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对刘茁是寄予厚望的,他是他的长子,又是喜欢的女人所生,自懂事以来便勤奋好学谦逊有礼,王府里的谋士都将他看作少主一般对待。自他坐上了皇位,立储君一事一直徘徊在他的心头,甚至好几次他都写好了立太子的旨意,却又将其烧毁,原因就在于他不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可以托付江山之人,他要再考察一番才做决定。
    如今,他做出此等泯灭良知的事情来,他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心寒。
    “陛下,依奴才所见,那楚氏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大皇子一贯宅心仁厚,此等罪名扣上去,实在是……陛下,莫要冤枉了大皇子啊。”高内侍上前说道。
    对于他的多嘴,刘曜没有生气,只是反问道:“若并非他所指使,那以你之见,楚氏为何要攀咬上他?”
    “这个……奴才不知。”高内侍答道。
    刘曜轻叹一声,抬头看向殿外,晴空万里,浩瀚无比。
    “这个位置……”他抬手,拍了拍龙椅上的把手,“太诱人了,人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变了。”
    他没有判刘茁死刑,但在他心里,他已经对他有所防备了。
    父子做到这种份儿上,也只能是天家的父子了。
    ……
    郑迟刚回府衙,就在门口就碰见了陆斐。
    “大司马。”郑迟拱手见礼。
    陆斐还礼:“郑大人。”
    “大司马来府衙,可是有事?”
    陆斐招手,从后面押上来一人,此人盈盈弱质,哭得梨花带雨,让人见之生怜。
    “这是……”郑迟不明何意。
    “本官怀疑此人乃楚氏同谋,特地交由郑大人处理。”
    “哦?”郑迟惊讶了起来。
    陆斐微微一笑:“人已经送到,如何审理全凭郑大人了。”
    “老爷,妾身是老太爷的妾侍,你不能这样瞒着老太爷处理我!”阮氏高声喊道。
    陆斐挑眉,对着郑大人道:“大人可听清楚了?她是陆家人,并非普通百姓,就算是羁押个几日本官和家里人也不会有意见的。”
    “下官明白。”郑迟了然。
    阮氏错愕,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如何开口辩驳了。
    陆斐翻身上马,侧头看去:“一切有劳郑大人了。”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大司马放心,下官一定从公从严。”
    “辛苦。”陆斐勾起嘴角,轻扬马鞭,绝尘而去。
    郑迟目送他离开后,转身打量阮氏,后者有些瑟缩,想往后退,却被后面的衙役推了一把。
    “押入大牢。”郑迟吊着眉梢,从她身边经过。
    “是!”
    谁说他不会做人?若只会傻乎乎地断案判案,那他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不早就换人了吗?
    “大人,冤枉啊……”
    郑迟抖了抖衣领,大步朝府衙内走去。
    管你冤不冤枉,大司马交来的人,岂会没有罪名?
    第58章 巧合
    阿媛最终还是没有达成骗到陆斐的目的, 因为陈大夫这个“奸细”,一早就把她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消息告知了陆斐, 以至于完全没有供她发挥的余地。
    阿媛郁闷:“陈大夫就没有其他的病人了吗?”不然怎么就关注她一个人, 一有进展立马就把消息透露给了陆斐。
    “咚——”某人的指关节和她的额头轻轻碰撞了一下。
    “不知感激的人,该打。”
    阿媛挠额头,心虚地看着对面的人:“我就是瞎说一通, 你千万别告诉陈大夫哦。”
    陆斐瞥她:“你以为我像你这么不懂事?”
    阿媛:“……”
    好吧, 她是有点儿得寸进尺了,接受陆先生的批评。
    春喜抱着衣裳进来,见到陆斐笑着见礼:“老爷。”
    “嗯。”陆斐应道。
    “春喜, 你抱的什么呀?”阿媛认出了这不是她的衣裳。
    “小姐的新衣裳呀。”春喜笑着答道。不知从何时开始, 只要陆斐在场,她就一定称呼她为“小姐”,一开始虽然会觉得怪怪的,但听多了之后就觉得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过多计较反而显得矫情。
    “我哪里有这样的新衣裳?”阿媛眼睛一亮,立刻伸手上前摸了一把。
    姑娘家都喜欢漂亮衣裳, 她也不能免俗。
    “咳。”陆斐突然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春喜也一副笑得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阿媛。
    不知怎么地, 阿媛突然觉得脸有些热。
    “……我们要出门吗?”她转头问旁边的人。
    “不是早就想去山下的集市?”陆斐反问。
    阿媛念叨过几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往心里去了, 心里当下欢喜得紧, 看着陆斐这副高冷的模样也觉得更俊了几分。
    “还不去换衣裳?”他挑眉看她, 似笑非笑。
    阿媛回看他,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山涧里最清亮的那股泉水。她嘴唇动了动,耳朵有些发红:“这就去,你等等啊……”
    说完,她一把抱过春喜怀中的衣裳,满心欢喜地朝着内间走去了,春喜偷笑一声,见陆斐眼风扫来,立马严肃了表情跟着阿媛去了。
    这件夏裙的确漂亮,料子轻薄又凉快,穿在身上感觉一股自然风穿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嫩黄色的裙衫,飘逸感十足的腰带,走动之间像是河水潺潺流动,带着一股灵动娇俏的味道,与她亮丽的外貌正好般配。
    换好衣裳走出来,她有些兴奋地拽紧了裙摆,轻轻喊了一声陆斐,忐忑地等他评价。
    陆斐眉梢微微上扬,嘴角翘起,坐在那里品着茶,状态闲散,不像是权臣,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哥。他打量了她一番,眼底是满意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讨人厌:“还行,能带出去。”
    阿媛:“……”
    因为这句讨人厌的话,坐上马车之后她坚持不跟他交谈。
    他用眼角扫她,大概是示意她坐过来,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当作没看到。
    两人坐在马车中,形成了一个对立的“阵营”。
    可这样的态势并没有维持多久,许秋的驾车技术像是退步了,马车突然一个摇晃,她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朝他的方向倒去——
    “咚——”她的额头撞上了车壁。
    有尊严的人就是这样,宁愿选择撞头也不撞进他的怀里。她揉着微疼的额头暗自想到。
    “扑哧——”意外的,他笑出了声。
    阿媛捂着额头抬头看他,不敢置信:“……”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似乎被戳中了笑穴一般。
    或许在她的眼里她是极有尊严的一撞,可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只记仇的小兔子因为不肯跟主人回家而一脚踩进捕兽夹的过程,让人从心底里想笑出声来。
    阿媛撇过头,不想再看他了。
    陆斐停住了笑声,车内安静了起来。
    “噗——”那个场景实在是深入人心,他一想到就忍不住笑出声,根本控制不住。
    阿媛彻底被惹怒,抓起桌子上的茶盖就朝他的胸口扔过去,茶盖大概是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东西,一碰到他的胸膛,立马反弹回来,砸上了她的脚——
    “呜呜——”
    陆斐神色一变,本应该更加令人发笑的场景他却没有再笑,反而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小腿脱了她的鞋袜想要看看砸出问题没有。
    他没有忘记她上次可是被花盆砸断了脚骨,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旧伤。
    “哪里疼?是上次伤到的那里吗?”他握着她瘦削的脚掌仔细地察看,蹙眉问道。
    阿媛偷偷抹了一把泪,她并不是因为疼所以哭的,而是太丢人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圆场,所以只好哭一哭为自己争几分面子了。
    “嗯……”她装模作样地轻声答道。
    他握着她的脚,脚背上有一道微微泛红的印痕,大概就是茶盖落下来的地方。
    他拉开一旁的格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瓶药膏,仔细地抹上去。不知道什时候马车里备上了这些东西,想来大概是重新遇到毛手毛脚的她开始的吧。
    见他如此紧张,阿媛有些愧疚又有些小得意。
    “没事的,不痛了……”她抱住他的脖子,脑袋贴了上去。
    “嗯。”他专心致志地擦药,似乎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阿媛心里一下子就阴云散去了,他喜欢捉弄她笑话她又怎么样呢,一旦她真的面临危险,最紧张她的还是他呀!
    “唔……”她凑过小脑袋,悄悄吻在他的颈窝,就当原谅他的记号好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山路中前进,半个时辰后,阿媛与陆斐站在了集市的街头。
    “好热闹啊……”整整休养了一个多月的人突然见到这样的景象,竟然有些乡下人进城一般大惊小怪。
    陆斐护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问:“想吃什么?”
    阿媛抬手一指对面的客栈:“麻辣兔头!”
    “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有麻辣兔头?”陆斐侧头看她。
    “唔……”好像暴露了什么哦。
    “谁给你带的?”陆斐眯眼。
    许秋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妄图重新挤进拥挤的人群。
    陆斐浑身嗖嗖地冒着冷气,看得阿媛低下了头,许秋转过面了壁,他才冷哼一声,握着她的手往对面的客栈走去。
    阿媛:呼,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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