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还真没吃过阿宝说的这些,便笑着道:“那我可要尝尝了!”
    她和阿宝说着话走到了守备衙署外面,随意地守备衙署大门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寒星和一个肌肤微黑的小厮一起走了出来,忙笑着招手:“寒星小哥!”
    寒星正打着哈欠,听到玉芝叫他,哈欠半途而废。
    他眨了眨眼睛,抹了把脸,笑着道:“是玉芝啊!”
    又道:“大清早的,你和阿宝出来做什么?”
    “我去前面的胡辣汤馆子买早饭,”玉芝笑吟吟打量了跟寒星一道的小厮一眼,“寒星小哥,你们做什么去?”
    寒星见玉芝眼神灵动,便知她之意,当即抬手拍了拍身旁小厮的肩膀,笑着道:“这是甘州大帅府派来传话的飞雪,他一会儿就要回甘州城了,我正是带他去外面吃早饭!”
    玉芝对着飞雪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叫了声“飞雪小哥”。
    飞雪生得肌肤微黑,秀眉细眼,颇为俊俏,再加上身材细长,瞧着颇为精干。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玉芝一番,眉头微蹙,似是傲气得很。
    玉芝心胸阔达,从不把这些细事放在心上,并不生气,带着阿宝和寒星他们一起往前走去。
    这家胡辣汤馆子生意很好,根本没有空桌子,最后还是寒星出面,使用美男计,把老板娘屋子里自坐的一套桌椅搬了出来,四人这才坐下。
    坐定之后,寒星笑着问玉芝:“你想吃什么,尽管说,今日我请客!”
    玉芝知道寒星待自己好,也不与寒星客气,便笑着道:“我是第一次来,你觉得什么好吃,我就吃什么吧!”
    寒星笑着招手叫了老板娘过来:“老板娘,我们要四碗胡辣汤,二斤小茴香油条,再来四笼猪肉大葱小笼包!”
    老板娘是个丰满妖娆的少妇,生得面如满月,眼若桃花,搽抹得脂浓粉艳,闻言伸手在寒星脸颊上捏了捏,吃吃笑出了声,扭着腰进去了。
    玉芝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寒星老脸一红,低下头道:“这老板娘惯爱开玩笑!”
    飞雪一直很沉默,到了此时,忽然看向玉芝,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家乡何处?父母何人?”
    “我家就在尉氏县城西的西河镇,我爹是西河镇上卖猪肉的陈屠户,我娘的娘家姓王,就在西河镇附近的大王庄!”
    玉芝知道飞雪一直在观察自己,便眯着眼睛笑了,索性把自己的底细全说出来了,免得飞雪还得费事再问。
    飞雪听了,抿着薄薄的嘴唇,垂下眼帘不说话了,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老板娘扭着腰端着托盘来了两趟,终于把寒星点的早饭都送了过来。
    玉芝尝了尝胡辣汤,发现味道鲜美,辛辣可口,便笑了起来:“听说最好喝的胡辣汤在京城,没想到西北的胡辣汤也这么好喝!”
    寒星笑了起来,道:“咱们西北的胡辣汤,怕也不比京城的差!”
    一直很沉默的飞雪忽然开口道:“西北胡辣汤用的是猪骨熬的高汤做的,味道偏于麻辣;京城的胡辣汤用的是羊骨汤,味道更酸辣一些。不过不管是西北胡辣汤,还是京城胡辣汤,都加入生姜、胡椒、八角、肉桂等辛香行气,以舒肝醒脾,可以用来做醒酒汤。”
    玉芝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是行家啊!”
    她尝过了胡辣汤,发现里面加了辛温香燥的大料,没想到飞雪居然也能尝出来。
    飞雪抬眼看了玉芝一眼,见小姑娘与自家大帅极为相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心里感觉很是怪异,忙低下头去,自顾自喝起胡辣汤来。
    大帅年纪虽小,可是身份尊贵,因此自小少年老成,哪里有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候?
    用罢早饭,玉芝又买了些小茴香油条和两碗胡辣汤,和阿宝一起端了一碗,跟着寒星和飞雪一起回去了。
    她在老板娘那里押了十文钱,到时候把空碗送回来就能取回押金了。
    寒星一边走,一边问玉芝:“你家的饭馆何时开业?”
    玉芝正在想这件事呢,闻言忙道:“寒星小哥,我家饭馆后日开业,那天你也去一趟吧……”
    她略一沉吟,道:“我怕有地痞流氓见我们是乡下人,上门敲诈勒索……”
    寒星不由笑了起来:“放心吧,那日我自会过去!”
    又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下次见我们大人,问他讨几个字贴在饭馆墙上,这样就没地痞无赖敢上门寻事了!”
    玉芝眯着大眼睛笑:“原来许大人的字可以用来镇宅啊!”
    她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想法子弄到许灵的手书,贴在饭馆墙上驱邪镇宅!
    陈耀祖正拿了扫帚在扫院子,见玉芝和阿宝回来,忙道:“先放堂屋吧,你娘在后院刨地呢,你去叫她!”
    玉芝答应了一声,交代陈耀祖道:“爹,你先别扫院子了,洗洗手先吃早饭!”
    陈耀祖笑着把扫帚靠在墙上,去舀水洗手去了。
    他劳作了二十几年,头一次早上起来不用去做活或者杀猪,感觉还挺怪异,手脚都没处放,总想给自己找些活干,因此才打扫院子的。
    其实院子里干净得很,根本用不着打扫。
    用罢早饭,玉芝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商议开饭馆的事情,二房陈耀宗一家四口来了。
    第54章
    一进玉芝家的门,二房四口的眼睛就开始带着审视,居高临下地挑剔起来。
    陈耀祖今日穿了件崭新的蓝绸衫,系了条新腰带,腰里系了条丝绦,上面系着一块玉,负着手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走到了前院石榴树前,这才开口问陈耀祖:“大哥,你这宅子是赁的,还是典的?”
    陈耀祖老老实实道:“城里这样的宅子,我家哪里典得起?自然是赁的!”
    陈耀宗睨着陈耀祖:“赁的?一个月多少银子?”
    武氏手里拉着女儿陈玉梅,一双小眼睛却看了过来,等着听陈耀祖的回答。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秀才陈玉川,也看了过来。
    陈耀祖知道自己这弟弟弟妹全身上下都是心眼,也不瞒着他们,道:“一年六两银子,押了十两,总共花了十六两银子!”
    闻言陈耀宗笑了:“大哥,你莫不是哄我,这样大的宅子,一年才赁六两银子?呵呵!”
    武氏也笑了,小眼睛里满是恶意:“大哥,我可听说这是守备许大人的房子,许大人会这么大方?”
    许大人怕是看上玉芝这美貌的小雏儿了吧?!
    陈耀祖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武氏话中的满满恶意,当即道:“这宅子是我找许大人的小厮寒星赁的,我根本就没见到许大人,怎么知道许大人为何这样大方!”
    陈耀宗、武氏和陈玉川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相信陈耀祖的话——许大人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之后,陈耀宗拔出插在衣领处的折扇,展开飞快地扇了几下,这才笑着道:“大哥,许大人可是尉氏县城内头一份的风流人物,我恩主孙大官人和许大人也多有来往,许大人他老人家虽然官做得大,却怜香惜玉得很,府里虽然还没有正牌娘子,可是守备府里已经养着好几房姬妾了,听说还在寻出色的姐儿养在府里图生养呢——大哥,你家玉芝呢?”
    他和武氏都怀疑大哥家的玉芝做了许大人的外室,因此许大人才把空了这许久的大好宅子赁给了大房。
    陈耀宗说话老是话里有话,陈耀祖一听陈耀宗说这些脑子就疼,加快步伐道:“进屋说吧!”
    这时候王氏迎了出来,请二房四口进了正房堂屋坐下。
    陈耀宗和武氏打量着这堂屋,见顶上吊着新吊顶,墙上贴着崭新的白月光纸,地上是整齐的青砖地,家具全都是崭新的杨木家具,虽然不算富贵,却也宽敞洁净,和在西河镇老家的烟熏火燎窄小狭隘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心中就更疑惑了——这样的宅子,在尉氏县城,六两银子赁一年,也太便宜了吧?
    玉芝正在拟菜单,待阿宝在灶屋烧好了水,她就沏了壶茶送了过来。
    她一进门,就发现二房四口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不由一哂:陈家二房这四口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武氏打量着玉芝,见她脂粉未施,却天然美丽,比先前高了不少,气色也好了不少,乌浓眉睫,肌肤莹洁,白里透红,实在是个美丽的少女了。
    她心里一动:难道玉芝这丫头果真搭上了许大人?
    若真是如此,那可要好好巴结巴结大房的人了!
    想到这里,武氏笑微微道:“玉芝如今出落得越发好了!”
    王氏看了看二房十岁的陈玉梅,见她又瘦又小,长得不甚出众,再看看自己的玉芝,心里美滋滋的:“我家玉芝过几日就要满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
    武氏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嗯,玉芝真是大姑娘了……”
    玉芝听出了武氏的弦外之音,不由一笑。
    武氏自认为聪明,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爱看人的笑话,岂不知她自己也被人当笑话看!
    寒暄几句之后,陈耀宗又把话题拉到了守备大人身上:“大嫂,听说这宅子是守备许大人的?”
    王氏笑了:“的确是守备大人的宅子——”
    “不过我们和许大人不熟,是从许大人的小厮寒星那里赁来的宅子!”玉芝笑着端了茶壶,上前把陈耀宗和王氏面前的茶盏斟满,不紧不慢道,“寒星小哥常在我家摊子上买卤肉,因此熟悉了。他得知我家在西河镇没地方住,就求了许大人,把这空宅子暂且赁给我家住了!”
    陈耀宗见玉芝年纪小小,说话滴水不漏,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能认识守备大人的小厮也是不错的!”
    他看向陈耀祖,脸上堆着笑:“大哥,过几日是五月十三,关帝爷的生辰,也是我老丈人的寿辰,那日我要在家里请客,到时候你带着大嫂和侄女过来吧!”
    陈耀宗的丈人丈母如今年纪大了,带了儿子武福全在他家住着。
    陈耀祖半日无语,瞪着陈耀宗看了一会儿,这才道:“你不知道五月十三是什么日子么?是我家玉芝的生辰,我们怎么可能走得开!”
    武氏听了,给陈耀宗使了个眼色,笑吟吟道:“你看你,连亲侄女的生日都忘记了,真是的!”
    她笑着道:“大哥,大嫂,到了那日,我们一定过来吃酒席!”
    既然玉芝有可能被许大人看上了,那二房是一定好好利用的,务必借助玉芝和许大人搭上话。
    王氏听了,不由有些烦,看了陈耀祖一眼,道:“那日我们做生意呢,哪里有时间待客!”
    武氏根本不容人拒绝,王氏说王氏的,她说她的,又说了好一阵子,这才一家人一起起身告辞了——今日难得陈玉川休沐不去县学读书,他们还得再去街上逛逛呢!
    送走了二房,王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叉着腰站在院子里长长吁了一口气:“以后千万别来了,烦死老娘了!”
    玉芝正在准备笔墨纸砚,见状不由笑了起来:“娘,你若不喜欢二房,下次他们再过来,不说话不上茶,把他们活活冷淡走不就行了,何必让自己受委屈!”
    王氏笑了起来——如果按照玉芝说的这样做,那倒是挺痛快的,只是这种事她还真不好意思做出来。
    玉芝把笔墨纸砚都摆在了堂屋的方桌上,一边磨墨,一边问陈耀祖:“爹爹,咱们的饭馆叫什么名字好呢?”
    陈耀祖连喝了三盏浓浓的大叶青茶,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便道:“玉芝,你来起名字吧!”
    玉芝提笔蘸了些墨,想了想,道:“就叫‘陈娘子卤肉馆’吧,除了卖各种卤味,就卖几种面和几样小菜,捎带着再卖些酒,不就行了?”
    陈耀祖最怕动脑子了,便道:“爹爹都听你的!”
    玉芝听爹爹这样说了,也不推辞,便在纸上写了“陈娘子卤肉馆”六个娟秀的楷书。
    陈耀祖和王氏都不怎么识字,却怎么看玉芝的字怎么觉得好看。
    王氏一边喜孜孜搓手,一边道:“玉芝在秦老秀才的学堂里上的那两年学,可真是有用啊,她爹,你瞧闺女这字多好看!”
    陈耀祖看着玉芝的字,忍不住叹了口气:“唉,玉芝要是儿子就好了……”
    王氏见他扫兴,抬手在陈耀祖脑袋上拍了一下:“闺女怎么了?闺女照样孝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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