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爷怒视年轻人,一把把钱拿过来,随手扔进了手边的抽屉里面,心里头默默的说了四个字儿:挨千刀的。
    年轻人摸摸鼻子,他有点不明白,吃个东西为啥还搞得跟上贡似的?他都怀疑这大爷要念一段儿经了。
    拿着报纸拉着后面的哥们儿走过去,年轻人觉得这个县城的人都不太友好啊。
    等回头到了摊子跟前,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的不友好。
    一个小小摊儿被围的结结实实的,这儿的人根本没什么排队的自觉性,一个两个都挤在跟前,手扎着,里头攥着钱,恨不得能赶紧给到小老板手里头,下一个就轮到他。
    唉,素质,素质呢?
    再瞧瞧他们那一个个脸上的期待,不就是一口吃的,至于高兴成这么个模样?
    第一次赶上上新的外县人,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外头,准备等着前面的人都买完了,他再去买。
    为了能收到后头人的钱,林静好和张美兰脚底下特意垫了两块砖,那样就稍微高一些,也好拿一些,这种场景他们俩见多了,倒是也习惯了,不过如果他知道年轻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多半还是要替县城上的人说句公道话的。
    他们以前真的都是排着队买的,不知道啥时候突然就这样了。
    多半都是夏天那一场恶战引起来的。
    那边第一辆公交车来了,买上吃的的人都乐呵呵的拿着手里头的甜甜圈钻上了车,至于还有挤在前面的,回头看了一眼快要驶离的公交车,冷漠脸转回来,大不了坐第二辆。
    后头不上班的大娘着急了,她只是想买一个回去哄哄儿子,立马就吊着嗓子喊:“公交车来了,公交车来了,前头的,要赶不上了!”
    就等着前头的人一走,大娘就挤上去了。
    可偏偏,前面的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头都不带回的,他们不坐,好不容易挤进来的!
    这种场景,放在咱们本县人跟前,那是一点儿都不少见的,几乎每天早上都得上演一遍,也就是最近少了一些,可是放在外县人眼里,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这俩年轻人耐不住性子,挤上去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见林静好从那笼屉一个又一个夹着甜甜圈,一个一个的丢到锅里头,那爆炸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紧接着就是油香味儿一阵一阵的冒出来。
    不出一分钟,林静好就把甜甜圈捞了出来,放在那铁网上面,油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下面滴,下头的小碗里面已经滴了小半碗油,她给甜甜圈都翻了个面儿,就听旁边张美兰说着:“这个要橘子酱。”
    “那个是黄豆粉。”
    “这个是橘子酱加苹果酱加黄豆粉加绿豆粉。”
    林静好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妈一眼,啥?
    她妈摆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指了指前头的人,林静好一看,这不是南选泽么?
    行吧,细细的把每个四分之一都涂上一种,林静好把甜甜圈递给他,希望他能吃出花儿来吧。
    接过去的人也不走,左右那网子上面的都卖完了,她还要重新炸一波,前头的人就这么站着,然后伸手掰了一块下来,外头金黄色的皮下头软软的,一捏都能垂下去,这会儿掰开才看见,里面软的不像话。
    这不是普通的蓬松,不知道这里头放了啥,看着其实挺紧实的,捏起来也不是空心的,但是就是特别的软,外头那一层被油炸过之后又特别的酥脆,尤其是这外头在抹上苹果酱,那上头剩下的油把苹果酱的香味儿一下子就带了出来。
    “快走走走,别跟前头馋人。”后面的人自然是受不了的。
    那两个年轻人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巴,其中一个抬头看了一眼林静好的招牌说:“哥,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个那个点心摊儿啊?公交站,还叫好记。”
    第062章
    这边年轻人一看, 果然上头写着四个大字——好记点心。
    娟秀的自己旁边画着许许多多的吃食,每一个旁边都有写字,竹筒饭,枣花酥, 布丁, 酸梅汤……还有旁边空余出来的地方写明了许多种口味和酱料, 下面有一个板子上面写着今日上新,上面画着一个可爱的圈圈,上面有个头冲下的小瓶瓶,就好像是在洒什么东西一样。
    “没错, 就是这个。”年轻人赶忙点点头,拉着身边的人就走上去。
    可惜人太多, 他们不具备长期抢食的战斗力,自然很快就败下阵来,等回头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前头人是不多了, 可人小老板翻了翻带出来那一摞子的笼屉说:“卖完了。”
    年轻人:……
    把笼屉合起来,林静好没怎么注意眼前的人,这摊儿前面还围了三四个呢,她准备把煤炉的火熄了,这边问张美兰说:“最下面的笼屉里面也没有了吗?”
    那头张美兰又掀开看了一眼, 然后把笼屉抱着放到木板里面去,一边收拾一边说:“嗯,没有了。”
    看来昨天晚上做的还是有点少了, 这么一看卖起来倒是蛮快的,干脆的把煤炉熄灭,林静好见锅里头的油已经炸的变了色,琢磨着回头是丢了,还是看吴艳芬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能用的上油渣的。
    脑子里面一装事儿,就更顾不得眼前的人了。
    其他的客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偶尔吃不上,来得晚了,自然排不上队,这很正常,下午来也是一样的,夏天那会儿等酸梅汤,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自然也就不待着,那头公交车又来了,他们也就一个个的上了车,最后就只剩下了那两个年轻人。
    这边眼看着人老板要收摊走了,年轻人才伸手去拦了一把车说:“老板,我看你那牌子上面写着,可以订做?”
    听他这么说,林静好点点头,她早先就在侧面的木板上写了可以定制,也同样可以批量订做,她写得很详细,可以订做的种类和定制的要求都在上面,只要一看就清楚明白。
    “我现在订做,下午能拿么?”年轻人赶忙问,他这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回去吧?
    “拿不到的,订做至少要在两天前和我说,同样的种类最少三十个起步,我下午的时间不够,做不出来。”她很干脆的说,比如说对方现在要订做枣花酥,那林静好必然是一个下午拿不出来的,枣花酥工序复杂,成本不低,三十个的话也就是三块钱,她划不来,还不如专心做一个。
    你要说原本没有那一茬,他没瞧见那甜甜圈的模样,也就算了,可偏偏刚才人群给了他一记暴击,让他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现在想要提出订做,又一下子被拒绝,年轻人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林静好瞧他皱着眉头,就问了一句:“你是要现吃还是带走啊?”
    “都要。”他立马回答。
    现吃也要,带走也要。
    “是这样的,做吃食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今天你要订做的话,那肯定是拿不到的,我只能说要不你下午早点来,买上吃个,然后在带走一些。”林静好觉得这个办法是最好的。这客人面生,林静好想来不是附近的,还以为是城郊或者县城另一头的,这被人拦下了,也就多说了一句。
    结果没成想,人家不是城郊的也不是另一头的,听了她的话,还有些恼了,没成想买个吃的就这么不容易,这白白挤了一圈啥也没买上就算了,想要订做也没有?买个吃这么费劲能让人心里头爽快?再说,他这次出来就靠这个了!买不回去那怎么能行!
    那年轻人脸一板说:“我是市里头来的!就这一天的时间,晚上必须要带五十个回去,而且我要的是枣花酥,不要甜甜圈,再说瞧你这个生意的样儿,下午还能让我买上五十个带走?”
    这人说话有些横,林静好听了倒是没有生气,只不过听到是市里头来的有些惊讶,可惜注定要白跑这一趟了。
    她下午未必都能一口气儿做出来五十个,就算是全买走,其他人也不能高兴啊,她虽然是摆摊做生意的,谁来都一样是给钱,但是这种许诺,她确实做不了,于是特别认真的回答:“那应该是不行的。”
    没想到他是一句带着讽刺的问话,却被林静好硬生生的听成了问句,还特别认真的回答了,他的火儿一下子就蹿上来了,说:“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就是要订做,我可以给你加钱。”
    加钱她也没办法啊,林静好只能回他道:“你要的太多了,就算我下午不出摊给你做,赶在最后一趟去市里的车走之前,也做不完的。”
    这每天去市里和来县城都是有班车的,她们县上的车,早上八点钟一班车,晚上五点半一班车,这一天就两趟,那么多不是一会儿工夫就能做出来的。
    这一听,年轻人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说道:“你卖东西的这种事情我管不着,总之我就是要在今天之内带回去五十个。“
    加钱她也不行,胡搅蛮缠就更是不行了,这种客人也不是没有,不过林静好向来不会和人红脸,俗话说和气生财,她只是推着车把就往前走,她卖东西他都管不着,那他带不带的回去,又关她什么事儿呢?
    没成想人家老板直接推着车就走了,年轻人拦着的手又狠抓了一下车把的另一边,张美兰看的有些急了,也不在后头推了,没红脸,但是多少有些不高兴的说:“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这样?我们确实一下午做不出来那么多,都跟你好说歹说了,你咋就听不进去呢?”
    刚才这年轻人说那话的时候,张美兰心里头就有些不悦,但是看林静好没有发作,她也就没说什么,左右走了就是,结果没想到人还会拦,她就不得不出来说上一句了。
    她本来也是个和气人,就算是急了,那嘴上的话也是不重的,倒是有点家里长辈教育孩子的模样。
    市里头的人,年轻气盛的,听了这话,那着实有点伤自尊,人家这不是拐着弯儿说他听不懂人话么?还摆出一副长辈样儿,他这脸上立马就充了血,声音也提高了许多说:“我要五十个,带走!”
    这话一说出来,钱就已经拍在木板上了。
    张美兰见她这个模样,还要说话,林静好就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把钱推回去说:“我说了我做不出来,你这钱我不会收。”
    她的语气很平静,里面没有一丝的怒意,看着年轻人的眼神也是同样的平静,她做不出来就这么简单,你就算是给她再多的钱,也没用。
    “你与其在我这里下功夫,还不如想想办法看去买点别的什么,我不知道你要那么多做什么,但是订做本来就没有当天拿的,这个道理我想你是市里头来的,应该要比我清楚明白的多吧?你要是现在预约,我可以接受,回头你说个拿的日子,我给你做出来。”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道:“但是你要说你必须今天要,那我也只能和你说,今天没有,你就算是给我再多的钱,我也没有。”
    她说的很直白,没有一点儿要和这年轻人争执的意思,见他不松手,也不去拿木板上的钱,林静好就干脆的把钱从她车上拿下来,然后递给他旁边那个看起来还和气一些的人说:“既然你不打算现在订做,那请你松手,我们要回家了。”
    要是说前头的话,她说的都很平静,那么这句话,她就带着一些强硬了。
    旁边的张美兰一看自家闺女都不高兴了,她也就绕了过去,把年轻人的手从车把上拽了下来,也没咋使大劲,瞧着拿掉了,自个儿就连忙抓上去,给林静好使了个眼色,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该说的都说了,要别的话她也没有,两人直接就这么推车走了。
    这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年轻人也没再追上去,旁边的人问了句:“这是要白跑一趟啊?日子可没几天了啊,你不能再这么出来了吧?怎么办啊?”
    他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
    这事儿林静好根本就没往心里头去,这边和张美兰回了家,见她还有些气呼呼的,就干脆问了一句,张美兰说为啥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呢,还是市里头来的呢。
    这事儿她倒是比张美兰明白一些,那人看着模样倒不是随便找了一个可以订做的点心摊子,从后面的挣扎来看,八成是专门冲着她来的,那可能也是有什么要求吧,倒不是林静好不帮忙,而是她确实帮不上忙,枣花酥一下午能做出来三十个都够累人了,何况是五十个?
    这边和张美兰说不用放在心上,专门来找她定做,那证明她的名气蛮大的,至少在市里头也是有人点着名要的,这还不好?
    转过弯来的张美兰果然消下去了一股火儿,原本讨嫌的年轻人这会儿她也不计较了,想着林静好回头还要去市里头开店,那喜欢的人越多自然是越好了。
    看她又乐观起来,林静好也就只是笑,在市里头打开名气没那么容易呢,不过她不会现在告诉张美兰,先让她高兴高兴,再说人家冲着她的名头来的这事儿也是真的。
    这边她折腾了一下午,主要还是做甜甜圈,自从研究出来,她就开始每天手把手教张美兰做,还是会有孩子蹲在门口,不过这几天林静好没有再喂了。
    每天馋的流口水的浩子特别乖,这头不给,他也不要,就乖乖跟那儿等着,回头林静好做好了,他就欢快的跑下楼去,拉着他奶去毯子上面买。
    和他在一起那两个比较听话的倒是这一天蹲不住了,昨天,前天,好几天了,大姐姐都没有给他们喂吃的了,他们等啊等,就是等不到个头,转脸一看见那皮猴儿也在等,就想了个主意。
    是不是闹腾一下,在乖,是不是就有好吃的了?之前那个谁不就是这么个的吗?
    结果这也是够添乱的了,一下午厨房里面就没清静的,平时不捣乱的开始捣乱了,上手抓抓那,摸摸那儿,结果林静好这头板着脸凶了几句,效果都不太好,也没再跟孩子生气,就是抱着所有东西回了房间,她做好在拿出来蒸还不成?
    孩子心眼儿少,就是单纯的觉得到嘴的吃的咋跑了呢,明明皮猴儿就有的吃啊,他闹姐姐都不走啊,这下是不会给喂了吧?
    回头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跑着就回家找妈了,话也说不清楚,瞧着就跟被人欺负了似的。
    平时不是挺好的么?咋突然就闹起来了,那家长是不太清楚,他们此时还抱着能蹭吃的心情,尽管李姨那明朝暗讽的说了一番,但是管不住孩子能咋办呢?腿在他自个儿身上是不?
    结果这头瞧了孩子哭,那叫一个委屈巴巴,家长心里头又来了脾气,你不想喂就算了呗,你这是做啥?把娃娃整哭了干啥?
    折腾了一番和张美兰刚开始卷甜甜圈,这门就响了起来,林静好一开门,就看见门口那两个妇人抓着自家娃儿,那孩子脸上还带着泪痕,抓着妈妈的衣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表情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林静好这边话还没有说出来呢,那皮猴儿就不知道从哪儿挤了进来,小小的人儿站在那俩大人前头,手里头拿了个碗,碗里头放了两个煮熟剥好的白鸡蛋说:“姐姐,你为啥不去厨房做了,是不是饿了,这个请你吃。”
    她一愣,看看皮猴儿,又瞧瞧后面的大人说:“我不饿,你这鸡蛋是哪里来的?”
    希望别是偷着拿的。
    “我妈中午给我煮的,我没吃。”皮猴儿又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浩子,姐姐应该会开心吧?
    这要是皮猴儿他妈看见,估计那眼泪是哗哗的往下掉,她儿子这是会疼人了啊!尽管疼的不是自家人啊!
    “姐姐不吃,你吃就行。”林静好推了一把碗,让他别举着了,小心累了胳膊。
    “姐姐不饿躲屋里干嘛?为啥不去厨房里头了?我还等着闻味儿呢啊!”皮猴儿还在卖萌,尽管他又黑又瘦,看着一点儿都不如浩子可爱,但是这尽力讨好的模样,还是让人喜欢几分。
    听了这话,林静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后面那俩小孩,皮猴儿也回头看他俩,就听林静好说:“厨房里面人太多,姐姐伸展不开手。”
    这下皮猴儿想起来了,对哦,刚才那俩人在屋里头比他还能捣乱,立马就仰起脸来,和那两位家长说:“姨啊,他俩可不乖了,我们都蹲在门口看,他俩就知道往里头挤,刚还差点把姐姐的碗给摔了呢!”
    “而且他俩还去偷着摸姐姐做的吃的,这摸摸那丢丢的,在厨房里面乱拿……”皮猴儿开始细细的数起来,生怕这俩孩子的罪名不够多。
    那俩孩子瞅着他都忘了哭了,这些不都是跟他学的么?为啥到了他嘴里就可不乖了……为啥他还跟这儿告起状来了呢?这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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