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亲自给行冠礼,那可是大皇子等人,包括如今的太子都没有的待遇,他们的身份自然大大不同。太子想要再像之前宴会上那样颐指气使,就必须要思量一二了。
    如此,诸皇子怎能不感激?
    太子党心里不舒服。
    这说是姜皇后的意思,谁不知道,皇帝对皇后连面子情都简薄得很,还能听她的?这事儿,不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就是玉德妃曲青青的手段。
    太后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是明明有了默契么?
    太后确实疼爱玉德妃,就算心里有想法,终究不愿意直接下她的面子,只是找了由头罚了皇后,也是敲打曲青青的意思。
    哪知道,皇帝竟然立刻做出反应,先是非初一十五留宿长春宫,接着还贬斥了陈才人以示警告。
    太子党现在倒是知道此事多半和玉德妃,甚至皇后都不相干,分明是皇帝的乾纲独断!
    也是,玉德妃的立场,除开那个位子的人,其他皇子,也就是以后的先皇子们,自然是地位越低,她的儿女才能更肆意一些。
    太后也确实感觉到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和睦的母子情,又有了隔阂。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早年的影子。到底是经过了无数起起伏伏的,太后马上发觉了从议立太子起,自己和独孤家心态行事上的变化,也想起了贵妃、三皇子从高处跌落泥地的种种事端。
    心中警醒。
    太后立刻招了淑妃,疾言厉色地如此这般分说了。淑妃也不是蠢的,本来太子什么的,最关键就是要防止皇帝认为太子有不臣之心,过分猜忌防范太子。这次,皇帝看似荒诞的举动,或许是警告,也或许是试探。
    独孤家和太子之前的表现自然不能让皇帝满意,但心里有了准备,他们当然知道日后该如何行事。
    储君,必须纯孝长辈、友爱兄弟。
    外戚,必须低调忠君、温和朴实。
    于是,独孤家预谋的种种都消停下来,太子夏侯松更是费心寻摸礼物,既有给皇帝的,也有祝贺弟弟们的。平时对兄弟们,也不再像刚入主东宫时那样嚣张,反而摆出了温和慈善的面孔,便是兄弟有不对的地方,也是循循善诱,敦敦教诲。
    他经过最低谷的时候,最是知道那时候老三的姿态有多么招仇恨,有多么蠢笨。之前是被狂喜冲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自然不会在犯傻。
    果然,立刻的,有独孤家支持,他的名声就好了起来,其他兄弟却往往被指“无孝悌之心”,甚至有“罔顾尊卑上下”等言论。
    反复几次,皇子们都学乖了,一时间,到处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大汤第一家庭,难得的和谐共处,惹人艳羡。
    七皇子本来是最会装样的,不管是在自己母妃还是在章和帝面前,都是“赤字纯孝,天真良善,偶有莽撞”的形象。这几乎是最完美的形象——大面儿上是好的,即使偶尔不着调,那至少心也是好的,为人父母的,总不会过分苛责,即使是刻薄寡恩的章和帝,也难免对这个儿子多几分纵容。
    可是,没等夏侯柏从“太子确立了,可惜人选不是我”缓过神来,突然发现,怎么兄弟们都变得不认识起来,一个比一个更会装!
    青青通过系统君付费频道,观察众皇子的相处,也不得不感叹,章和帝的确厉害,要在她那个世界,什么汉国set训练营之类,都是白给!人章和帝,不动声色,就把自己儿子们一个个都训练成影帝——还是短期速成。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皇子们越来越精明,也越来越“孝顺”,往年青青毫不费力就能弄个礼物出来让老皇帝喜笑颜开,今年却真是不容易。
    贵重的、珍奇的、暖心的、别出心裁的……
    只有世上找不到的,就没有皇子们寻摸不来的!
    虽然,凭青青现在暗地里的势力,就是直接谋朝篡位也不是太异想天开,讨好老皇帝也不再是生存必须。但是青青从来就不想当皇帝——太过劳心劳力,还要背负万万人的生活,责任太重。
    而且,一旦站到前台去,再隐秘的秘密,也是藏不住的。
    青青从来不敢小觑人类的智慧。
    她是有超级金手指,可是,想一想,人类初生,不说大自然的洪水大旱、地动惊雷,就是普通掠食者,哪个不比人类更占优势?那些猛兽飞禽,难道不像是开了金手指,蔑视众生么?
    可是,最后胜利的,永远是人类。
    闲话不提,归根结底,在夏侯任登上皇位之前,青青还是需要章和帝为她遮风挡雨的。
    只要拿捏住老皇帝,要什么、对付谁,只需一句话、一个暗示,就能安享其成,青青表示,这样的生活暂时是不想放弃的。
    通过系统君,青青“参考”了所有人的献礼,稍微有些挠头。
    好在,太子殿下通情达理。
    青青在“看到”太子的准备时,立刻笑了。
    章和二十二年九月初三,章和帝五十五岁生辰。
    虽不是旬假,但万寿节,即使不是大庆,没有大赦天下,全民休假还是有的。
    惯例,白日章和帝和群臣在含元殿同庆,晚上则是少数亲贵被邀请,参加皇家内部私宴。
    章和帝仍然不想给皇后面子,所以这次宴会,虽然女眷有盆栽等物遮挡,到底没有和男人们分开开席。
    老皇帝似乎想充分展现自己的慈父心肠,并没有先接受众人庆贺,而是先为儿子们行冠礼——虽然晚上才行礼本身,就让皇子们的冠礼显得儿戏且不伦不类。
    章和帝为主人,却选了吴家,太子太保吴用作了大宾,又让钦天监正为赞冠。虽然时间、年龄等都让此次冠礼像个笑话,但参与者的身份,却让一切都庄严肃穆。
    青青相信,不等明年,这种冠礼形式,就会普及全大汤。
    一个强力的帝王,就敢这么狂酷霸帅拽……
    好吧,青青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抽动嘴角。
    加服、加冠,皇子们拜过皇帝和众宾客,身上也由简衣散发变得衣冠整整,衮冕翩翩。
    老皇帝并没有给皇子们赐字,否则太子也显得太尴尬,倒是按照《论语》“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从各皇子生序,取“千、乘、敬、信、节、用、爱、时”,为皇子们名。
    礼毕,众人入座。
    可能觉得这次冠礼总归还是有失颜面,章和帝并没有邀请众使节参加晚宴。白天受了他们的礼,便将其“打发”走了。像是苏大才子这样比较超然的,也是只由苏家送上不咸不淡的贺礼,自己并没有什么表示。
    这让难得因为女儿拜在苏诘名下学习,而邀请了他参加寿宴,以为能得到大才子贺文的章和帝好大没趣儿。
    好在,在座的清流有几个,愿意捧章和帝臭脚的,却是更多。按照官位、皇帝的宠信层度,依次献上寿礼,其罕见珍贵,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众皇子也表了孝心,每样礼物都尽显拳拳之意。太子却安然端坐——他早说了,自己的礼物比较特殊,要最后才献上,这明显是很有信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断更这么多天……
    然后,蠢作者确实是生病了,没有请假很对不起……
    第八十七章 太子孝心显
    待众人献礼毕,太子才施施然起身,先对章和帝使劲儿拍马屁,一串儿一串儿的好话不要钱似得往章和帝脸上糊,让老皇帝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胡子,暗自嘚瑟。
    接着,太子说了:“父皇仁德爱民、励精图治,实在我大汤之福。儿臣愚钝,竟不能为父皇分忧,心内常有忐忑。左思右想,若要我大汤江山稳固,惟父皇福寿绵长一途而已!多年寻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日前,恰遇一仙道,其种种玄妙手段,吾等凡人难以窥测。仙道因事而出,有感我大汤海晏河清,为天下万民计,甘愿折损福寿,为父皇炼仙丹求永寿。”
    太子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里都打了下鼓——自古帝王求仙访道,就没有成功的。反而使得无数明君,晚年昏庸,朝廷震荡,国家衰落。
    独孤家的人却面有得色,看来是很有把握。
    姜皇后大量太子、太子妃以及淑妃等人的表情,心里有些着慌。
    这仙道之事,实在难测,若此人得了皇帝信任,靠皇帝宠爱生存的曲青青母子,前途难断。若是同流合污,一旦皇帝有事,曲青青就是替罪羔羊;若是与之不睦,这仙道的话,一般可是比宠妃的枕头风还给力的……
    也不怪众人不看好这还没出场的“仙道”,不说古来的教训,就是太子的立场——要是皇帝真“永寿”了,太子难道吃干饭白看着么?
    相信天家父子情深什么的,大家只能呵呵了。
    青青倒是很好奇,又似乎有些喜悦地,抓着章和帝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殿外。
    章和帝拍拍青青的小手,心里还是相当期待的——永寿什么的,听着就觉得很美好呢……只是他见识还是有的,知道像是先帝那位王道长之类的,都是江湖骗术,所用丹药,往往是壮阳的虎狼之药,多为宠妃龌龊手段,或是臣子包藏祸心之举。
    因此,章和帝面上还是淡定的。
    而且,章和帝心里得意——朕可不是父皇那样不中用,如今朕可是龙精虎猛,青青和任儿、小凤凰都能证明……若是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不要怪朕翻脸无情啊!
    太子迎着各色目光,心里得意——道长仙家手段,岂是汝等凡人看得破的?若不是道长暗示,自己才是真龙天子,太子还真不愿意送人进宫。毕竟,他私心里还是觉得,人世辛苦,倒不用苦留父皇遭罪呢。
    在众人心里各种纠结时,太监领着一位身着道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清瘦男子进了殿。
    不得不说,太子也不是好忽悠的,这位道长,至少卖相还是很有些震得住的。
    众人窃窃私语,倒是都在猜测道长如今年方几何。
    章和帝此时也起了兴致,相当期待了。
    道长一扬拂尘,对章和帝鞠躬,口称“陛下万福”,待章和帝示意平身,就老老神在在地站着,不言不语。
    太子见章和帝没有生气的意思,心里更是笃定,笑着对皇帝禀告了遇到道长的诸此种种,其波澜起伏、神奇莫测处,真让人觉得,太子府上定是养了位相当厉害的说书先生。
    章和帝听得高兴,他是真希望这道长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于是稍微带着尊重,问道:“不知徐道长今年高寿?”
    这点大家都很好奇,全都看向道长。
    道长在这大场面也安然若素,平和淡然,微微俯身,道:“老道长于山中,不知年岁,只记得,少年曾出山一游,恰逢崇文帝即位,大赦天下。”
    此言一出,众人惊呼出声。
    崇文帝三十五岁登基,二十五岁有了先帝;先帝二十六岁登基,三十二岁有了今上,再算上“少年”至少也是十多岁,这道长竟然至少都是一百五十多岁的人了!可他身姿昂然、步履轻便、精神抖擞、面带红光,虽然须发皆白,可面皮白皙光滑,露出来的双手也是光洁修长,不看头发,说是二十啷当岁也有人信的。
    章和帝眼放精光,心跳陡然加快。
    若是真的,这可是真神仙!
    章和帝不好穷追猛问,便瞄了眼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吴大人是皇帝亲信,自然最懂察言观色,于是故意作出“你丫骗傻子呢”的样子,略带傲慢地道:“道长常年在山里,这记性可能不大好。信口开河,倒是没有佐证。”
    徐道长也不生气,仍旧慢条斯理,对章和帝鞠躬,道:“贫道自幼喜读书,虽不敢说过目不忘,倒也能三遍倒背。今日皇上寿辰,贫道身无长物,倒是少年时留有崇文帝墨宝,今日赠给皇上,略表心意。”
    言罢,便有太监领了一位面貌极其俊秀灵动的小童子进来,手中却是高举托盘。
    程元珍接了东西,眼睛一扫而过,心里却大惊。
    章和帝一看,竟然是崇文帝和另一人联诗,在扇面上留了墨宝。若只是崇文帝的笔迹,其实还不能说明什么——大多世家还都有高祖爷的墨宝,总不能随便拎出个小辈来,就说是从高祖朝一直活到如今吧?
    可这另一人的笔迹,不出意外的话,就是——
    果然,徐道长又说了:“皇上仁德,乃万民福祉,贫道献丑,愿现场作诗文,为皇上颂德,不知可否?”
    章和帝自然准了。
    太监布置好笔墨纸砚,徐道长挽袖,一挥而就。
    章和帝御览,眼睛一跳,怦然心动。
    这字迹,分明就是扇面上另一人的笔法,没错!
    章和帝按捺住内心的雀跃,让程元珍托着两幅墨宝让众人传阅。
    青青却看出来,这扇面和诗文都是道士的笔迹,经过系统比对,崇文帝的字迹却是做得假,连私印也是假的。青青倒是有些佩服这道士,以及他身后的人了——
    若是道士的笔迹作假,自然有人敢和独孤家对着干,指出来。可这崇文帝的笔迹有问题——章和帝鄙视先帝,从来不喜欢别人说什么“继承先帝遗命”,最喜欢时时把高祖、崇文帝挂在嘴边,似乎他是曾祖父、祖父养大的一样。可是他却没认出这所谓崇文帝的笔迹是假的,如此一来,即便在场有人能看出问题,比如曲青青、苏诘、朱祁等等,但是谁敢说出来?
    大大扫了章和帝面子不说,要是皇帝死硬不肯认,这就是妄言之罪,再难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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