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
    看着聂白的异色瞳,聂老头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怀疑。
    他那翡翠一样异彩流动的瞳仁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灰,像沾尘的水晶,让人无从看清。
    聂白噙着一丝笑,似嘲笑,又带着点疏远,就这么瞅着聂雷,唇角弯出的微小弧度,使得一张清冷的脸顿生瞬时生动了许多。
    “父亲。”
    “阿白,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如你所见,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消他说,聂雷自然能看得出来,自己这便宜儿子肯定经历了很多东西,他没指望着两人再见面时能有多热乎,能像这样平静的互相说说话就已经很好了,他是知道的,他一直恨着他。
    虽然聂雷的年纪不小了,但是他的视力并没有退化,眼尖的他注意到了聂白衣服下的刺青纹身,这让他更难受了。
    聂白从小就是个乖巧上进的孩子,而他就是那种传统的中国式家长。
    虽说是领养的孩子,但在他看来,都是自己生命的一种延续,他慈祥而又严厉,就像是所有的家长那样,聂雷在聂白的身上投入了大量精力。
    在这样严苛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聂白,完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成绩优异,不早恋,不叛逆,一起都很好,哪怕是再挑剔的家长,在他身上也不会生出不满的心思。
    一直到他毕业开始参加工作那年,两人之间第一次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争吵,偏见,意见不合,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聂白选择了一种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这场争端。
    离家出走。
    对于这样孩子气的做法,聂雷一开始只感到好笑,他知道聂白随他的地方有很多,他们都是一样的自负,一样的偏执,满怀着对世界的探索欲,在生活上的却都是完全的低能儿。
    亏得有斯狄欧的帮助,他一个大男人才能顺顺利利的养大一个孩子。很多时候斯狄欧都在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在聂白小时候,每每会问一些基础而又愚蠢的问题,没什么耐心的聂雷,这时候就会让斯狄欧替他代为解答。
    就像是孩子总会躲着父亲,亲近母亲,聂白从小就和斯狄欧走得很近,对聂雷更多的是一种敬畏。
    看着聂白身上长袖宽领都遮不住的大面积纹身,聂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深深的注视着聂白,那张又干又瘦的脸上泛起一丝丝苦涩,最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中变得有些难堪和狼狈,总得有人为此负责,斯狄欧差不多是庄重的走到聂白面前,抬胳膊的姿势也是沉沉的的,多年的情谊都在此一举似的。
    聂白的神色有所缓和,他有些犹疑不定的样子,面对这样一个一身正装的高大智械,虽然依稀可以见到那个人的影子,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斯狄欧?”
    “很高兴你还能认识我,聂博士。”
    再不是曾经亲昵的阿白,称谓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两个人之间的亲疏远近。果然,他还是和聂雷走的最近,聂白心里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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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白安排斯狄欧,在他的的私人实验室里,做了一次真正细致入微的全面检查。
    “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其中的科技含量至少领先当前的民用标准一百年,一百年,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聂白对此不置可否,他不慌不忙的填着斯狄欧的检查报告,认真的归纳整理,将可能逆推出来的科技线都给一一点明。
    “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跨越,很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话是这样说,但是聂白的语气淡淡的,很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聂雷气的握紧了拳头,嘴唇都有些哆嗦。他很想上前好好的收拾聂白一顿,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
    “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生气。”
    聂白的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但眼睛没有跟着笑,事实上,他感觉起来似乎相当烦恼。
    “在你对我的工作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只之后,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聂白归纳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起身走到聂雷跟前,“相信我,你会喜欢这些的。”说罢递给了聂雷一串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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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诗醒来已经有好一会了。
    她就这么呆坐在原地,静静地翻阅着自己的记忆,就像是一间巨大的书房,在她的脑中,收藏着她所经历过的所有过往——他人的过往。
    古书,旧信,照片。
    有很多都没有整理。时间每一刻都在流逝,这些被凝固的瞬间,记录了曾处在何时何地,曾与谁对照,曾停留过怎么样的自己。有时她也会遗忘,但事实上它一直存在。
    每一段值得回味的精彩人生,她都会去不断地重复,实际上,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她会把那些美妙的人生装裱成一幅画,挂在书房的墙壁上,倚在壁炉上,放在所有显眼的位置。
    但是现在,却有一团朦胧的黑雾毫不客气的将这一切统统掩盖,她再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看不清道路、树林和人影。
    那是她在陈威体内看到的,无法言表的大恐怖。
    不可描述,宏伟,巨大,神秘。
    在那一瞬间,陈诗看到了太多太多人的故事,超负荷的信心涌入,让她仅仅只是管中窥豹的粗略一撇,就已被冲破了心防,彻底的迷失了自我。
    出于本能,这些记忆被她封印于此,不可视,不可触,不可说,不可悟。就像是一团随时能要了她的命的定时炸弹,静静的蛰伏在她身体的某个角落里。
    尤金来期间来看过她几次,那个烦人的肌肉男总是会向自己示好,向身边的所有人示好,就像所有的势利中年那样,带着点讨好,带着点曲意逢迎,陈诗不是很喜欢他。
    “铛铛铛。”
    尤金来又在外面敲门了。
    “陈诗,喂,陈诗,陈诗你在吗?”
    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陈诗起身,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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