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实验室,冰冷的医疗器械……
    在躺上手术台的那一瞬间,他望着一旁的手术床上昏迷着的,四肢被死扣在手术床上的谢华季,他是犹豫的,是害怕的。
    望着慢慢走近
    望着慢慢走近的那人,看到他赤红的双眼充满了兴奋,他立马就后悔了,他当时便想要下去,他想要跟他说他不做这个交易了。
    可是,箭在弦上,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还没等他下去,里头的人就将他野蛮的制住,将他像只小白鼠一样,四肢被固定叉在手术台上……而后,他便被人注射了药,慢慢的,他意识模糊了起来。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他好运的活了过来,而谢华季却没有醒过来,一直都在昏迷之中。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那人的手术成功了一半,失败了一半。成功的是,谢华季的脸成功的移植到了他的脸上;失败的是,他的脸没能够成功的一直到谢华季的脸上……
    见事已至此,他不再犹豫,看到谢华季人不人鬼不鬼的昏迷在病床上,他不忍心,于是趁着他们外出的时候,将谢华季给拉了出去。
    实验室在山里头,他将谢华季拉了很远,扔在一旁,费尽力气挖了很深的洞,将谢华季给扔了进去,然后将土重新填上。
    不是他心狠手辣,他只是想要帮助谢华季解脱,毕竟如今谢华季这样人鬼不知的样子,就算醒过来,他也接受不了的,还不如就这样死去的为好。
    他,是在做善事。
    后来,他休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而后重新出现在了学校,因为当时正处在实习期,所以便是他消失了半年的时间,也可以编造成千上百个理由去解释。
    他从来都是一个天生的模仿者,而且他和谢华季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对于谢华季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他能够很轻易的让自己成为了谢华季,没有人发现,谢家千金也不例外。
    于是,他慢慢的将顾湘晴收为已有,让顾湘晴更加的信赖自己……他的目的,一步步实现……
    后来,他再次去了那个实验室。
    可惜,物非人亦非,实验室已经荒芜,没有一个人,像是被遗弃了很久的样子。
    直到他和谢紫沁结婚的第三年,他才通过手段得知了实验室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个消息更是叫他恐怖,他记得当时听到的时候,他浑身都冒起了冷汗!
    原来,当年那人想要做的不仅仅只是换脸手术,他正正想要做的其实是换头手术,只是他的本事还没有到达那样一个无法企及的地步……他听到的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无法想象,如果当时那人进行的是换头手术,他想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谢华季,我活着就是一个奇迹了,可是你为什么会活着?奇迹只要一个就可以了,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不应该……”谢华季癫狂的指着屏幕上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好不诡异。倏的,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低垂着的苍老又惨白的脸庞顿时被泪水覆了。
    谢华季喃喃自语,声音很低,这边旁观的谢梓谨只隐约听到,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瞧见谢华季突然抬起了脸,他粗鲁的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猛地抬头,恶狠狠的对着屏幕上的男人说道:“我才是谢华季。你,什么都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从来都不正视的顾湘晴是我的,你喜爱到心坎上的谢紫沁更是我的……荣誉、财富、地位……这一切一切的享用者都是我……是我谢华季……你什么都不是……李如蒙,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你给我滚出来……”
    谢梓谨听着,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父亲,我真希望你不是我的父亲!”她伸手加高了音量,慢慢的朝着疯癫中的谢华季说道。
    “谢梓谨,你个不孝女,放我出去!”谢华季听到谢梓谨的话,他能够感觉到她说话时候的讽刺与自嘲,简直是侮辱了他,他看着谢梓谨突然消失在墙幕之上,他仰着头盯着摄像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镜头,“我也从来没有希望你是我的女儿……不过你身上的的确确流着我的血,这是你一辈子都否认不了的!”
    谢华季知道谢梓谨一定还在看他,他龇牙咧嘴的朝着摄像头吼叫。
    在和谢紫沁结婚之前,他没有碰过谢紫沁。对于谢紫沁,他曾经动过心,直到结婚那天他才睡了她,没有阻碍,一冲向前……这点让他上了心,但是他不能问谢紫沁是不是跟从前的谢华季发生过关系,或者是不是她跟其他的男人发生过关系。
    但是,他心里从此种下了一个疙瘩。
    便是曾经为她而动的心也叫他就此硬生生的掐灭了……
    所以,在谢梓谨出生的那年,他曾经私下让人去做了dna鉴定,明确表示他和她极大可能是亲生父女。
    “是,我身上的确流着你的血,可就是你的血,让我如今无法面对我的妈妈!我是你的女儿,可是却不是她心爱之人的女儿……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给我闭嘴。”谢华季咬牙切齿,一跃而上,想要将监控摄像头给砸了,“我是谢华季,谢紫沁爱的只能是我……”即便他不爱,他的女人也只能爱他。
    谢梓谨将椅子往后挪了挪,她双手撑在面前的控制台上,望着笑的张狂得意的谢华季,她却是恨上了他,想到妈妈,想到那个有可能是妈妈心上人的鬼人,她就更加的难受,心都被纠起来了,她苦涩的勾着唇,自嘲的说道,“谢华季?”
    她轻笑着,慢慢的笑声变得浓烈了起来:“你果真是谢华季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华季浑身猛地一僵。
    “父亲,难道您的名字不是李、如、蒙吗?”谢梓谨慢慢的张口说道,说道“李如蒙”三个字的时候,她很明显的看到谢华季的身子颤抖起来,十分的明显。她轻讽的眯着眼,你是在害怕了吗?害怕有人知道你作恶的曾经吗?
    “什么李如蒙?李如蒙是谁?”一刹那,谢华季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握住紧捏,他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气,就好像脖子被人狠狠的掐住一样。他高度紧张,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如蒙”三个字竟然会从谢梓谨的嘴里说出来。
    “父亲,您想要跟我装疯卖傻?李如蒙是谁您难道不清楚?还需要来问我?”谢梓谨扯动着嘴皮子,“您有多少年没有都听到自己的名字了?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知您做何感想?”
    谢华季看不到谢梓谨,不能够看到她的肢体动作,面目神情,只能从声音分辨她的语气,推测她是知道了些什么,他垂落了双手,不由得重新握拳,语气有些紧张:“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128章 摊牌
    “您觉得我该知道什么?”谢梓谨双手扣着边缘,身子稍稍前倾,笑意不明。
    谢华季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大喘气,紊乱不已的气息传到谢梓谨耳朵里头时夹杂着些许丝丝的电流声,听谢梓谨的意思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不知她究竟知道了哪种程度。
    是了,他是在大马路上被他给围堵抓走的,而现在出现的是谢梓谨,这两点证明了他和谢梓谨之间是认识的,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谢华季一想到这些,原本惨白的脸随即又一次的涨红,他咬着牙:“谢梓谨,我不管你知道些什么,但是,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样是违背伦常,天理不容的,赶紧把我放了……还有,让他出来……听到了没?”
    谢华季满脑子都是之前从车里走出来的李如蒙,见谢梓谨一直不做回答,他恼怒,但是慢慢的他开始平静了下来,仔细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种怪异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不由得愁眉紧锁,努力的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
    对了,当年他被剥下来的脸皮早就被废弃了,没有了那个人的鬼斧神工,根本不可能会有一个人顶着他的脸庞出现。
    除非,除非那人是整容的!
    谢华季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他更加努力的去回想之前跟自称李如蒙的男人见面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声音十分的陌生,他能够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这么一想,谢华季越发觉得自己推测的是真的。他甚至猜测,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复活,也许一切都是人为刻意的,为的就是让他疯狂,让他陷入痛苦,无法自拔。
    “梓谨,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是不是?”谢华季有些不确定的抬头看着摄像头,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如果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复活,谢梓谨又是从哪里知道他和那人之间的陈年往事,又是如何知道那个人的长相,从而设计了这一切,将他抓了过来!
    何况,她难道一丁点都不顾及他是她父亲?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而为的,那她究竟有怎样的目的?
    谢华季越来越想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望着摄像头的脸变得十分的苦恼起来!
    “这么多年,您披着别人的壳子活着,享受着别人的一切,您觉得可还满意?”谢梓谨是不知道谢华季的心理状态的,不过即使她知道了,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困扰。
    “你……”谢华季张口结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的傻眼,谢梓谨所说究竟为何之意,他十分的清楚。他慢慢的低下了头,赤红的双眼变得阴讳,如此看来,谢梓谨她果然是知道了。
    谢华季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都是谁告诉你的?”当年知道那人拿他做实验的不过区区几人,只是后来,实验室破败,那几个人其中两个,因为残害普通民众而被判了无期徒刑关在监狱,还有两个下落不明,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碰见过他们。
    所以究竟是谁?
    “是,我知道。”谢梓谨没有准备和他拐弯抹角,而且她也无须遮掩,所以十分干脆的承认了,想到那个被剥了皮的男人,她望着谢华季,愈发的觉得他残暴狠戾。
    上一世她已经见识过他的阴险,可是却没有想到他除了手段卑鄙,竟然还能够没有人性到这种程度,实在叫她有些难以置信,她抿唇努了努,“谁告诉我的?当然是你最不希望活着的人!”
    “父亲,您可想见见他?”谢梓谨嗤笑起来,眼底深处却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他果真还活着?”谢华季亲耳听谢梓谨证实,猛地一个颤抖耸肩,踉踉跄跄的往后头退去,他后悔了,当年将那人埋入过后,怎么就没有多个心眼再去看看?
    “见他做什么?我不要见他。”难道那天他所见到的男人真的有可能是他?难道那天他将他拖出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他又被救了,难不成后来那个人又给他做了一次手术?
    越往深处想,谢华季越觉得头疼,疼得都快要炸开!
    想到他再次有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谢华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他有心的惧怕,当年他曾经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他说不定会用尽怎样惨无人道的手段对待他。
    何况现在,他是鱼肉,人人刀俎。
    “您不想见他?怎么多年不见,您难道就不想念吗?你难道不想见见他因为你而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吗?他的脸被人给剥了,坑坑洼洼的,就像是从阎王殿里逃到人间的恶鬼……惨绝人寰!”谢梓谨慢慢的说着,她一点都不意外谢华季的脸色是那么的难堪惊恐,她就那么的看着他不停的摇晃着脑袋,双手不停的摇着,做拒绝之状,只觉得好笑,“您是在害怕?可是,您在害怕什么的?”
    说着,谢梓谨又将谢华季四周的墙幕切换了,过往一切再一次在谢华季的面前演绎着,刺激着他每一个原本就绷紧到极点受不了任何波动的神经,他变得疯狂……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不要……”
    谢梓谨没有理会他的崩溃,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起来:“都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您却是硬生生的捅了兄弟两刀!捅进去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别再说了……别说
    “别再说了……别说了……”谢华季慢慢的蹲下来身子,在地上坐了起来,他不自觉的往后头躲去,直到后背紧贴墙幕退无可退,这才极度崩溃的喊叫起来!
    “不仅捅了两道,还残忍的还有气的人活埋,您难道都不会感觉到害怕吗?”
    谢梓谨轻蔑的望着蹲坐在地的谢华季,转手便切换了的画面,大声的对着麦同谢华季说道:“您抬眼瞧瞧他,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谢华季不想抬头,可是却无法控制骚动的内心,他慢慢的抬起了头,便瞧见墙幕的场景变换了,切换到了另外一间屋子。
    从画面里头看,屋子似乎不大,里头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椅,看起来就像是监禁之地。
    此刻,单人床双有一道身影坐在上头,他背对着摄像头,让他瞧不见真人!见如此,谢华季倒也没有了什么兴趣的,不准备再看了。就在此时,戏剧性的,墙幕里头的背对而坐的男人慢慢的转过了身……
    “啊!”
    谢华季立马被吓的大叫一声,双眼瞪得像两只大灯笼,凸出到了外头,他难以自控的颤抖着的嘴,上下的牙齿不停的拍打敲击着,他不敢再看的挪开了眼!
    那个男人恐怖的面容却印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挥之不去!
    “这一切都拜你所赐!”冷漠的女声就那么直勾勾的冲进了谢华季的耳朵里头,让他反感到极点!
    谢华季浑身直冒冷汗,听谢梓谨的意思,难不成这个男人才是他?
    “看您这么多年过的多姿多彩,养的富态相十足,看来是不会害怕的。”谢梓谨看着蹲在墙角,早已失去原本风采,变得颓废的谢华季,她觉得可笑,却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能够没有人性到那种程度!
    “父亲,您为何这么没有人性,做这么些个惨无人性的事情,难道就不怕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吗?”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遭报应?”谢华季听到后,就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这个世界,谁强,天理就在谁的手上!还怕什么报应?我想要得到的,都是他所不屑一顾的。既然他不屑一顾,那么让我得到,又有何不可?”
    “那你为什么还要拉我母亲一起下水?”
    谢梓谨是心软的,是不舍的,想到谢华季,想到那个被剥了皮的男人,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妈妈!那个一辈子就为了爱而活着的女人!
    她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妈妈,她无法想象妈妈若是得知二十多年来一起生活的男人不是她所爱之人,该会有怎样刺激的反应?更不敢想象,妈妈若是知道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不是她和她所爱之人爱的结晶,会不会把对她的爱转化为恨?
    “谢紫沁?”谢华季猛地抬头,腥红的双眼变得诡异,他嗤嗤的笑着,像是在嘲讽谢梓谨的愚蠢,“你既然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了,怎么还来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她是谢家千金,既然她爱我,而我爱她……背后所代表的荣耀,那么我娶她再合适不过了……”
    谢梓谨嘴角挂了下来,脸色青灰,她怎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将母亲拉下水?只是,她想要卿儿听他说出来而已,他说出来了,她才能够对自己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错的!
    “为了你所谓的财富地位,你不择手段,欺瞒了这么多年,难道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谢华季沉默了很久,才咬牙坚定的回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说完,他立马地下了头,自嘲的笑笑,他何曾没有后悔过?
    给他下药的时候,他犹豫不决过……
    上手术台成为小白鼠时,他顿生胆怯后悔……
    只是后来,事情变得由不得他掌控,善良已被欲望战胜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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