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域晴沉默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嗯。”
    等到外间再没有别的声音,她才忍不住轻轻转过头来,看着方才许融坐过的地方,眼眶微微一红,轻轻挪动身子,朝那边靠了靠,感受着许融留下的余温,低声呜咽起来……
    …………
    贺域晴血崩的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刘雍的耳朵里。
    他如今在户部当差,又是少年有为,与朝中各个衙门都有往来,太医院自然也不例外,他从相熟的太医院学徒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叫心腹小厮回去告诉了刘鎏。
    传递完消息之后,想到最近流产的人比较多,心底突然间就不大放心柳桐桐了。
    他也有五六天没有去看她,下午下了值,倒是不着急回家,转身去东大街买了些酸梅果子和蜜饯,捧着就去了酒楼。
    柳桐桐虽然怀孕,却仍旧在酒楼忙活,如今因为有刘鎏入股,许劭明着说过要罩着她的话,她也不再隐在幕后出力,大大方方地柜台后掌了账本。刘雍走进来的时候,柳桐桐正在柜台后踩着小细腿的板凳,去够后头柜子里的东西。
    刘雍顿时一股热血冲了脑门,吓得不轻,站在酒楼门口大喝一声:“别动!”
    柳桐桐被吓得浑身僵直,当真不敢动了,站在板凳上眼睁睁地看着刘雍走过来,伸手将她抱了下去。
    她羞红了脸,急忙推开他:“做什么?店里还有客人看着呢!”
    刘雍转头去看,一楼大堂里,五六桌客人被他刚才一声大喝给吓得纷纷捏着筷子、端着酒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等到反应过来刘雍喝这“不许动”的对象压根不是自己,这些客人才又开始吃喝起来,只是纷纷给刘雍递了个大大的白眼。
    今日来酒楼里吃饭的都不是灈阳城的本地人,巧了,都是来赶考的举子们。
    不再关注刘雍之后,这些举子们就凑在一处说笑起来。
    书生们大多满怀抱负,不管有没有真才华,最起码口中说起来,都是不差的。
    有那嘴欠不嫌事大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英国公府,只是八卦的重点不再是英国公刘彦如何如何纨绔不成器,而是酸溜溜地说“那刘雍,不到二十岁,就任了户部侍郎,管着一国的钱粮,你当真以为是个有真才实干的?还不是因为人家老爹是英国公,姐姐是年亲王世子妃吗”,落在其他人耳朵里,虽然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这厮是在羡慕嫉妒恨”,可是好在这大堂里来赶考的举子,对刘雍都羡慕嫉妒恨,大家站在一个战线上,嘲笑刘雍这种富二代,自然是不遗余力。
    刘雍听了倒是嘴角一勾,斜着眼看这些人一眼,将每个人的样貌记了下来,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整治他们。
    柳桐桐却是听得生气,将手里的账本一甩,冷喝一声:“在我这酒楼吃饭,就莫说些无凭无据的闲话,平白惹人不痛快!你们这一餐就算是我请了,都赶紧滚吧!小店是小本买卖,容不下诸位一个个的大佛!”
    刘雍看着她出面怼人,心里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笑呵呵地捏了捏下巴,看那些举子灰溜溜地跑了。
    其中有不甘心的,就特意在外面找了旁边街口一家小店里的人来,贼兮兮地指了店里的刘雍,问道:“这人是谁啊?和这家店的老板认识吗?”
    “这你都不认识?这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啊,叫刘雍的!”
    众举子顿时明了,心中讪讪的,嘴上却是不饶人,将柳桐桐和刘雍好一番贬低。
    这其中有个叫张伟的举子,就是刚才起头说刘雍是草包二世祖的人,自觉被柳桐桐和刘雍合伙打了脸,在众位同门面前丢了脸,心里很是不高兴。
    就在街口一处小茶铺里坐了,想等刘雍出来,找他理论一番。
    哪知道左等右等,也不见刘雍出来,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他才隐约猜到了什么,凑近小酒馆去看,正见刘雍扶着柳桐桐从大堂走过,去后院。刘雍伸手抚着柳桐桐的肚子,笑得一脸温柔。
    张伟暗暗地想:莫不是这两人暗地里有了首尾,这女人已经有孕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败坏刘雍的名声,就能出了今天这口恶气了!
    说干就干,他转身回了所住的客栈,寻了一起住的几个举子,闲磕牙聊起了这个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五天,英国公府世子与民女私相授受,致使那女子有孕的事情,就在灈阳城里火速地传播开来。
    刘雍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第二天偷偷摸摸地从酒楼后门驾车回府,大清早的,居然就遇到了刚从城外进来的一辆马车,他的座驾脾气不好,见那拉马车的母马蔫头耷脑的,朝着那母马就打了个响鼻,吓得人家长嘶一声,竟当街站定,一动不动了。
    马车里,颜钦被闪了一下老腰,原本还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假寐,这下子倒是彻底清醒了,没好气地掀了帘子看出去。
    刘雍也吓了一跳,立即下马来,在马车外恭恭敬敬地行礼:“学生刘雍,见过老师!”
    颜钦穿着宽大洁白的道袍,一头微白的头发高高挽起,一丝不乱。
    原本就板正的一张清瘦国字脸,此时看上去,更加板正严肃了,看着刘雍,竟是一声不吭。
    要是旁人,大概就会被颜钦这冷冰冰的目光,麻木的神情给吓到了。
    可是刘雍却知道这位大才子有个毛病:他专心只做学问,对什么都有兴趣,唯独对认人没有兴趣。
    直白地说吧,颜钦他是个彻底的脸盲症晚期患儿。
    刘雍只得扬起脸来,朝颜钦笑道:“老师可是不记得我了?我是英国公刘彦之子,刘雍,您做过家父和我们几年老师的……”
    颜钦眼神迷茫了一瞬,忽然就清凉了起来:“竟是你?长大了,险些认不出来了!”
    刘雍默默地吐槽:我就算不长大,您也认不出啊。
    “老师回灈阳城,可是应陛下之请,回来做文举的主考官的?”
    颜钦点点头,说道:“你可打算下场试试?我听说你有了官职,但是官职是虚的,功名才能保你一世富贵。”
    刘雍笑眯眯地点头:“学生已经记了名,正打算下场试水。”
    他不到十七岁,下场考个秀才,也不算晚了。
    颜钦很欣慰:“你不想你爹那厮,很好,很好!”
    英国公三个货,他就只喜欢刘雍这小子,因为刘雍对他的恭敬和顺从,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刘彦和刘鎏,面上装得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
    “你这么早出门,是要去上朝?正巧,我也要去宫里觐见,一起吧!”
    刘雍只得从命。
    颜钦所坐马车前的小木马看起来很害怕刘雍坐下的大黑马,刘雍一夹马腹往前走几步,那小母马才慢悠悠地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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