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卿的手还搭在他肩上,顿时瞪大了眼,结巴道,“你、你、你干嘛,不是说让我站着吗!”
    言司远一脸云淡风轻,“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可信度不高,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真是够临时的,呵呵。
    周围到处是人,初卿就算再排斥言司远的怀抱,此刻也恨不得一头扎进他胸膛里,她怎么拗也拗不过言司远,干脆当只鸵鸟算了。
    言司远将初卿放在大厅休息区的椅子上,看初卿低着头,脸上仿佛有些罕见的害羞,微微挑了挑眉,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见初卿立刻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脸上果然泛着红晕,精致秀美的面容顿时生动几分。
    “你在这里等我。”
    男人甩下一句话,便拎着她的鞋走了。
    拎着她的鞋走了?!
    这下初卿的脸更红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抱进大厅已经够丢脸了,现在还要当回赤脚大仙,言司远到底是有多没眼色!
    初卿有些心烦意乱,低下头,轻吁了口气,拿手充当小扇子轻轻扇去脸上热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言司远被自己骂开窍了,刚才竟没有像以往那样对她冷言冷语,而且初卿没想到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还会屈尊纡贵地蹲下来帮她看伤口。
    没过几分钟,言司远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消毒药水和创可贴,初卿一看便知道自己刚才会错了意。
    她伸手想要接过来自己处理,言司远却径直拿着半蹲在她面前。
    男人温热的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脚心,初卿下意识躲了开来,却被言司远眼疾手快地抓住。
    他蹙着眉,“别动,怎么这么冷。”
    “……”
    初卿觉得心里更烦了,一把夺过言司远手里的棉签,硬梆梆地说道,“我自己来。”
    她腾地一用力就缩回了脚,言司远看着空落的掌心,抿紧了嘴。
    也没再强求,帮她拧开瓶盖,倒了些消毒水在瓶盖上后递给初卿。
    初卿侧过身子,将脚搭在椅子上,沾湿了棉签后就直接往伤口上涂,液体渗进去,一下就冒出许多气泡来。
    言司远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初卿,和刚才一样精致的眉眼,却浑身冒着冷冰冰的气息,失了刚才的鲜活。
    初卿拿过创可贴,正对着伤口贴下,准备穿上鞋子起身。
    言司远却突然唤停她,帮她脱了另外一只鞋子,那只脚没有磨伤,他还是拿着创可贴贴在了她的后脚跟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眼就在初卿发愣的时候完成了。
    言司远将东西收拾起来扔掉,才回过头叮嘱初卿,“你在外边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初卿已经拍拍裤脚站起了身,盯着他的眼回道,“别浪费时间了,我跟你一块过去就行了。”
    言司远拧了拧眉,有些不悦,初卿却突然将手里一直拎着的外套扔给他。
    她抬着下巴,目光清淡,“喏,你的衣服,还给你。”
    初卿也不问这衣服为什么披在她身上,她这人多余的好奇心早就被生活的棱角磨去,有些事她也不想去拎得太清楚,就像她不喜欢插入宁嫣儿和他们一家的矛盾一般。
    言司远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深,那股眉头上积攒的不悦仿佛蹿进了心房上,有些难受的堵滞,这种不悦不只是因为初卿的反驳,还是因为她脸上那种淡然,仿佛什么都毫不在意。
    而他那些鬼使神差的关心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可有可无。
    他偏过脸,终于也冷了面色,眉眼夹了几分凌厉的傲气,抬脚率先往外边走去。
    “走吧。”
    初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头,起初言司远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节奏阔步往前,他不想搭理她,走了好几米远才惊觉身后那小碎步的声音不见了。
    回过头便见那娇小的身影还在不紧不慢地挪着步伐,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显得他有多气急败坏似的。
    言司远气笑了,笑着笑着又是一僵,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竟像是在跟初卿置气一般,仿佛冷落了她就能报复刚才从她身上碰的软钉子。
    他有些发怔,原本凌厉的眉眼此刻竟有些迷茫起来。
    初卿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他怎么突然就沉不住气了,可是刚才看着初卿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竟比她牙尖嘴利时更让他觉得刺目。
    他一直以为初卿就是母亲来牵绊他的工具,阴险狡诈,满腹心机,又时刻以他母亲指令行事,所以他才这么厌恶她。
    而昨夜初卿来了医院,应是受了母亲的旨意来监督他们的,可她却宁愿自己在冰冷的走廊里睡了一宿也没有去打扰他和宁嫣儿的温存。
    早上一幕幕帮他圆场的画面又从他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
    女人生气时横眉冷对的脸,恼怒时瞪圆的眼,憋笑时浮现的酒窝,还有刚才的冷漠。
    原本在床上生涩得像死鱼一样的女人竟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言司远发现自己现在想起初卿,竟也没有了当初太过厌恶的情绪。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初卿,一时心绪潮涌,竟不知道用什么神情来面对她。
    初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目光深沉,没了刚才骤然而至的凛冽寒意,好像藏着些小心翼翼的不知所措。
    “怎么不走了?你不用等我,我会赶过去的。”
    正文 第23章 气氛安静得诡异
    男人走得那么快,初卿理解他想赶紧买完早餐回到宁嫣儿身边的迫切心情,但是她实在有心无力,刚才跑了几步,便发现贴了创可贴后,鞋子紧了些摩擦更甚。
    言司远抿紧嘴,也不解释,只是道了声,“走吧。”
    他走在初卿身边,脚步慢了下来,配合着初卿的步伐。
    初卿有些纳闷,“你不急吗?”
    言司远闻言,慢悠悠地看了下天,太阳都还没完全升上去。
    “急什么,天还早呢。”
    初卿简直无语,哪里问他天色了,“我是说,你不是怕宁小姐被你妈欺负所以想早点赶回去吗!”
    言司远脚步一滞,侧目望了眼初卿,目光暗沉。
    他没想到初卿说得那么直接,一点都不避讳他们三人之间的尴尬关系。
    他抿了抿唇,斟酌了半响才道,“嫣儿没那么容易吃亏。”
    初卿轻声笑了笑,便不再问了,倒是言司远又觉得心里堵闷起来。
    这女人怎么半点好奇心都没有的,虽然她刨根究底地问下去,他也不打算跟她解释。但她这么自觉地戛然而止,却让他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初卿下意识加快了速度,她不喜欢言司远特意慢下节奏配合她的步伐,好似在迁就着她一样,这会让她产生某种错觉。
    言司远却突然清了清嗓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低沉的声线难得透出了几分温和。
    “咳,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你帮我。”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跟初卿说话,莫名觉得几分尴尬,说完便撇开了头,可是又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初卿的反应。
    “哈啾——哈啾——”
    可是初卿却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连打了几个,初卿搓了搓鼻子,还有些耳鸣,转头看向言司远,目带疑惑的询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早上的太阳还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没有半分阳光的空气显得有些清冷。
    言司远望向初卿红红的鼻尖,蓦然想起了初卿缩在走廊椅子上的冷清身影,微微蹙起了眉,将手里的外套扔到初卿怀里。
    “穿上。”
    不自觉的,他的语气又带上了以往冷漠的命令式。
    初卿心里反感,提着他沉重的外套递到他面前,“我不需要。”
    言司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从刚才磨伤脚那事就知道这女人有多逞强了。
    偏偏脾气又固执得很,言司远便面带嫌弃地推开她的手,故意激她,“穿不穿随你,衣服上面都是你的味道,你洗干净后再还我。”
    初卿撇了撇嘴,就知道言司远没那么好心。
    反正昨晚也用过了,也不差这一次,初卿干脆将外套披在了身上,不用白不用。
    宽厚的衣服披在身上,的确挡住了些冷风,初卿回暖了些许,搓了搓手,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言司远抿了抿唇,刚才那道谢的态度软和得连他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他对初卿一向冷言冷语惯了,骤然改变画风也觉得不适应。
    初卿却没听到,此刻再让他复述第二遍,言司远又觉得有些别扭,因为难为情不免又带了些不耐烦,“我说,今早的事,谢了。”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语气太冲了,低着头仔细看了眼初卿,却见她面色淡淡好像不置可否的样子,一时摸不清她情绪,言司远内心有些惴惴。
    “哦,没什么,互利互惠嘛。”
    半响,言司远才听见初卿回应了句,她说得漫不经心,却听者有意,言司远抿紧了唇,眉间腾现一股不满的戾气来。
    初卿只是觉得,她跟言司远之间那些往来的人情债只要摊上利益就没什么好追究的。
    她并不在意言司远对她什么态度,无论是好是坏,她都不想跟这个男人沾上肉体以外的其他关系。
    他跟宁嫣儿的那摊子烂事,已将她卷了进去,她为利益赔上了自己,不想连感情也当成资本投入进去。
    这些事她向来拎得清,可是此刻还是觉得些微烦躁。
    她宁愿言司远刻薄对她也不要这样温情待她,道谢什么的更没必要,在她看来不跟利益冲突的事,她只想顺应内心的想法去做,她已经将自己出卖给了魔鬼,不想将灵魂也出卖掉。
    而初卿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在言司远的脑海里深深刻了几刀。
    这个女人跟他水乳交融的亲近过,也曾伶牙俐齿地与他对抗过,可是此刻,言司远还是觉得没有看透她。
    她像游移在世俗之外的人,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盘算着所有计谋。
    偶尔露出的天真和鲜活也不知是她的真实反应还是她的表面伪装。
    这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这个女人永远跳脱在他的掌控之外,让他无法预知她的心情和谋算。
    言司远突然想起他刚才在宁嫣儿面前竟对初卿的身体起了反应,这是让他最难堪的境况,也不知初卿到底知不知情,或许这个女人还会用这副淡漠的面孔在心里嘲笑他。
    言司远暗骂自己没用,竟像个愣头青一样没能抵挡住诱惑。
    他又是恼怒又是烦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路冷着脸也没再跟初卿多言。
    两人去停车场取了车,便径直开去附近的餐馆,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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