贴在身上。他的小娘子相比起来就好多了,只有两只袖子紧紧粘在胳膊上,身上的衣裳颜色深深浅浅的,虽是被水打湿,却也没有湿透,可见江瀚是豁出自己护着她的。
    阿音终于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走上前去,拉住了何莲的手:“你的衣服湿了,先换上我的吧,一会儿晒干了,再换回来。”
    老实巴交的荷莲不敢应声,转头看向了江瀚,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跟着林婉音进卧房换衣裳。
    明皓呵呵直笑:“你家规矩够大的呀,没有你发话,连件衣裳都不敢换。”
    江瀚自豪地扬起头:“那必须的,男人嘛,说一不二。你们家恐怕不是吧,那娇小姐能听你的话?”
    江瀚见识过林婉音的小姐脾气,用极为夸张的担忧眼神看向明皓。
    明皓哈哈大笑,拿起阿音做了一半的衣裳给他瞧:“我家阿音别提多疼我了,瞧瞧,本来我不缺衣裳穿,可她非要给我做,你这是来的晚了,你要早来一会儿,她还在给我捶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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