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画眉一想,好像他们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婆婆年初回去之前晚上跟她一起睡觉的时候可是细细的跟她说过了,说他们在努力攒钱,听说能做生意了,到时候她也去弄个小生意做,跟公公一起攒钱,希望等到他们老了挣不动钱之前给大哥大姐还有他们各自攒一份钱或是买房产或是存现金。
    有人依靠有后路可退的感觉真好,江画眉伸手抚着肚子画圈,一贯懒洋洋的小家伙果然又慢慢在她画圈的那个地方顶起了一个小拳头,捏一捏都能捏出拳头的大体轮廓来。
    “那我先去看看房子吧,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应该没关系。”
    “算了还是我去打听吧,你闲着就把具体的计划书捋一下。对了,等你生完二妹,下半年就去学校经管系那边旁听,我替你申请到了一个旁听生席位。”
    原本还想着要自己去看房的江画眉一听这个顿时就自然而然的转移了注意力,面上露出笑来,可又有点紧张,“真的可以去旁听?我原本还想今年好好啃一下课本,争取明年考进大学呢。”
    “即便是考不上太好的学校,但是我还是想系统的学一下经济专业的知识,我现在就是东学一下西啃一下的,自己都感觉有些地方有断层,现在倒是看不出问题,但是怕就怕以后会在自己实践的时候出漏子。”
    祁云翻开书靠在床头想了想,这几年参加高考的要求是比较宽松的,要是再过几年,那像江画眉这样完全没有学籍的全自学社会人士是没办法参加正常高考的。
    既然江画眉有这个想法,祁云当然是全力支持,“那要不然咱们就不去旁听了?”
    到明年七月,中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祁云决定明天就去把小学初中高中的课本都给弄齐。
    初中课本江河倒是有,但是因为初一的教材今年改版了,所以祁云还是要给江画眉找最新版本的教材。
    江画眉也不笨,且对数学方面的敏感程度还是很棒的,数学通理科就基本半通了,通的不是知识上而是思维方式上。
    江画眉知道祁云帮她拿到旁听资格肯定是很费力的,自然也舍不得放弃,“没关系,等下学期开学还有这么久,暑假里我就在家把基础打牢,等开学了我也能一边去听课一边在家温书。”
    饭店那边倒是不用担心,一回生二回熟,江画眉今晚跟祁云说这个事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谱,连请多少人请哪种人江画眉都想好了,就等着确定下房子之后贴上招工单子。
    今年三月价格体制改革提上领导们的会议桌,之后很多商品都已经放开了限制,而平城也有很多小食堂小代销店从公有制往外承包转为私人经营。
    像江画眉他们这样的小饭馆,也已经可以去申请注册了,申请注册之后按时交税,之后就不怕被查了。
    很多人都躲习惯了,舍不得那大额的税金,江画眉倒是二话不说揣着大肚子没跟祁云说一声就自己跟李大红一起去注册了。
    身为华国人,能够交税给国家做贡献,江画眉总算觉得自己对这个社会还是有点价值了。
    另一方面江画眉也想得很清楚,既然国家都在南边特区支持做生意了,那以后肯定会是一个社会经济发展的潮流,她作为头一批次注册交税的商户,政策上肯定是会有一定优势,以后要扩大规模或者转入其他行当,在注册衙门那边肯定更方便。
    江画眉想要的不是守着一家小饭馆每个月就数一千两千的钞票,她想要的是做得更大,以后说不定还能把生意做回怀城做回茳那市。
    那到时候她去看店里情况还能顺便回家看看,生意也做了家也回了,多好啊。
    当然,要是以后能做到国外去就更不错了,因为江画眉也想要去国外玩啊,听说国外的人长得都很稀罕,也听阿云说什么什么海啊鲜花国之类的。
    这会儿江画眉虽然想法大胆了,可还是有点儿没褪去的不安,总觉得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要是没个落脚点作为根据地,她会觉得那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意外。
    江画眉往日也就是随便想想,今晚谈到系统学习经济知识,江画眉心情不错,侧身搂着祁云胳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以说是天真又大胆的想法。
    祁云倒是一点没觉得这些想法搞笑,反而在一旁温柔的替她补充一些可行性建议,江画眉只当是聊得开心,就像是小两口在尚且贫穷的时候满眼希望的抱着彼此设想“等我们有钱了”的未来。
    睡前祁云照例给江画眉读了一段经济专业的书,如今晚上祁云已经不让江画眉自己看书了,虽然电灯灯光明亮,可多少还是很费眼睛的。
    江画眉如今身体状况已经比较艰难了,祁云总希望她能轻松一点。
    江画眉睡前看书已经坚持了快六年了,可以说书陪伴在江画眉床头的时间比祁云可多了两年多,要让她就这么放下这个习惯,江画眉能直接失眠。
    两厢一折中,江画眉就负责闭眼听祁云替她念,她只要在脑袋里消化掉就好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能立即提出来,祁云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实践经验,可前世好歹也是这个专业出来的。
    一开始给江画眉一点点掰碎了讲解这些知识,祁云还会想起前世,当初祁云回高中半年后取得优异的高考成绩之后,交上去的志愿表不知道怎么被母亲修改了。
    金融专业的分数线比较高,祁云那会儿刚回来,又有种少年意气的想法,想要震慑一下那位对他回归充满警惕的大哥,结果高考分数太高的结果就是让母亲挑选热门专业就跟选萝卜白菜似的。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祁云是懵的,因为他回家以后就跟母亲好好谈过自己对争夺公司没兴趣,要是她想要有权有钱,他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让她当家做主。
    之后的半年母亲也确实表现得不争不斗了,祁云甚至在那半年里享受到了跟母亲逛街喝茶的休闲时光,而在高考时出一番风头“震慑”大哥,也是那时候生出来的。
    然而通知书到了之后,祁云想要拒绝入学,母亲却直接发火威胁他,要是心里还有她这个母亲就好好去上学,甚至还嘲讽他不知天高地厚,祁氏这样的公司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说能比下去就能比下去的么?
    “等你闯出一番名堂至少要二三十年,那时候我都老了我还能享受到什么?你就是个自私又狂妄的人!”
    这句话过了这么多年祁云依旧能一个字不漏掉的回忆起来,甚至连当时那位女士的表情语气眼神都完全复原,或许对她的期待也是在那时候断掉的吧。
    而那时候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或许也已经落下了一颗种子,祁云希望能够有一个女人,能够把他当做比任何权势名利金钱都要重要的存在。
    所以啊,那个贫穷到只能说出“我干活很厉害”的女孩说要养他时,心里触动轻微,却又不容忽视。
    如今有了妻子有了孩子,祁云倒是对以往“父母感情缺失”的遗憾几乎完全看淡了,而他也在努力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因为他自己尝试过那种感觉,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再有那样的经历。
    “阿云,你懂得可真多,我都怀疑你还有哪些不会的。”
    江画眉嘟嘟囔囔的靠在他胸前嘀咕,声音有些轻。
    祁云胸膛振动,泻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傻姑娘,我不会的可多了,我一向认为什么都会一点的人不是最厉害的,专精某一方面的人才更容易成为被历史记录被世人传唱的大师。”
    祁云放下书,搂着靠在自己胸口上的小姑娘往下移了下调整了躺睡姿势,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脑袋。
    江画眉皱了皱鼻子哼哼了两声,不乐意祁云说自己不厉害,“胡说,那多才多艺的人也是人佩服的人啊,而且我家阿云就算是会的东西多了,学的也比别人好,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就请那些什么大作家,专门给你写传奇传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多厉害。”
    孩子气的话,逗得祁云又是一番胸腔振动的低笑。
    江画眉侧脸趴在祁云胸膛上,头随着振动上下抖了抖,听着里面的声响,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喜欢阿云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让全华国人手一本我家阿云超级厉害的书!【倒贴钱也乐意
    很久以后....
    江画眉:我要赚更多更多的钱,让全球人每个国家每种语言的人都知道我家阿云超级厉害!【不知道那个诺啥子奖能不能买
    第125章 聚会
    祁云跟江画眉都是行动派, 说好要备考, 第二天下午祁云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套小学初中的完整教材。
    高中的今天书店里没找到,祁云已经留了押金让对方帮忙联系了,毕竟现在参加高考的人还是很多的,高中课本依旧是书店里最吃香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些参考书也随着市场需求陆续出来了。
    在祁云看来,高考并不困难,最难的或许就是前年那一场以及几十年后,前年之所以更难, 一来是那时候出题的部门也处于摸索中,题型并不一定就切合考生学习范畴。
    二来当年报考人数多得吓人,毕竟是积攒了这么多届的, 一下子簇拥而上也是把全国各高校吓了一跳,为了让学校能够正常运转, 自然只能提高分数线来选取学生。
    到明年高考, 前面已经有了三次高考分流,积攒的人数减少许多, 到时候高校要录取学生,自然会把分数线相应的划低。
    至于几十年后,全球信息化, 教育方面被迫强行与国际接轨以求提升本国在国家上人才方面的竞争力,学生需要学习的知识深度更大领域更广了。
    再加上经济条件教育资源的宽裕,能够接受教育的人越来越多了,参考人数太多, 只能提升难度以及录取分数线进行阶梯式的优胜劣汰制度。
    好在这会儿是五二二教育制,加起来也就九年的课本知识,祁云对江画眉还是很有信心的。
    江河知道姐姐要自学参加高考,心里肯定是高兴的,虽然相信姐夫的人品,姐夫跟姐姐感情也融洽,但是到了平城之后见得多了,也更加了解到姐夫的优秀,江河心里何尝没有担心姐姐进步的速度跟不上以后被远远抛在后面。
    现在姐姐有了努力的方向,江河也减少了外出的时间,争取更多时间留在家里,能够在姐夫不在家的时候自己给姐姐讲解一些知识点。
    江画眉拿到了书,自己先慢慢的看小学的教材,这些都是简单的,但是有些基础还是在小学里打下的,所以祁云也没有忽略小学教材。
    江画眉自学的时候平安跟在一旁好奇的跟着一起看,江画眉也会在平安有兴趣的时候给他随便说一说,或是读读课文,等平安没兴趣了她又自己去看。
    刚开始这段学习江画眉自己完成的十分轻松,祁云也能在这会儿忙其他的事。
    原本祁云准备托老王帮忙看看东站那边还有哪些房源,没想到房子还没来得及看,这边就收到了邀请函。
    五月初,五四青年节,祁云受邀参加青年日报举办的文化交流会,原本祁云是不打算去的,毕竟他跟青年日报那边并没有什么交际。
    倒是张副编来找了祁云,表示到时候他跟祁云一起去。
    自去年青年日报正式复刊,众多文化刊报陆续冒出来,到今年,似乎五月四号也被当做是一种文化重生的日子,跟去年老何带他去参加的聚会相比,这个算是年轻一代文学工作者的聚会。
    祁云随大流,穿了一身简单的西装,这会儿的西装受英国影响比较大,还是倒梯形西装,身侧或背后有开衩,腰部有收线。
    祁云身材匀称肩宽腰细大长腿,头发是不长也不短的清爽碎发,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中分或者三七分,只是随便的散着自然垂落,再戴上浅银色手表蹬一双黑皮鞋,走在张副编身侧跟个明星似的。
    这会儿电视机陆陆续续进了千万家庭,马卡虹口那边的明星也把时髦的风潮吹到了内陆,街头的一些兼卖磁带的书店里总能听见拖着调子软着嗓子唱腔甜蜜慵懒的歌声。
    “先生长得,即便是穿一身洋人西服也让人不由想起君子如玉玉树临风。”
    张副编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祁云腰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肚皮。
    现在工作量大了,坐办公室的时间多了,肚子上不知不觉就多了一圈软乎乎的肉。
    祁云笑了笑,单手随意的揣进裤兜里张望了一下,举办聚会的地方是一处湖泊公园,草地上摆放着铺了洁白桌布的长条桌,桌子上摆了酒水糕点,弄的是西式聚会,祁云觉得可能是经费上跟不上。
    张副编带着祁云进了会场,里面的人三三两两端着酒水碰头说话,张副编跟主办方客套了一番,还没等张副编介绍祁云,主办方负责人就伸出双手跟祁云握了手,“这位就是云深先生吧?久仰大名,今天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去年您在玉雅苑跟范大师斗画的事儿咱们可都是听了一个冬的,春天里原本是想请您一起参加植树节活动的,可惜您那边行程撞上了。”
    三月里华国今年恢复了植树节,祁云那时候正带着平安一起参加学校组织的“种下树苗,迎接希望”的集体活动。
    过完春节祁云回平城之后,各方大大小小什么协会什么私人文会诗会甚至古典音乐交流会,邀请函像是雪花一样飘来,不管是因为祁云当初斗画还是何老唯一徒弟的身份,祁云都没有去参加,依旧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回算是祁云第一次接受邀请参加这种类型的聚会,青年刊报负责人这么激动,倒是也能理解。
    “陈总编客气了,青年日报是咱们青年知识分子的深刻记忆,如今能越来越好,就像是看见了青年文学的希望,今天有幸来参加这场一周年聚会,也是祁某荣幸。”
    祁云笑着寒暄,既不受宠若惊也不高傲怠慢,陈总编高兴得脸上的笑都落不下来。
    如今华国年轻一代中,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个中翘楚,在其他人都还被文革阴云笼罩着轻易不敢动笔的时候,这个人以一种轻松自由的姿态活跃在文坛。
    陈主编也曾经是《国风》的读者,自然对祁云刚开始的文风十分了解。
    并且因为曾经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陈主编跟《国风》编辑部的领导一样,看见了祁云对政治风向的研究与规避,那种巧妙的心思是一般文人想不出的,或者想出了也有人会因为自持身份而不屑于去使用。
    陈主编曾经都跟朋友在私底下谈论到“归自云深处”这个人,说他是政客,但是他却能写出文采斐然的文章,说他是文人,他却又同时具备高超的政治触觉。
    而且这个人思想跟寻常知识分子还略有些不同,因为他能圆滑得高尚,即便他对当前政治做了妥协,却一点不让人觉得他谄媚低俗。
    看看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读者还是同行甚至前辈对他的评价吧,厚重乌云间穿透而来的一缕阳光,无垠黑夜中独自闪烁坚持为世人带来光明的启明星,便是老一辈文学家也不少人松口,称赞“云深”是那个时代走出来从浓郁夜幕中挣脱而出的星子。
    祁云的读者们更是写信直接称呼他为启明星。
    在那样一个时代都能走出来的人,陈主编不认为这样的人是蠢笨的恃才傲物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位踏着春风而来的君子般的人物。
    张副编也不是《国风》的主编,不存在担心祁云跟陈主编关系太近以后文章资源往这边靠的想法,要不然今天也不至于带着祁云来了。
    张副编带祁云一起来,除了是让祁云打入青年文学圈以外,也有跟近年来优秀青年作家接触的意思,带了祁云既是用自己的人脉给祁云大开方便之门,也是借祁云的名气给自己的兴华出版社拉拉作家们的好感。
    文化圈说是有严格的界限也对,但是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沟通交流,所以祁云跟范老斗画的事儿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这年代真正有才华的人,那是真的多才多艺,即便是今天请来的一些作家,很多也是有一两门其他爱好才艺。
    祁云这个人要是想要让人对自己放松警惕失去敌意,也不过是几句含笑温和又充满交际技巧与智慧的交谈,一开始肯定是有人对祁云目前在圈子里的“第一人”这个说法是不服气的。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凭什么能被称为“第一人”?
    祁云倒是不着急跟人辩解,有人含着敌意上前攀谈,祁云面色如常,对那些绵里藏针的针锋相对视而不见。
    “遥想当初的文化革命,也不是损失了多少国家文化瑰宝,我师傅有幸在那时候保留下家传手艺,可他说他的一些老友却是有人直接断了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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