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会太那个了?”
    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了洁白婚纱的吸引,这套婚纱也确实如老板所说,是从南边刚拿回来的,款式是十分时髦的那种一字领, 微微露肩,下面是蕾丝的透明长袖,袖子口还有个挂在中指上的手背蕾丝花,挺有这年代的感觉。
    前两年的结婚喜服一般就是老式的大红,也就这两年才渐渐挂起西洋风,今年平城也才有了纯白的西洋婚纱。
    江画眉很喜欢这套婚纱,跟一层层用白云堆砌成似的,有种梦幻感,可是在别人面前露肩膀什么的,感觉很奇怪啊。
    祁云倒是没那种感觉,自己媳妇漂亮,露出一点锁骨肩膀他是没意见的,所谓的女人的美非得捂着不准别人看见,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大男人主义的霸道。
    祁云除了在床上霸道一点,其实私底下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开明的,用蜀地的话就是“耙耳朵”,最大程度上尊重媳妇的独立自主权。
    最后江画眉还是换上了婚纱,祁云配合的换了白西装,两人站在室内摆出的一些场景中拍下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套正式的婚纱照。
    可能在几十年后看,室内婚纱照其实是挺low的,但是在这个年代,就已经算是十分时髦了。
    女人们也才穿短袖穿裙摆到膝盖下面一点的裙子,无袖的都很少穿,更别说露肩露背还露一点胸前事业线的了,拍照当然是只能在室内拍,照片洗出来还算是很私密的照片了。
    一开始江画眉还压着祁云不准他挂出来,一直到好多年以后南边露腰的衣裳都出来了,江画眉这才在祁云的歪缠下点头让他把婚纱照挂出来。
    田思思的婚礼听说搞得挺尴尬的,新郎依旧是当初那位孟先生,不过婚礼上岳母就反胃,原本田思思还挺着急的,想要送她妈去医院,结果范女士却有些小女人的娇羞往自家男人怀里靠了靠,说是自己已经怀孕了,让田思思以后当个好姐姐。
    原来范女士这么多年一直在调理身体,当年生田思思的时候伤了的地方也慢慢温养好了,也怪不得田家突然就不再反对田思思嫁到孟家了,原来是有了别的孩子。
    虽然那孩子还没出生,但是有点头脑的客人都私底下笑言,那孩子以后再差田家那位先生也会觉得老怀欣慰的,毕竟有了那样一个脑袋里全是草的女儿做对比,再差也能看出几分好来。
    范洋他姑一辈子也就是个恋爱脑了,虽然也疼女儿,可现在又突然跟自家丈夫孕育了一个“爱的结晶”,丈夫也回心转意对她多了很多体贴温柔。
    比起女儿,范女士自然也就毫无愧疚的偏心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以及丈夫身上去了。
    田思思一开始还因为外公以及爷爷爸爸他们全都反对自己的爱情而越发来劲,总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妈妈年轻时候的翻版。
    不管别人怎么说,田思思是觉得自己父母婚姻生活是有爱情的,哪怕妈妈再怎么样,爸爸在外面也确实没有过别的女人。
    早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说范女士生不出儿子田先生说不定在外面养了私生子,范女士还为此抱着田先生哭着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田先生再是头疼,却也不能不承认自己一辈子唯一的爱情也就落在这位让他头疼的妻子身上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跟这个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离婚。
    有时候不得不感概,人跟人的缘分真特么扯淡,或许他第一次的爱情就遇上了这么让人烦恼的女人,于是对别的女人一看见就像是看见了无数的麻烦,所以都是敬而远之。
    父母那样阴差阳错又彼此不离不弃的爱情让田思思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跟孟先生也是一样的。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她妈妈那样瞎猫碰见死耗子,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她爸爸那样除了忙活公事,在外面看见别的女人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要是让家里的菟丝花知道了又得嘤嘤来一场大戏所以敬而远之。
    田思思结婚没多久就跟她先生闹得外面的人都知道了,田家几乎已经算是放弃她了,孟家原本娶她进门的算盘一点都没响声儿,田思思又是受不得委屈的,闹到最后三天两头的叫嚣着要离婚,范洋看得都觉得自己快要得婚姻恐惧症了。
    “老祁,你说这才结婚多久啊,三个月都还没过完呢,要不是有老一辈的压着,这离婚复婚都能搞一个来回了。”
    范洋如今直接搬出来住了,范老都头疼得直接收拾行囊远赴南边会老友去了,实在是他这个外孙女太会闹了。
    结了婚似乎就更加无所顾忌了,田家那边为了让范女士养胎,刚好田先生有个职务上要外调的事儿,所以两人直接就一起走了。
    田思思的爷爷奶奶是不爱管她的,要闹就自己一个人闹,老人家自己干自己的。
    范洋没等祁云回答,自己捡了根甘蔗咔嚓啃,边往装垃圾的框里吐甘蔗渣边絮絮叨叨,“其实偶尔,真的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我也觉得我这表妹挺可怜的,她爷爷奶奶都不管她,回娘家就是在那大房子里面摔摔东西骂骂帮佣,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应,也怪不得她就老是来我们这边闹了。”
    祁云正在给琴装弦,范洋知道祁云下午都是在琴瑟行这边,所以无聊了就直接往这边跑。
    老何知道范洋是祁云的朋友,所以也并不介意这些所谓的外人进他的二院里。
    “还是那句话,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了,你不是说当初小时候大家都挺喜欢你表妹的吗?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去抱怨你们这些人不体谅她,而是该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把你们都给推远了。”
    即便是没头脑的人,若是真心实意想要好好过日子,那这些问题都是应该想到的。
    范洋叹了口气,伸着脖子看了看,没看见如意,“今天如意怎么不在?”
    平安没在这边还算正常,毕竟平安更喜欢到补习班那边呆着,认真的学习知识,而如意就更喜欢琴瑟行了,基本上爸爸过来的时候都不会缺了他。
    “今天不是周日么,两人都去玉封那边了。”
    如意三岁多以后也跟着平安一起在玉封的武馆那边学武术去了。
    如意也就是在制琴这方面会十分安静,平时看着也乖巧,可心里蔫坏蔫坏的,默不吭声就能搞出些小坏事,他那些小动作能骗过他哥哥妈妈小舅舅,祁云可一点没费功夫就看穿了,直接把这小屁孩儿扔去武馆了。
    用祁云的话说,就如意这性子,以后长大了少不得要被人套麻袋下黑手,所以还是赶紧趁着年纪小努力学几手吧,以后不说能打回去,至少能反应迅速的保护自己的重要部位。
    从这一点来看,祁云果然是位十分开明的父亲。
    范洋今天拎着一袋甘蔗来找祁云,纯粹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人唠唠嗑,如今已经十一月了,先前在琴瑟行这边来准备申遗乐器的师傅基本都已经忙完走了,回去之后还要交代一些事儿。
    等到明年还要过来一下,开个会了解一下,然后正式向联合国那边递交申请书,等待审核批复,估计也至少要半年,这些事都是急不来的。
    范洋懒得啃甘蔗结头,垫在手上的油纸掉了个个儿,换了一头继续啃,“怪不得今天何叔都不在。”
    要是往常如意在这里,老何肯定就在旁边不远处撑开了大伞的那架矮塌边眼巴巴的手把手给如意讲解一些小知识。
    那矮塌还是祁云自己做的,有很多可以放小工具的格子,还有可移动的工作桌面。
    虽然这几年主要精力都用在制作乐器以及写书上,可学过的东西祁云基本不会忘,再闲置个几十年要重新捡起来,也是十分顺手的事儿。
    就这一点范洋是很佩服祁云的,要是他,那肯定早就给忘光了。
    说是给祁云送甘蔗,其实最后都叫范洋自己蹲在椅子上边说话边给啃光了,留给祁云的就是一小筐的甘蔗渣。
    索性两人都习惯了这种情况,一个脸不红气不喘一个默默收拾了垃圾,范洋看时间差不多了,话也说完了,起身准备走了。
    今天祁云这边要等一位要来拿古筝的客人,所以他要晚一点走。
    “行了,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我要去画廊,顺便去玉封那里看看平安跟如意。”
    祁云随口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站起身,准备送送范洋。
    这也是范洋之所以不觉得祁云会烦他的一个理由,每次虽然他唠叨的时候祁云反应不会太热烈,但是也不冷淡。
    等他走的时候还必定会起身相送,可把范洋感动得不行,指天发誓这辈子结交再多的朋友祁云都是他朋友中的第一重要人物。
    倒是凑了巧,祁云这里刚把范洋送到琴瑟行大门口,迎面来了位穿着绿白洋装冬裙的年轻姑娘,看见祁云跟范洋从里面进来,连忙拎着裙角笑着小跑了过来,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看琴瑟行的匾额,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请问这里就是琴瑟行?我找了好多条巷子,差点错过时间了,我是来取古筝的连小姐。”
    这年头也会称呼年轻的姑娘为“某小姐”了,特别是像这位连小姐这样明显比较洋气的姑娘,不再像前两年一水儿的同志同学女士。
    找了好多条巷子还没错过约好的时间,祁云默默看了连小姐一下,这姑娘应该是知道自己方向感很差,所以提前出发的?
    但是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钱乘车的,直接花个一两块钱,人力车三轮车都愿意把客人直接送到目的地门口。
    “时间还早,连小姐请进来吧,古筝已经给您装好了,就在正厅这边就可以验收。”
    祁云礼貌的挂上温和的浅笑,侧身抬了抬手示意这位还站在台阶下的姑娘进来。
    因为想着接待客人的事儿,祁云一时没发现范洋的反应。
    连小姐多看了两眼祁云的脸,眼睛里满是好奇,不过还是十分礼貌的没有多问什么,拎着裙角上台阶。
    结果因为刚才太着急,跑得脚腕疼,再加上今天穿的是有跟的靴子,所以一时没预估好台阶的宽度跟鞋后跟的接触面,一个踉跄差点又给摔了滚下去。
    旁边的范洋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连忙抢了一步将人直接给拽住。那瞬间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大脑都不带反应的那种,等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了,范洋那张脸轰的一下就瞬间全红了,跟被开水烫了又拿铁刮子嚓嚓一顿猛刮的猪皮似的。
    连小姐原本还没多想,一脸庆幸仰脸笑着要表示感谢,结果看见范洋那一张大红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脸红了起来。
    祁云还单手撑在半开的大门上,侧身看着这一幕,视线在范洋那张猪皮脸上转了转,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连小姐请小心,台阶有些高。”
    不止台阶,门槛也比较高,因为都是比较老式的那种。
    连小姐连忙站起身,双手揪着裙角,抬眼飞快的看了范洋一眼,然后小声的说了声谢谢。范洋呐呐的回了声不用谢,也不知道已经转身跟着祁云进去的连小姐听见没有。
    范洋抬手拍了拍脸,又仰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突然发现天色还挺早的,反正画廊也没啥事儿,没必要这么早走嘛。
    范洋在心里自己把自己劝服了,干咳两声,双手揣进裤兜里,转身又进了大门。
    家里来了客人,祁云自然不可能把大门给关死,那显得就有点不正常了,引着连小姐进了前院大厅。
    何家的四合院是比较古朴正式的那种,前院大厅都是专门待客的,还摆放了正式的红木太师椅,一天之内要送出去的货老何都习惯了提前放过来,有客人来了就直接引到这里拿给客人看。
    四合院里没什么人,大门也几乎没怎么打开过,周围住的也都是相熟的人,也不怕有人摸进来偷东西。
    连小姐让祁云直接称呼她连枝,“不用这么客气,爷爷说能够说动何爷爷给我这架他亲手做的古筝已经很难得了,让我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
    没想到这位连枝看着洋气,脾气却是十分乖巧的那种,看了祁云捧出来的古筝,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眼神里也全是喜欢,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而不是客气的那种。
    “连老是师傅的老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相比之下,祁云就比较客气了,不是针对谁,对待外面的人祁云向来都是这么个性子。
    祁云把货给了人,也能提前去武馆那边接平安他们两兄弟。
    今天老何不在,连枝也没有要多呆的意思,祁云交代了房叔一下,自己回前院准备问问范洋要不要一起走,结果这才发现范洋已经不在了。
    看了眼大门那个方向,祁云心里也隐约明白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倒是没想到范洋平时看起来六五不着调的,真遇上看对眼的能这么积极。
    还真别说,范洋确实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殷勤的帮连枝抱着古筝盒代替祁云把连枝送到大门口自己也没回去,范洋跟着连枝一直出了大门往巷口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搭话,“连枝,你怎么出来也不坐个车?”
    “我上个星期才回国,想要好好看看平城,结果没想到迷路了。”
    像范洋他们这样的本地人,其实彼此之间没见过面但肯定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更何况连枝的爷爷跟老何是故交,那肯定跟范老也是一个圈子的。
    范洋刚才一听说连老是连枝的爷爷,立马就知道连枝就是连老小儿子家那个留学的小女儿,另一个让范洋记得连枝这名字的也是因为连枝有个哥哥叫连理,两兄妹的名字在那会儿还是很有特色的。
    连理枝,一听就知道是父母恩爱共同期盼着生下来的孩子。
    “这都能迷路?顺德街这边其实都没啥变化,最大变化的还是西站北站那边,以前的青瓦院子全都给推了,修成了办公大楼。”
    连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从小方向感就不是太好。”
    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连枝记路基本都不是记方向,她就是记街道两边的一些牌匾之类的,没有牌匾那就记附近的商铺,理发的旁边是饭馆,饭馆旁边是布鞋店,一打乱连枝就保管迷路,就算是拿着地图都没办法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漂亮桃花:田先生,我仰慕你很久了,今晚去我家里坐坐好嘛?
    田先生:不了谢谢。
    田先生心里暗想,要是不按时回家,家里那枚戏精又要来一出大戏了,还要抱着我嘤嘤哭泣,头疼....
    第163章 年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连枝, 所以范洋居然这一瞬间觉得这一点缺点也是可爱到不行。
    半个小时前范洋还在跟祁云感慨女人真麻烦, 结果半小时后范洋就因为突如其来的一见钟情,颠颠儿的抱着古筝盒陪着连枝在十一月末的平城大街上走了半个多小时。
    一开始两人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平城的变化,后来连枝又明显好奇起了祁云,“刚才那位就是云深不知归处的云深先生?我好喜欢他的书,可刚才都不敢跟他多说话。”
    虽然看起来笑得温和,可连枝总觉得不太敢去搭话。
    不得不说连枝跟范洋一样,都有着他们属于动物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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