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想,就是让平板玻璃的价格便宜下来,九阿哥正好帮他实现这个理想。
    贾琏听着无语,旁边薛蟠则呵呵笑着说:“反正开头这阵咱们已经赚了上万两的银子回来,往后一两年的开销也尽够了。反正这玻璃的价钱就算再降,咱们也是有赚头的,不过就是薄利多销而已。”
    听了薛蟠的话,贾琏不得不点头,心想毕竟是薛大傻子,一谈到做生意谈买卖,反而能看得更明白些。
    岂料石咏听了薛蟠的话,嘿嘿一笑,说:“谁说咱们往后只能继续做平板玻璃的了?”
    他在和九阿哥的人签的契纸上,只写了“平板玻璃”一项,可是谁说他脑子里就只有平板玻璃这一项玻璃制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平板玻璃土法制作工艺,来自网络。
    第139章
    早在起草平板玻璃的“加盟”契纸之时, 石咏就已经将前前后后都想过了:他们眼下所建的这座玻璃厂,并不打算只做“平板玻璃”这一项。确切地说, 他想把十三阿哥的这间玻璃厂, 做成研发各种玻璃产品的基地。
    反而九阿哥这样财大气粗, 要人有人, 要商路有商路的,特别适合作为玻璃产品开疆拓土的急先锋。
    石咏心想:也不知九阿哥晓得了自己的心思之后会作何感想。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这点儿小心思, 是绝对不打算在九阿哥面前稍露一二的。
    没过两天, 石咏就将玻璃厂新制的“煤油灯”给十三阿哥送来。
    以前他在研究院工作的时候,养成了逛旧货市场的习惯, 自然少不了见到各种形状、各种式样的煤油灯。这种灯具距离现代人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但是它在电灯普及之前的很多年内, 都充当了主要的夜间照明工具。较之这个时空里人们使用的灯具,煤油灯拥有相对比较科学的燃烧方式和数倍于老式油灯的亮度。同时这油灯外面罩着的一层玻璃灯罩则使其拥有防风防水的特性, 使这种油灯的使用避免了天气因素的干扰。
    在石咏看来, 这种灯具, 比这时空里所有的灯具都要更先进些。可是他百密一疏,等到将灯制成了才想起来,眼下市面上根本没有煤油, 各家各户点灯的大多是用素油, 也有用酥油的。所以石咏即使制出了煤油灯形状的物事,也不能叫做“煤油灯”,只能叫做“油灯”。
    饶是如此,这盏灯放在十三阿哥和薛蟠贾琏三人面前, 已经足以震撼这三人了。
    这只煤油灯的基座和灯头是铜制的,基座里有容器用来盛放灯油,而灯芯则从铜灯头里穿出来。灯头旁边还有一个旋钮,可以将灯芯调进调出,控制灯芯的长短,从而控制灯芯的亮度。
    石咏将灯油灌进基座,扣上灯头,随即借了火点燃灯芯,再将外面一只梨形上小下大的玻璃灯罩扣在的基座上。
    随着灯芯越燃越旺,这只油灯在十三阿哥的外书房里大放光明。十三阿哥又惊又喜,连忙命人将屋内所有的油灯都熄了,众人齐齐盯着这一座油灯,一起感叹:“的确是比寻常油灯亮上不少!”
    石咏则伸手,一调那旋钮,这灯的亮度立即减暗,黑漆漆的屋子里只余一灯如豆。待他再将那旋钮反过来一转,灯立即又大放光明,照亮了一屋子的人兴奋的面孔。
    “茂行,你这是……这是怎么想出这主意的?”
    十三阿哥抚案感叹。
    石咏面不改色,说:“十三爷还记得我提到幼时见过的那名广州工匠吗?我曾经在他那儿见过这东西,据说也是洋人带来的机巧玩意儿。那时顽皮,曾经把人家的东西拆下来看过,觉得好生神奇。”
    他将一切巧思的“起源”都推到了那位“莫须有”的广州工匠身上,并声称是西洋舶来品,这根本没处查证。再者,另一个时空里,煤油灯本来就是西洋舶来品,这样一说,他也算是对知识产权保有了一定尊重的吧?
    “但如今,咱们自己能造玻璃了,我回想起来,便觉得这油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找个铜匠,再加上咱们的玻璃厂,就能做出来。”
    这具煤油灯,就是石咏找了当年在红线胡同的老邻居铜匠李大树,给他画了基座和灯头的图样,李大树自己琢磨琢磨,敲敲打打一阵,便做出来了。
    “只是有一件遗憾,”石咏想起来还是觉得烦恼,“当年那名广州工匠曾经提到过,这东西叫‘煤油灯’,还说过煤油是一种从……叫做‘石油’的东西里提炼出来的特殊燃油,燃烧起来不会有烟,可是咱们的灯油……”
    石咏说着一指。
    众人果然只见那玻璃灯罩之中隐隐约约有黑烟上升。这就是油质不好的弊病了,燃烧不完全,这灯烧久了之后灯壁上就会留下一层黑糊糊类似焦油的物质,很难清洗。除此之外,这种灯也需要频繁地剪灯芯,总之没有煤油好用就是了。
    石咏说起这事,十分无奈,他一个学工艺美术的,又没学过化学,要他再想办法炼出煤油,那便是十二万分难为他了。
    好在石咏另有对策,他打算将这种灯的灯罩都做成统一规格的,回头灯罩糊黑了不能用,就再买一个新的换上就是。至于灯芯的问题么,就只能让使用者自行克服了。
    岂料薛蟠支起耳朵:“石兄弟说什么?煤油?”
    石咏对薛蟠并不抱什么希望,他有很大的把握,确知“煤油”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哪知薛蟠说:“我家跑广东商路的管事昨儿个刚回来,倒真是带了一罐子,说什么叫‘灯用煤油’的,点灯极好。我要不要拿来给你看看?”
    石咏一下子睁圆了眼,点头道:“要!”
    他虽然对石油化工并不熟悉,但却知道煤油是分成各个等级,“灯用煤油”只是其中一种,所以这是……有真的煤油用了?
    薛蟠当即命长随回薛家,将那一罐子煤油取了来。石咏则将早先灯座里盛着的灯油倒掉,将灯座擦干。
    一时薛家的煤油送到,石咏闻了闻味儿,便点点头:“就是这个煤油……就是当年那名广州工匠用的。”
    他换过一条灯芯,重新装上灯座,将灯点燃,这“煤油灯”立即亮亮堂堂地燃起来,只有一点点无色的烟气,显得油质非常优良。
    石咏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实在是没想到薛蟠家的管事竟帮他圆了谎,从广东带来的灯用煤油,将他此前编造的那个广州工匠的故事,圆得天衣无缝。
    不过,更教石咏兴奋的是,从此以后,这“煤油灯”可以堂堂正正地叫“煤油灯”了,灯具美观,燃料先进,在这个市场里,谁还能与他竞争?
    十三阿哥等人看着独自坐着傻乐的石咏,也是忍俊不禁。
    “文起,”十三阿哥问薛蟠,“你可知这‘煤油’,是广州自产的,还是自海外舶来的物事?”
    薛蟠却不知,只回头看着他家那位管事。
    这是位在薛家当差当了好些年的老管事,极会看人眼色的,当下恭恭敬敬地弯腰答了:“回十三爷的话,是广州自产的。听说这家在广州附近设了作坊,从海外进口一种叫做‘原油’的油品,在那作坊里炼化,产出各种油,这‘煤油’,只是其中一种。”
    石咏听了,一叠声地问:“可知对方主家姓甚名谁,作坊规模有多大,每年出产几何?这样一匣子油,价值几何?……”
    他激动之下,问题像连珠炮似地问出了口。
    有了煤油之后,他的煤油灯何愁没有销路?
    薛家管事立即感到难以招架。他得了那一匣子“煤油”,也只是图个新鲜,带给主家见识见识的,哪晓得到了石咏这儿变这么重要了?
    “这个……石爷所问的这些么,小人还要命在广州的人打听一二。不过小人知道,这作坊的主家,姓傅。”
    石咏一下子握住了拳,差点儿脱口而出:“可是叫做傅云生?”
    可是话到口边,陡然想起这傅云生原本是内务府的官员,十几年前失踪的。此间恐怕还有旁人知道他的事情,当即硬生生忍住,“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十三阿哥,说:“恭喜十三爷,咱们这玻璃厂,又要多一门好营生了!”
    石咏心里已经认定了在广州的那一位,一定是傅云生。很明显人家是个学霸,在这个时空竟然凭空将炼油的设备建了起来。只不过对方未必得闲,把玻璃也做出来。
    倒是石咏这边,因为以前偶尔做过一个研究古代玻璃的项目,有这个机缘,将玻璃给捣腾出来。
    他们这两人,一南一北,竟在“煤油灯”这件物事上有了交集。
    十三阿哥听了石咏的话,凝神思考片刻,指着石咏所做的煤油灯说:“茂行看看,能不能再在这灯罩上方再加个把手,就可以拎着走动。”
    石咏点点头:“没问题,十三爷。”
    对于煤油灯来说,玻璃灯罩、灯头结构、灯油,这三个大问题一旦解决,其他都不是事儿,只消交给能工巧匠们去做就好。
    十三阿哥脸上立即露出些笑模样,点头道:“那便好,以后若是军中也能配一些这种灯具,不畏风雨的,夜行的时候,用起来也方便。”
    十三阿哥年轻时曾经自己带兵,据说极为悍勇,因此落了个“拼命十三郎”的绰号。然而后来为康熙所不喜,年少时的志向便全化了泡影。此刻十三阿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煤油灯”,陷入沉思,不知是否想起了少年时的峥嵘岁月。
    石咏他们三人彼此望望,都没想到十三阿哥如今还惦记着军中的装备。这份心意,依旧赤诚,只是不知道龙椅上那位会不会领情。
    石咏赶紧把话岔开,对薛蟠说:“文起兄,看来这事儿就要仰仗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薛蟠立即吩咐他家老管事安排人动身去南方,打算采购煤油进京。
    石咏则将他已经做出来的一只煤油灯样品交给薛家管事,吩咐说:“将这只灯交给傅……那位姓傅的主家看一看,就说这灯配的油,对方自然明白咱们需要什么。”
    薛家管事应了,又问过石咏等人收购灯油的大致价格,便告辞出去,即刻安排。
    十三阿哥依旧沉思着,尚未能从惆怅的情绪之中走出来。
    贾琏与薛蟠一起看向石咏,都知道石咏此人虽然不会刻意插科打诨,但有时一开口说话,能教人笑掉大牙。他们都盼着石咏能再岔点儿别的,逗十三阿哥一乐。
    石咏挠挠后脑,当即有了主意。
    “十三爷,除了刚才那具灯具之外,咱们还有一样,是马上就能做出来的,且家家户户都要用的。”
    他想说的就是,“镜子”。
    如今玻璃厂都已经能做平板玻璃了,镜子对他们来说就没有半点难度了。只要将已经做好的平板玻璃背面镀上一层锡,镜子就做成了。
    如今他们的平板玻璃技术已经成熟,镜子可以爱造多大造多大,甚至做窗户的玻璃若是不小心碎了,也可以切割成小块的玻璃,做成巴掌大小的方镜圆镜。
    他提出这个主意,余人一起点头赞同。
    “西洋镜”这件东西,如今在京中,倒是比“煤油灯”更加常见些。比如贾琏就知道,他隔房的堂弟宝玉房里就有一面,西洋进口的大穿衣镜,能像人照得纤毫毕现。贾琏本想也讨一面送给凤姐儿的,然而那时当家的王夫人只说那东西金贵,只老太太得了一面,转眼送给宝玉了,至于旁人,那可不得落空么?
    听石咏这么一说,贾琏立即喜动颜色,心想:给媳妇儿的礼物总算是有着落了。
    他刚想到这儿,十三阿哥同时开口:“这感情好!这么多年了,总想给福晋添一件又实用又好看的物事,既然厂子里自己能做西洋镜,那必须给福晋送一件……”
    贾琏满心喜悦,刚想开口说他也与十三阿哥想到一处去了,只听十三阿哥笑着续道:“蒙块布,送到福晋面前,只管告诉福晋,说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就在这儿了,然后将镜面一揭……”
    一时外书房里人们一起拊掌大笑,贾琏由衷赞叹:“这天底下最会哄媳妇儿,最晓得怎么说甜言蜜语的,非十三爷莫属啊!”
    他听到这里,已经决定,盗用十三阿哥的这个点子,回家依样画葫芦,看看阿凤会是个什么反应,没准儿能任由他小意温存,回头再怀上个哥儿也说不定。
    说着贾琏回过头,看着薛蟠与石咏,笑着说:“你们二位可多学着点儿!”
    在座只有薛蟠和石咏,还没成婚。
    薛蟠是已经定了亲,未婚妻甄氏的生母封氏正在上京的路上,两家已经算好了日子,等亲家母抵京就办婚事。
    只有石咏一人是个标准的单身狗。
    旁人都想到这一成,不忍心再刺激他,任由他面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除了这煤油灯与西洋镜以外,咱们其实还有好多能做的。”石咏虽然被小虐了一把,但是他一想到这玻璃厂的无限可能,心里还是难抑激动,“只是我想,咱们先一步一步来,将那两样做好了,没准儿又有人来找咱们要‘加盟’,那时候咱们就再让旁人帮咱们将这生意做多做大,咱们自己个儿接着折腾新鲜的物事……”
    煤油灯做得实在太顺利,石咏忍不住有点儿飘飘然,一张口,不小心就将他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其实他真的还知道很多,还有很多可以做的,更何况,如今他很有把握,在遥远的南方,有他的同类,他潜在的盟友,两人做的事未必相同,但是却能互补。
    眼下这玻璃厂,已经能制作非常光洁纯净的玻璃,也就是说,“光学玻璃”的试制成功,也就近在咫尺了。能做出光学玻璃,市面上那些从洋货行进口的玻璃眼镜、老花镜、放大镜,他们就全都可以不靠进口,自己生产了。
    除了眼镜之外,他还想做显微镜,想做高倍数的显微镜,这个在文物修复时经常使用的老伙计,不久也能制出来了。此前他在承德的时候,还与于老太医和牟大夫聊过此事,两位大夫听说了这等“奇物”,能将极微小的活物儿放大,看得一清二楚,都表示也许会对他们这些行医之人有不少帮助。
    除了这些以外,他还可以做玻璃杯、玻璃瓶、玻璃罐头……区区一间玻璃厂能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石咏一点儿酒意都无,可是一想到将来,也忍不住手舞足蹈。
    “今儿聊得畅快,”十三阿哥大笑道,“拿酒来!”
    一时醇美的酒浆都送上,石咏仗着胸中那一股生机勃勃的快意,酒到杯干,一会儿就被贾琏他们那几个酒场上的老手给灌倒,人事不醒,由贾琏给送回了椿树胡同去。
    翌日一早,石咏醒来,除了母亲石大娘的各种抱怨之外,他还见到了贾琏昨晚送人回来时顺手交给石大娘的一份文书。
    待他三行两行,将文书看完,石咏大吃一惊,伸手揉了眼,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十三阿哥做主,他们的玻璃厂分给石咏两成干股,同时九阿哥“加盟”生产平板玻璃的直隶玻璃厂,五分股所得的所有利润,都将划入石咏名下。
    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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