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殿下想了想,将右手的手套摘下,在小奴隶想咬人的目光中,覆上了他的脸颊。
    果然很软,就是有点儿凉,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苏断傻傻地眨了眨眼。奥德罗塞摸上他脸颊的时候,他原本是准备直接咬下去的,但看着那双蓝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恍惚了一下,脸颊就被温热宽大的掌心碰到了。
    当然,现在咬还是来得及的,但是苏断忽然间陷入了迟疑。
    脸颊和掌心接触到的地方泛起细微的酥麻,仿佛连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悄悄的伸着懒腰。
    这个人掌心的触感,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想懒洋洋的闭上眼,将脸颊窝在上面,好好的睡一场觉。
    ——就像他在过去近八年的时间里做过无数遍的那样。
    苏断僵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他讨厌被陌生人碰到,但更害怕动了之后,这种熟悉感会顷刻消失。
    那样,他连一点儿希望也得不到了。
    他在心里小心翼翼地问:“系统……这些治愈目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系统说:“每个世界的人物,包括治愈目标,都是由主机模拟的数据流构建而成的,所以治愈目标只是一段数据而已,不过比起普通的数据组成要更复杂一点。”
    听到系统这么说,苏断才恍然意识到他待过的那个世界是由系统构建而成的,可是那些经历太真实了,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鲜活的性格和独特的地方,苏断没办法把他们当做一段段没有感情的数据看。
    苏断又问:“那人物的数据,有可能重复吗?”
    系统说:“每一个人物都是由上万条数据构成的,而这些数据之间有着无法计数的组合种类,按照概率而言,人物数据完全相同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不过系统没有权限知道主机使用的排列算法到底是哪一种,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论。”
    苏断其实听得有点晕,不过还是努力地抓住了重点:“所以是有可能的吗?”
    系统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就算主机使用的排列算法是重合率最高的一种,上万条数据相同的概率也实在太小了,大约是十亿分之一,我们在计算的时候,一般不会将这么微小的概率考虑在内。”
    苏断说:“我知道了。”
    系统:“……”总觉得宿主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呢。
    脸颊上的覆着的手掌微微磨蹭了一下,苏断回过神来。
    虽然手掌动了,但是那种熟悉感并没有消失,说不清心中是茫然多一点还是乱糟糟的喜悦多一点,苏断抬起脑袋,对上了奥德罗塞垂下来的视线。
    那双眼睛是如同海洋一样深邃的蓝,不过是阴天的海洋,显得有几分沉郁,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浓密地成了两片小刷子。
    虽然是和黑色完全不同的颜色,但在那双眼瞳深处,苏断还是找到了一点儿无法错认的东西。
    一个人的名字可以改变、容貌可以变化、记忆可以出错,但只有眼睛,是灵魂独一无二的标志。
    作为一只活了几千年的妖精,苏断虽然没本事化形,但属于妖怪的直觉还是有的。
    事实上,他不仅有,而且直觉还很精准,不然在几千年间,也不会那么惊险地逃过无数次天灾人祸了。
    苏断试探性主动将自己的脸颊在那只手上蹭了蹭。
    暖的,很舒服。
    又用鼻尖轻轻嗅了嗅,连味道也一模一样。
    奥德罗塞看着上一秒还想咬他的小奴隶,忽然间开始亲近地主动蹭他,还用小而翘的鼻尖去磨他的掌心,留下有些奇妙的触感,整个人的身体都不易察觉地僵硬了。
    他还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被人这么软乎乎的……撒过娇。
    正在亲王殿下发愁该怎么回应小奴隶这么突如其来的撒娇的时候,掌心却忽然感受到了湿漉漉的触感。
    手上微微用力,让小奴隶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小奴隶满脸都是泪痕。
    不过那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倒是亮亮的,里面像是藏着他在边关征战的时候,看到的细碎而温柔的星河,不像是伤心的模样。
    “嗝。”还打嗝。
    奥德罗塞掏出帕子帮他擦眼泪,小奴隶很乖顺地仰着小脑袋让他擦,除了时不时打一下嗝,一动也不动。
    将小奴隶脸上的水迹都擦干净后,奥德罗塞用自己平生最轻柔的力气扯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宣告道:“跟我回去。”
    虽然还没有想好要让这个小奴隶干点什么,但总要先把人带回家里才能放心。
    苏断点点头,乖乖地被他拉出了笼子,让干什么干什么。
    奥德罗塞将军对他小奴隶这么听话感到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奴隶。
    “您需要现在为您的奴隶打上标记吗?我们这里的机器和设备都很完善,您只要将标记图像发给我,一定能够在十分钟之内完成这项工作。”等在外面的奴隶贩子讨好地说。
    看起来这位地位尊贵的亲王对这个奴隶很满意,希望这一单生意在贵族群体中传开后,能对他近来萧条的门面有所拯救。
    听到奴隶贩子提起,奥德罗塞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流程。
    奴隶在售出后,会被打上特殊的标记,来证明自己是主人的所有物。标记的原料是帝国规定的一种特殊涂料,一旦被刻上就终身无法洗掉,会伴随奴隶的一生。
    往常购买奴隶和打上标记之类的事都是府中的管家在管,他很少关心这些,才会一时没有记起这茬。
    人生地不熟的苏断也不知道标记的事,所以他去问了系统。
    当听到系统说这里的人给奴隶打标记的时候不用麻药,被吓得反射性往奥德罗塞身后缩了缩。
    一定很疼,他不想打。
    奥德罗塞瞬间就察觉了他的动作。
    这无疑是一个寻求庇护的举动,这是在……害怕打标记?
    奥德罗塞没有动,任凭小奴隶将他当做挡板,漫不经心地回绝道:“不用了。”
    就算要打标记,也不会在这里给他的小奴隶刻上标记,谁知道这里的机器给多少奴隶用过、上面沾了多少人身上的细菌?
    想想都觉得脏。
    从集市出来后,奥德罗塞就带着一时兴起买回来的小奴隶回了自己的府邸。
    让下人带着小奴隶去洗澡换衣服,亲王殿下坐在自己的书房中,考虑着将人安排到哪里干活合适。
    第41章 帝国元帅的小奴隶
    苏断自力更生地洗了个澡。
    因为他是被府邸的主人亲自带回来的, 还有着明显的双黑特征,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用来干活的奴隶。
    虽然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考虑到亲王殿下的态度,管家还是让苏断去了单独的小浴池中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又给他准备了舒适柔软的衣物, 稍微显出一些纤细的身形, 整个人看起来可口极了。
    他的容貌并不算别突出,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清秀干净, 但却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让人看久了就舍不得移开眼。
    有了新衣服的苏断被管家带去了奥德罗塞的书房中。
    管家带他进去后就被书房主人挥手赶走了, 于是和主人风格一样冷硬的书房中就剩下了他和奥德罗塞两个人。
    奥德罗塞已经换下了刚刚那件黑色大氅,穿着一件白色的立领衬衫, 黑宝石做的扣子一直精密地扣到了最上面,明显的肌肉和精壮的身材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苏断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虽然他已经确定了奥德罗塞的身份,但是这一具身体,他还是完全陌生的。
    看起来要比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更高也更强壮一些,苏断忧心忡忡地想, 不知道花花会不会也更大一点?
    在上个世界秦知给他授粉的时候他就感觉很累,花花再大的话, 呃, 他也许会受不了的……
    看着眼神贼溜溜地在自己身上乱转的小奴隶, 奥德罗塞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种扫遍全身、偶尔在某些重点部位停留的打量他并不陌生, 很多奴隶和贵族小姐都这么打量过他, 只是有的隐晦些,有的肆无忌惮罢了。
    奥德罗塞并不喜欢这种带着明显意味的视线,通常都是用精神力警告对方一番,对方往往就会面色苍白的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往他身上乱看。
    但当这么做的人变成了自己新买来的小奴隶的时候,他却下不去手了。
    一来是因为黑发黑眼的人属于未进化人群,精神力开发程度很低,脆弱的脑域很难抵挡来自进化后的精神力的攻击,很容易发生损坏。事实上,这类事情并不少见,未进化人群被进化人群用精神力攻击后变得痴傻甚至脑死亡的新闻也时常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虽然单单是警告一下的力度并不重,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很精密,也用精神力警告过未进化的普通人,无数次实践证明那些人除了会头疼一会儿外,没有任何无法挽回的后遗症,但他还是不敢对着小奴隶轻易尝试。
    他可不想让自己高价买回来的小奴隶变成一个小傻子。
    二来小奴隶看向他的眼神也并没有让他感觉不舒服,虽然行为可以称得上无礼,但眼睛却奇异地很干净,被他抓住的时候也不躲不闪,还抿着唇角朝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像是一个被抓住在偷看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于是奥德罗塞顿了顿,当做没有注意到小奴隶的打量,和他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你有名字吗?”
    担心小奴隶听不懂星际通用语,他特意将语调放的很慢。
    小奴隶回答说:“有的,我叫苏断。”
    这是他们见面以来,小奴隶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之前他听到过的只有软软的泣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委屈的嗝。
    小奴隶的声音很清脆,带着一点儿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音色,轻轻落下的时候,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让人舍不得拨开。
    奥德罗塞顿了顿,说:“我叫奥德罗塞?菲尔顿,是你的主人。”
    苏断点点头:“嗯嗯。”他知道的,他现在是奥德罗塞的奴隶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见奥德罗塞说出“你的主人”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热,就习惯性地用手背轻轻蹭了蹭脸。
    他虽然在化形这方面比较倒霉,但在别的地方运气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实力不高,但却幸运地从来没被人抓住过,也没有变成过谁的所有物,也从来没有叫过别人主人。
    手背蹭上脸颊的时候,苏断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热度,觉得有点儿叫不出口那个称呼。
    在上个世界的时候,秦知做他仆人、叫他主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苏断忽然很想问问爱人的感受,但显然在这个世界,奥德罗塞已经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只保留着一些直觉,这个问题他暂时是得不到答案了。
    正当他想把胳膊放下的时候,原本正用标准坐姿坐在银色座椅上的奥德罗塞却忽然动了动身体,长臂一伸抓住他的小臂,将他往前面扯了扯。
    苏断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在苏断有些呆呆目光的注视下,奥德罗塞用另一只手将他的袖口折起,露出了被遮住了一些的手背和纤细的手腕。
    在手腕上,有着几道明显的红痕,有些地方还有一些浅淡的血痕。
    奥德罗塞将他的这只胳膊放下,又去折他另一只袖口。
    果然,在另一只手腕上,也有着相似的痕迹。
    虽然没有去翻看,但不出意外地话,小奴隶的脚踝上也应有着一样的印迹。
    这很明显是镣铐磨出来的痕迹,并不算严重,不管的话过两天也就自愈了。奥德罗斯在战场上受过许多次不知道要比这严重过多少的伤,连眉头也很少皱一下。
    但当它们印在小奴隶纤弱白皙的手腕上时,却显得异常触目惊心。
    像是被触动了什么脉络,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奥德罗塞忽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久到记不清的时光里,也有这样一个人,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带着红肿和青紫的伤痕,站在那里茫然无辜地看着他,身上湿淋淋的带着水痕。
    有一股无名的愧疚出现……那些伤是他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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