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比魏嘉良矮,也比他瘦一些,但萋萋始终未见其正面,只是看那身影觉得熟悉。
    第二日晚上,依旧是去看魏央的途中,她再度在魏嘉良的房门口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萋萋停了脚步,只听里头的男人声音低沉。
    “有摄政王相助,此事定然万无一失!事成之后,这大夏是我的,西南便是你摄政王的。”
    这声音……是……
    萋萋听到此胸口猛地一击。
    她突然知道了!!
    但还未及多想,千钧一发,只见那屋门霍然开了,电光火石之间,便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唔!”
    萋萋花容失色,但于此同时却也看清了那来人是谁?对方目光阴寒,面如冠玉,正是她姐夫魏嘉良。
    魏嘉良显然没料到屋外之人是萋萋,一见心一颤,立时松开了手,露出几分紧张。
    “萋萋,你没事吧……”
    萋萋胸口狂跳,一来要吓死了,二来,那门开了,里头的另一个男人也转过了身来。
    俩人仿佛一起对上了视线,都是一惊。
    萋萋猜的半点错误也无,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颜纪!
    半年前,颜纪被苍梧人救走,大夏派众兵追去,最后颜纪跳入悬崖,尸骨无存。他人都道他死了,却没想到……
    那么俩人刚才在谈什么?
    萋萋虽然是个女子,不懂这国与国之事,但又不是傻的!颜纪是想谋叛!
    魏嘉良?
    萋萋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是做梦也没想到,魏嘉良还会和颜纪勾结到一起。他还有野心!
    他……!
    萋萋一把推开了他。颜纪是她家仇人!是她家仇人!
    她转身就跑回了房中。
    动静大了一些,被屏退的众人听到立时都奔了过来。
    “摄政王!”
    魏嘉良抬手示意无事,只向几名侍女冷然道:“照顾郡主。”
    那屋中的颜纪自然万万没想到能在此遇见萋萋。
    他嘴角微微一动,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她是摄政王的……”
    “我妹妹。”
    “哦?”
    颜纪眉头一皱,那笑也收了回去,对于此答案极其意外,但转念再一次确认道:“她真的是摄政王的妹妹?”
    魏嘉良面无表情,但应了一声。
    那颜纪一听,心中登时燃起了希望。他不管是真是假,又或俩人是不是亲生,只从摄政王的脸上看出了他对萋萋心思很正,那便足够了。
    他凑近魏嘉良,眼中满是期待,甚至能冒出火花来般。
    “如此便更好了,不瞒摄政王,摄政王的妹妹正是我的心上人,来日大事一成,你我二人便亲上加亲,我许摄政王的妹妹为后,摄政王觉得……”
    他话还未说完,却蓦然觉得颈部一凉,“摄……”
    颜纪大惊失色,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只见魏嘉良冷颜盯着他,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把心思收起来,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还有这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好。”
    颜纪心在颤,故作镇静,淡淡地答了一句,更是连连点头,直到魏嘉良缓缓地把刀子移开,他才松了口气。
    ****
    萋萋又是几乎整宿未眠。
    第二日一早,她起来洗漱得当,看着送来的早饭,也没能吃下。不时她起了身,刚想去看魏央,却见一名侍女进了来。
    “郡主,摄政王已在栈外相侯,说现在启程。”
    萋萋骤惊,“什么?”
    她第一想到的是魏央,但话还未问出,只听那侍女道:“摄政王已经寄信去了京城,也会留人在此服侍大夏驸马,待他醒了,会有人告之郡主,郡主不必担忧。”
    “不,我要等他醒来。”
    萋萋斩钉截铁。
    但那侍女也颇是决绝,“郡主,大夫说了,大夏驸马爷能不能醒来,多久醒来都要看他的造化。”
    萋萋听得明白,对方在说一天两天魏嘉良等得了,别说更久,十天二十天魏嘉良都是不可能等下去的。
    萋萋知道。可魏央是被他害的,他惹的祸。魏央生死未卜,萋萋就这样走了会发疯,再说,昨日!
    萋萋一想到魏嘉良和颜纪勾结,就又怒又恨。
    他们勾结在一起,妄图谋叛,便是要,要对付颜绍啊?
    萋萋使劲儿攥上了拳头。魏嘉良如此匆忙,那日她刺伤了他,他都没歇息几日,急着走,没准就是回去要对大夏,对颜绍不利!
    “我不走!”想着萋萋更决绝了!
    两名侍女彼此相看,“若是郡主如此,奴等只能得罪了。”
    她说着便朝萋萋奔来。
    萋萋猛地向她推去。
    “滚,给我滚开!”
    “郡主息怒,奴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那侍女说着,又向后瞧望一眼,身后四名侍女,共五人便一起朝着萋萋而来。
    “滚开!”
    但事实上一人萋萋都未必招架得了,更何况是五个人。几人按住她的手,便要将她抬出。
    “放开我!!”
    她使劲儿挣扎,但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正当绝望之际,忽听窗子轻轻的一声“砰”。而后,千钧一发,萋萋只觉得仿佛有一阵风从眼前拂过,眨眼之间,一人飞落在地,那五名侍女皆已倒了下去。
    萋萋大惊,一把捂住嘴,瞧着对面之人,整个人便呆在了那!
    冷风从残破的窗中吹入,吹动她的秀发,吹落她眼中蓦然涌现的泪花,吹动那对面男人的衣衫。
    那男人一袭黑衣,面如冠玉,清冷卓然,此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正凝视着她,竟然是颜绍!!
    “殿下……!!”
    萋萋心中瞬时翻腾不已,但千言万语都憋了回去。喉咙一哽,她蓦然扑进了他的怀中,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没想到还能再见!萋萋“呜呜”痛哭。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足了,够了,哪怕是死也不怕了。颜绍的手臂环了上来,亦是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别怕,孤来了。”
    俩人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是没人去提那日的诀别。风从破窗中吹入,瞬时,仿佛时光永固。
    萋萋应声点头,使劲儿地点头,但只有瞬间。她一下子起了身来,紧张、惧怕,更是满面忧色,有使劲儿地摇头。
    “不,不,殿下来干什么?殿下快走!”
    她说着将颜绍拉到窗口,不断地催促,“殿下快回去,别管我了,别管我,有缘我们自会再见。殿下,不可糊涂!”
    颜绍拉住她的手,“萋萋,孤便是来带你一起走的!”
    “一……起?不不不!”
    萋萋不住地摇头。显而易见,颜绍不是偷逃出来的,也是背着珩宣帝来的。他一定是一路潜行至此。先不说那魏嘉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根本都不必对付颜绍,只要返京禀明珩宣帝就行了。
    珩宣帝若是知道颜绍有此等行为,必废之!!
    他二人大势已去,颜绍是斗不过魏嘉良的。
    念及此,萋萋更是紧张害怕的要命。
    “殿下别,你是大夏的太子,你是太子啊!你不能这么做,我,我是不会和你走的,殿下快走,今日还能再见,萋萋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颜绍双手按在萋萋的双肩之上,眸光灼灼,凝视着她,“孤若是连你都护不了,那这个大夏太子不做也罢。”
    “殿下!!”
    萋萋止不住地哭,泪眼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殿下,不值得,你就要登基了,我不要你有任何变化,我不要。”
    颜绍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他使劲儿地眨了下眼睛,咽下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听孤说,以前让你受苦了,让你害怕,让你没有安稳之感,那都是孤的错,以后孤会加倍补偿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至于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孤心里最清楚。”
    萋萋只觉得心中又苦涩又甜蜜。她好想时光永固,就停在这一刻,永远地在他怀中,沉沦下去。
    但理智与内心之中对颜绍的那份满满的情意瞬时占了上风。
    她起身仰望着他,再度泪如雨下,“不,殿下没有错,那日的话不是真心的,我从来都没怨过殿下,殿下是我的恩人,从最开始就是。我就是个平凡的姑娘,我不值得殿下为我如此,趁魏嘉良的人还未发现,殿下,走,快走,这里我能解决。他心念我姐,满心对我姐的亏欠,他对我有耐心,忍的了,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杀我。但殿下不同,他连他亲侄子都下得了手,况且他和颜纪勾结,颜纪蓄意谋叛,最想杀的人就是殿下!我不要殿下为我涉险,殿下本来好好的,本来好好的!我这一世如此够了,我找到了殿下,得到了殿下的爱,我还有三个和殿下的孩子,我真的很满足了,真的,我,我唯愿殿下一生安好,如此足矣!”
    萋萋泣不成声,但句句真言。她不断推着颜绍,真心不想他为她犯任何糊涂。
    但颜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萋萋,孤不要孤的一生留有任何后悔之事;孤已经失去过你两次了,不要再去感受失去你的滋味;你让孤有牵挂,有渴望回家的奔头,让孤知道想念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滋味,若是没有了你,就算来日孤得到了这至高无上的地位,拥有了整个天下,于孤而言,余生也毫无欢悦,孤要同你在一起,得到这天下给孤的萋萋,要每日都能看到孤的萋萋。今日,只要你肯点头,只要你愿意和孤走,就算是死,孤也无怨无悔。”
    “殿下……”
    萋萋声音哽咽,几不可闻,耳边回荡着他的话语,他的声音,泪水充斥在眸中,眼前的男人模模糊糊,但又是那般的真切,真实。
    她猛然扑进颜绍的怀中,这么多天了,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内心,拼命地点头。
    “我愿意!我愿意!”
    颜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扶起她的双肩,用手擦干她眼中的泪,亲吻住了她的唇。而后便为她系好披风,带上帽子,揽住她的腰肢,从那二楼小窗,破窗而去。
    他带着她从客栈后院倏然翻墙而出,马匹就绑在不远处的树下。两人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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