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小娘子是受了惊吓,加上身子本就虚弱了些,昨夜睡时着了凉,便引起了发热。诸位不必担忧,此乃小症,开几服药,喝下去也就没事了。只是小娘子之前水土不服,又梦魇过,身子的确是亏损大了些,此药药性较大,若一副药下去不发热了,就不要喝了。宁可慢慢医,也不要太心急了。”
    霍文钟点点头,让管事带太医去开药方。
    “你好好照顾五娘,若有事直接去前院与家丞说一声。”霍文钟叹了声。此次来京城,他爹为了精简人员,无论是五娘还是明明身边也就一个贴身伺候的人。五伯母虽然派了人来,可这些做些杂活儿可以,但贴身的是底不如自己府里的人使的顺手。
    霍文钟还不知道霍明明是装晕,便没有轻易将薛太医换来。
    陈福盯着吴嬷嬷打完了二十耳光,这才许她站起来:“这是消肿止痛的药,您擦擦吧,等会儿还要去伺候主子呢。”
    吴嬷嬷横了他一眼,嘴角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福道:“嬷嬷,您是老资历,也是主子身边的红人。可您想想,今儿你做的事被小主子知道了……”
    霍明明那张冷脸渐渐浮现在了眼前,吴嬷嬷不由地打了个哆嗦。霍明明明确说过,她盯着五娘和五娘身边的人可以,但不许对她们出手。
    “不用你吓唬老娘!”吴嬷嬷含糊不清的骂道,“老娘伺候主子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陈福笑了笑,回去对霍文钟复命了。一旁的小厮走来,想要讨好吴嬷嬷,却被她瞪了回去。“滚滚滚,看了老娘一下午的笑话还嫌不够?!”抓起药瓶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到了晚上,霍五娘的烧终于退了,整个人也有了些精神。灶房的炉子上还热着给她的青菜鸡丝粥,玛瑙盛了小半碗过来。
    “主子,今儿幸亏遇到大郎了。”玛瑙委屈道,“那姓吴的老贱奴竟是要害死你啊。她主子如今都那样了,她也不想想给人积些德。”
    谁料霍五娘呆呆的看着那碗粥,喃喃道:“这就是报应啊。”
    玛瑙吓了一跳,以为霍五娘还在梦魇:“主子,您别说胡话啊,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奴婢去拿条湿毛巾过来。”
    霍五娘见玛瑙在屋里忙忙碌碌,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她们就是这样欺负霍文萱的。撺掇着杨姨娘暗地里克扣霍文萱的膳食和月钱,拿去年的旧的,花色不好的料子来换她的新料子。故意在爹爹要来的时候惹得她发脾气,然后让爹爹罚她跪。往往在祠堂里一跪便是半个多时辰,听说后来她的膝盖都跪坏了,到了下雨的时候阴测测的疼。
    可就算如此,当霍文萱骂她们的时候,她竟然还觉得委屈,觉得霍文萱脾气不好,仗着嫡女的身份看不起她。
    那时候的她,可真够丑陋的!
    “小姐,您不想用了就躺躺,太医说用冷巾子敷一下额头能舒服些。”玛瑙拿着干净的帕子,刚一回头,见着霍五娘趴在桌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小姐!”玛瑙正要喊太医,被霍五娘伸手捂住了嘴。
    “别出声。”霍五娘哽咽道。
    玛瑙害怕的点点头,默默的坐在一旁。
    霍五娘却忍不住的哭得更厉害,肩膀微微松动,手臂上已多了一行牙印。只是经历了一次这样的对待,她已快受不了了,可那个人呢?这世上怎么会有像自己这样卑劣的人,而她这样的卑劣者竟然还要肩负着霍家的命运。
    她害怕了。这一生,她从未有过如此清醒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在生死之间挣扎过的人,才会活的明些?“卑劣,虚荣,懦弱,自私……这就是我,呵呵呵……”霍五娘流泪苦笑,“原来,这就是我!这就是我!!”
    此刻霍明明盘腿坐在床榻上伸着懒腰,屋里就只有一个薛太医和她大眼瞪小眼。见到霍明明那奇怪的“扩胸运动”“伸展运动”,薛太医只觉得眼熟。
    不愧是老侯爷的亲闺女啊……
    一样的装晕,连舒缓手脚的动作都如此的一致。
    薛太医苦逼的缩在角落里,和病人串通一气隐瞒病情这种事做多了,他都快成为熟练工了!
    霍明明活动了一下觉得轻松了些,轻声问道:“薛太医,傍晚的时候张太医去哪儿了?”
    薛太医连忙道:“府上的五娘有些发热,张太医去看看了。只是一些小病,开了方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好了。”
    听霍五娘没事,霍明明也没再继续问。薛太医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多嘴为妙。
    她与霍五娘病倒的几日,时有人来探望,大多都被周阳侯夫人给挡了回去。柴七娘跟随祖母邵氏前来,也只站在屏风外侧听太医说了几句后,便不再打扰了。倒是对五娘那里,柴七娘更加上心。五娘的病不属于不能见人,此刻换了衣裳靠在床塌上,由于不能起身,只好双手交叠在身前朝邵氏福了一礼。
    “好好的孩子怎么病的这么重。”邵氏见着霍五娘吃了一惊,这丫头显然精神状况都有些不好了。说一个人健康的时候常常说会说“看着真精神”,而霍五娘的那股精神气儿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多谢夫人关心,只是昨天没睡好罢了。”霍五娘虚弱道,“太医已经开了药,说是养几天就好了。”
    邵氏轻轻点点头。
    柴七娘却觉得这话有些刺耳。谁都都知道太医都是太后娘娘送来的,这是在向她示威?
    “我听说五娘原来就有些水土不服,如今又着了凉,的确要多多休息。”柴七娘道,“令姐的事是个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霍五娘被巨大的罪恶感给笼罩,仿佛四周的墙上都挂满的镜子,映的都是她那丑陋的嘴脸。听得柴家七娘提到姐姐一字,吓得浑身微微颤抖。
    邵氏微微横了一眼七娘,柴七娘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看来是真被吓着了。这丫头胆子这么小?
    直到二人离开,霍五娘整个人依旧恍恍惚惚。
    “她真病的那么厉害?”柴七娘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才几天啊,这人就病了两次了。”
    “装柔弱嘛。”一旁的丫鬟道,“世上的男子哪个不爱这种看起来就楚楚可怜的女人呢。而且还能体现她们姐妹情深呢。”
    柴七娘听着觉得有理,低声道:“霍家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灯。”
    “娘子您以后与那人相处可得多留些心。”丫鬟也颇为担忧,“那霍家就是个泥腿子出身,祖上大字不识的几个。还都是兵营里的兵油子,那地方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呢,谁知道他们家都有哪些下作的手段。”
    柴七娘听着直蹙眉。
    她听得家里的兄长说起过这些事,那些寒门出身的人一年都不会沐浴,哪怕是圣人的诞辰,都不换衣裳。
    “一旦这些人都涌入朝堂,我还是一头碰死好了!”兄长如是说道。
    听说那霍五娘的曾祖父就是这种人。
    柴七娘越想越觉得恶心,决定回府后立刻沐浴更衣,今天穿的这一身就烧掉好了。
    聂冬被陈睿宣入行宫中,结果什么事都没有,陈睿在批折子,他就在一旁干跪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睿似乎才发现聂冬在这里一样,惊讶道:“舅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来与朕说一声?”
    “奴婢该死。”杨若愚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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