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本事,我没有;”面对姜曼容的询问,宁有信突然冒出一句,“杀人的本事,倒还行!”
    说着,他突然举起右手中的一柄盒子枪,没有指向姜曼容,而是指向姜曼容身边的林副官。
    林副官大吃一惊,赶紧去摸别在腰间的武器,却一下子摸了个空。
    只见的宁有信摊开左手,手中一只沉甸甸的,正是原本林副官的配枪。早先林副官被姜曼容迷得神魂颠倒之际,宁有信不知什么时候经过他身后,轻轻巧巧地卸了林副官的武器,这人竟始终未曾发觉。
    此刻这座小厅之中,立即又成僵局。
    “你倒是冷静!”姜曼容依旧举着她的勃|朗|宁,眼光转向宁有信,冲他娇媚一笑,言语里颇多赞许。
    “没办法,要护住阿俏,不能多想其他。”宁有信冷着脸,一板一眼地说。
    姜曼容此前见过宁有信多次,万万没想到这人竟与阿俏过去就认识,更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个性子,相比之下,林副官实在是个蠢蛋,不值得一提。
    当下姜曼容笑意转冷:“宁有信,我不晓得你和阮小姐是个什么关系,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阿俏现在在我手里。你手里的小林,生死与我无涉,可是只要我一扣扳机下去……我保证你可一辈子忘不掉这个场面!”
    林副官听姜曼容亲口说出“生死无涉”几个字,登时也变了脸色。原本姜曼容口口声声说她利用男人,操控男人,林副官都不觉得是在说自己,到了此刻才恍然,他不过是姜曼容手里的一柄枪,用过了就可以丢的。
    宁有信却并不为姜曼容的言语所动。
    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副官的动静,口中说:“三姨太,你可知道,我家阿俏对你评价很高的……”
    姜曼容闻言登时一喜。
    阿俏对于她来说,简直像是个宿敌,能得宿敌一句赞许,姜曼容的虚荣心就能得到很大的满足。于是她笑道:“你家阿俏?嗯,你家阿俏对你说了什么来着?”
    “我家阿俏说,”宁有信依旧一板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不是个傻子!”
    “不是个……傻子?”姜曼容险些气煞,这就叫,评价很高?
    她暴怒。
    谁还是傻子不成?
    “所以你该知道,你害了大帅,大帅旧部知道真相都会找你算账,而林副官,是唯一还愿意保护你的人。”
    姜曼容脸色一变,手里的勃|朗|宁已经有些端不住。
    “只要你敢动阿俏一根头发,我就会立即杀了林副官,然后将你交给大帅旧部。”宁有信始终端着枪指正了林副官,又补了一句,“我说得到做得到!”
    第195章
    阿俏对姜曼容的评价,总结四个字,“不是傻子”。
    而姜曼容也确实如她所言,并不傻,也不怎么容易冲动。很多时候,她甚至比她身边的男人们还要理性冷静,看人心看得很清楚,也因此能使出手段,将这些男人们哄得团团转。
    她提枪指着阿俏,也是为一时之气所激。当她提起枪的时候没有扣下扳机,便意味着姜曼容不会当真意气用事她的命,可远比阿俏的,重要许多。
    及至宁有信出手,姜曼容心中雪亮。她知道宁有信说得不错:任伯和在的时候她能通过老任,控制住那些忠于老任的那些旧部;可是现在任伯和已死。除了林副官以外,她再没有别的倚仗了。
    只是宿敌就在身旁,而且阿俏即便被她用枪指着,也没有流露出多少惧怕的神色,相反,她目露茫然,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唇畔甚至稍稍露出些微笑这是,在笑她?
    姜曼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理智偏又提醒她,千万不能造次。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小厅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笃”三声叩门。厅内几人都觉寒毛一竖。
    只见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何文山从门外露了个头,一见厅内这番情形,立即说:“各位稍安勿躁!”
    厅内持着枪的两人,姜曼容不愿挪开枪口,而宁有信则根本没管外面的情形,继续聚精会神,盯着林副官的一举一动。
    何文山便施施然地推门进来,顺手带上厅门,笑着冲姜曼容和宁有信说:“诸位,不如这样,由我何文山来做这‘和事老’吧!”
    “已经发生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这些留在山庄里的人,也还都得往前看。”何文山一向阴沉的脸上,此刻竟难得堆满了笑容,“说实话,敝人总以为,其实大家的需求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各取所需。只要各位肯放开心怀,一起往前看。”
    姜曼容不客气地断喝一声:“姓何的,你能答应我们什么?”
    何文山笑道:“旁的我不知道,我只能答应三姨太,您已经到手的,都不会再失去。”
    姜曼容手下丝毫未放松,反而用枪口顶了顶阿俏的太阳穴,寒声问:“也包括她么?”
    何文山这时候仔细端详打量一下阿俏的面容,开口道:“三姨太,她没有还手之力啊,你试试看放开她,就知结果。”
    姜曼容将信将疑,但是判断目前的情形,她扣住阿俏,一点儿用也没有,甚至不如去控制何文山。因此姜曼容听从何文山的话,一点点地将手中那枝银白色的勃|朗|宁从阿俏的要害松开。
    阿俏却似失去了一个支撑似的,突然整个人朝姜曼容倒过来,身体软软地扑在姜曼容身上,吓得姜曼容尖叫一声,险些将手中的勃|朗|宁扔了出去。
    她使劲儿一推,阿俏的身体往旁边一歪,正巧倒在姜曼容此前坐着的那张贵妃榻上,面孔侧向一边,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在此过程中,宁有信在旁看着,脸上肌肉一跳,饶是如此,他始终没有放松对林副官的看管,反倒是林副官自己,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姜曼容终于镇定下来,故作嫌弃地看了阿俏一眼,说:“也是,这么个废物小姐,以为自己能做一手小菜,能喝两杯小酒,就了不得了。现在想想,我扣着她又有什么用?”
    何文山听姜曼容说这话,脸上笑容不改,心想:竟不知道眼前这才是真正最为奇货可居的人物?三姨太,回头有的你后悔的!
    这边姜曼容已经将她的勃|朗|宁小心收起,低下头,重新捡起被她随便扔在茶几上的水烟,悠悠地吸了一口,吞云吐雾一阵,才慢慢开腔:“何秘书,说实在的,我还是有些想不通。你说我,在这玉蚁山庄里,该得的都得了,我还愁什么呢?”
    她深谙与人讨价还价之道,将别人摆出的筹码贬得一钱不值,至少对自己无用,才能趁机捞更多些好处。
    何文山故作惊讶,笑道:“三姨太,确实如您所说,今夜在‘玉蚁山庄’,最大的赢家就是您,您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这问题是,您得了这些,是打算在这山庄里关起门来慢慢花掉吗?”
    姜曼容登时一僵。
    任伯和已死,他留下的巨额财产大部分落入了姜曼容的口袋,另有大约一半左右的人手愿意听从林副官的号令,靠着这些人,在山庄里死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另外还有一半人她没法儿控制。此时此刻,她没法儿控制的这些人大多数在省城里,准备按任帅的计划行事。
    如果外面的人得到消息,知道是她杀掉了任伯和,那么……
    姜曼容想,何文山说得也对,她可不愿将自己锁在这山庄里抛费大好的青春与财富,再说,这座山庄,温泉别墅,没有物资,也守不住几天。
    可即便如此,姜曼容也还不愿松口,她冷笑一声,道:“何秘书,你道这座‘玉蚁山庄’,我姜曼容就真的出不去么?”
    何文山显得有些尴尬,抬手圈在口边,“咳”的一声大咳。
    他咳声刚毕,只听厅外突然响起“乒乒乓”几声脆响。屋内的人,连何文山在内,都是本能地反应,伏低身体,试图寻找能掩护一二的地方。
    只有宁有信一个人冷着脸立在小厅中。
    只见他突然举起手中的武器,冲着天花板上悬着的吊灯“砰砰砰”地放了几枪,瞬间打得火星乱溅,姜曼容就在吊灯下不远处,立即尖声大叫,着地滚开。
    灯瞬间熄了。
    黑暗中只听林副官“啊”的一声高叫,似乎是被宁有信一脚踢开。
    接着小厅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厅内厅外,那骇人的枪声终于止歇整个过程,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姜曼容想起这间厅里还有另一只壁灯开关,赶紧爬到墙边,抖抖索索地打开了。壁上的灯点亮,透着浅黄色的幽光。众人往厅内一看,宁有信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原本倒在那张湘妃榻上,失去了知觉的阿俏,此刻也不见了。
    林副官刚才被宁有信一脚踹在屁股上,此刻扶着后腰勉强站起来。姜曼容咬着下唇看着他,突然觉得此人听话则已,有用吧,倒也未必见得。
    何文山这时候站起身,望着姜曼容直摇头,叹息一声说:“三姨太刚才其实捏着一手好牌,您可知道么?”
    姜曼容板着一张脸,怒道:“你在说什么?”
    何文山幽幽地说:“阮小姐是本省督军沈厚未来的儿媳,是沈家二公子的未婚妻……你可别这么看我,这可是沈二公子亲口对我说的。我本来以为三姨太觉得胜券在握,是这个原因,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啊!”
    姜曼容听了,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
    “那个古董商人……”姜曼容诧异无比地开口。
    何文山点头,笑着说:“正是,正是,沈家二公子明面儿上的身份就是个古董商人,暗地里……咳,暗地里他做什么营生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三姨太知道了也没用就是了!”
    姜曼容被怄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阿俏只觉得,她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完全失去了意识,但是她体内有一股力量,不断地挣扎着,便强撑着也要醒来。
    待她艰难地睁开眼,她已经被沈谦紧紧地托在怀中,而宁有信从旁边探出个头过来正望着她的双眼,见到她眼神转过来,宁有信低低地唤了一句:“阿俏!”
    她不知道,自己正是在最危险的时刻失去了意识。她晕倒之后,宁有信射灭了小厅内的顶灯,然后立即将阿俏抢了出去。那时候沈谦就守在门口,外面的一切噪音,突如其来的枪|击声……都是他一手制造的。而宁有信一冲出门,沈谦早已顾不上其他,一伸手就将阿俏接过来。
    宁有信一怔,但是并未抗拒,而是双手握住双枪,紧紧跟在沈谦身后,似乎准备随时掩护。
    他能听见沈谦在前面,一面疾奔,一面低呼着阿俏的名字。宁有信双瞳一缩,瞬间起意,突然想要掉转枪口向前,沈谦此刻背对着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谦臂弯里的阿俏,竟然睁开了双眼。
    宁有信一下子止住了心里的恶念,紧紧地贴在沈谦身后,两个人一起,沿着楼梯往下,认准方向,往一座偏厅里冲了进去。
    上官文栋和赵立人他们此刻都聚在这里,外面则有何文山的人正在守卫保护。
    一见沈谦赶到,人们纷纷聚拢上来慰问,沈谦却丝毫没有停留,径直冲进偏厅旁边的一件休息室,让阿俏躺倒在榻上,低声问:“你还好么?”
    阿俏使劲儿点点头,小声说:“我没事,就是……就是头晕得难受。”
    她脸色苍白,眉心蹙着,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她看起来,真的有点儿像是……醉了。”这时候容玥也进了这间休息室,站在宁有信身后。早先容玥见阿俏混着喝了那么些酒,也觉得很担心。
    “阿俏,我告诉你,”沈谦言语温柔,伸手轻轻抚着阿俏额上一绺软软的黑发,“这里没事儿了,我们都平安着。何文山在和其余的人谈判,等到谈判一结束,这里的事情就都了结了。那时候我就送你回家……”
    他摸摸阿俏的额头,觉得凉印印的。
    “……要是觉得头晕,就在这里睡一会儿。”沈谦小声地哄阿俏,“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阿俏此刻的确是难受至极,胃里排山倒海似的翻滚着,却始终空落落的,四肢百骸则都软软的,一点儿力气也无,脑海中时不时地天旋地转着,可是她还是强撑着,强撑着,望着她的男人就是不敢闭上双眼。
    这种危机感似乎与生俱来,但凡他在她身边,她就总是这样,心里隐隐地担心会失去他,要么他会消失不见,要么换做了是她就此离开……
    这么想着,阿俏便始终不愿意阖上双眼休息,甚至双臂一撑就想要坐起来。她知道今夜乱局,沈谦断断不可能永远陪着她,他该有无数大事要去做。所以她可不想在这里拖着他的后腿,他去哪里她都只跟在他身后陪着他……
    沈谦却越是见她这样,越是焦心。
    他知道她放心不下,偏又不想拖累他。其实就算有无数大事在等着他,哪怕是老天要塌下来,他却也只想在这里陪着她……
    这时候宁有信突然出手了,一把拽起沈谦的胳膊,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看我的!”
    说着,宁有信将沈谦往身后一拉,自己来到阿俏榻旁,双膝跪下,将头脸凑到阿俏耳边。
    “阿俏,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阿俏疲累地睁着眼,费劲地张开口,小声说道:“有信哥哥!”
    “是啊,阿俏,我们回浔镇了啊!爷爷就在外面,他要我转告你,累了就歇一会儿,醉了就睡一会儿,一睁眼,就又是明天红亮亮的大日头……”
    宁有信言语温柔,低声哄着阿俏。
    沈谦立在宁有信身后,听他口中反复提到,“浔镇”、“浔镇”……
    只听宁有信接下来轻轻地开口,用无人能懂的吴地方言哼起了歌,歌声轻柔,似乎是守在摇篮旁的妇人哄小儿入眠时哼的歌曲。
    这歌声唤起了阿俏遥远的记忆她也曾有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从来不用怕会失去什么。在宁有信这轻柔的歌声中,阿俏竟真的慢慢阖上双眼,安安静静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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