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宴会后,刘阿姨害怕夏承德会对夏妍不利,强烈要求她搬回家住。夏妍也因为无法面对付嘉勋,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
    夜色浓厚,用它的大衣包裹着每一处没被灯光眷顾的犄角旮旯,露出了自然界冰冷的一面,用它带着凉气的双手碰触行人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转过弯,夏妍进入在狭长的小道上,这条小道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却人烟稀少,唯一听到的声音是清脆的高跟鞋声。
    夏妍走在前面,隐隐约约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回头一看,却只有淡淡的亮光,空无一人。
    “嘉勋!”
    夏妍试探性的喊道,静了几秒,她轻微的声音彻底消逝逝,融入到空气之中。
    “他怎么会来见我呢!”夏妍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着,自我否定道。
    她刚转身,听到左前方的拐角处有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声响,与安静的夜晚显得十分不协调。墙壁上闪现着四五个张牙舞爪的影子。
    “这是在打架。”
    夏妍脑中反应过来后,下意识仓皇失措地转身逃走,跑几步后停下来,报警。
    声音越来越大,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打人者的咒骂声以及鞋子踢在肉体上的沉闷声混杂着。
    夏妍咬咬牙,跑到拐角处,举起手机,“别打了,我已经报警了!”
    围着打人的几个男子被这声音一惊,停住了动作,纷纷转头盯着夏妍。
    被打的人蜷缩在地上,双腿抵在腰间,双手握拳挡在胸前,头用力地勾住。他发现打斗停止后,放下双手,露出来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庞。
    “夏承德?”
    夏妍不可置信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狼狈的夏承德。
    “别多管闲事,要债的事情警察也没权管。”
    一个身上描龙画凤的男子乜斜着眼睛,指着夏妍。他应该是带头的人。
    “算我多事儿,你们继续……”
    “不,妍妍~”
    夏承德像一条苟延残喘的流浪狗,匍匐在地上,仰视着夏妍,肿胀的眼皮底下流露出乞求的光。
    因为他,付嘉勋和自己不能在一起;因为他,妈妈每天生活在噩梦中;因为他,付嘉勋和自己,两个家庭都遭受重创……
    想到这里,夏妍挎着包,无视夏承德的眼神,狠心离开。
    夏妍刚走,“砰”、“咚”的拳打脚踢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还夹杂着时断时续的惨叫声。
    她抬起头,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企图平静下来,但夏承德的血腥味道仿佛融进了风中,黏稠、刺鼻。
    “别打了!他欠你们多少钱?”
    夏妍最终向血缘关系妥协,一个念头在脑中响起,“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不能看着他活活被人打死。”
    但几人并没有停下来,仿佛不把地上的人打死不罢休。
    “我来还……”
    打骂的声音再次停止。
    领头的男子绕到夏妍的身边,右手摸着下巴,他的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夏妍忍着恶心,只稍稍皱了皱眉头。
    “你和他,”他指着地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没任何关系。”夏妍冷冷的回答,“你们不是只要钱吗?我们是什么关系和你们无关!”
    领头的人嗤笑,语气中满是不屑,“小姑娘口气挺大,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我这是为你担心,多管闲事的人没有什么好结果……”
    夏妍从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甩给领头的男子。
    男子眯着眼睛,拿着手中的银行卡,奸诈地一笑,“我会有那么傻吗?万一你这里,”他的眼睛上挑,“没钱呢?”
    “就算你们打死他也得不到一分钱,你还不如赌一把。”
    “走!”
    男子狠狠地瞪一眼地上的夏承德,嫌恶地朝他吐了口唾沫,朝身边的人挥一挥手,周围的人跟着他离开。
    夏承德艰难地张开四肢,瘫在地上,却没有动。
    夏妍默不作声,转身就要离开。
    “妍妍,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夏承德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手捂着手臂,站在原地摇摇晃晃,仿佛一个关节的晃动都会牵连整个身体的疼痛。
    夏妍顿住,“有什么事儿?”
    “我、我已经一天半没吃饭了!”
    四周静默,甚至能听见旁边下水道的流水声,但又像是人的肚子因饥饿而发出的咕咕声。高空中悬挂着的半月和几粒微小的星星,尽其所能地把熹微的光亮铺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
    2)
    餐厅内人声嘈杂,夏承德两手油哗哗的,一只手抓着鸡腿,一只手抓着盘中的菜肴。
    他的嘴里还不消停,对对面的夏妍说:“果然是骨肉亲情啊!在关键时候你还是放不下我。”
    夏承德唾沫四溅,呲着牙,咧着嘴露出塞满肉屑的黄牙齿。
    夏妍对他翻个白眼儿,“你就是活该,我妈给你的那些钱,如果你不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够你养老的。”
    “嘻嘻!”
    夏承德傻傻的笑着,像个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患者一样。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不能把夏妍惹恼。
    夏妍看到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心中鼓起一丝类似心疼的感觉。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条路上?”
    夏妍突然问起,夏承德眼中闪起慌乱的神情,他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合上眼睛,一饮而尽,“我今天就是偶尔经过那里,没想到被追债的人找到,真他妈的倒霉!”
    夏承德边说边乜斜着眼睛观察夏妍的表情,他当然不会说出出现在小道的原因是为了借机从夏妍身上捞点钱。
    夏妍不吭声,拿起手里的包就要买单离开。
    “妍妍!你看我这……”
    “你怎么了?”
    “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而且我住的地方也没有……”
    夏妍一巴掌拍在桌上,“夏承德,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夏承德皱着眉,一副无辜的神情。
    夏妍到底是心软了,“我妈一家分店那里还缺一个打扫卫生的人,只要你保证不再赌,我把你安排在里面……”
    “我保证!”夏承德目光坚定,“不赌,认真工作。”
    夏妍心想,帮夏承德安排工作,让他的生活有了保障,他就一定不会再打扰母亲。但她不知道,一些事情的发展是人力不能掌控的。
    “老板,买单!”
    付嘉勋的声音在夏妍左后方响起,夏妍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了醉酒的付嘉勋,他脸颊通红,眼神迷离,神情恍惚。
    服务员听到呼唤,欢快地跑到付嘉勋的桌前,像是急着割麦子的农民一样,眼中发出收割时兴奋的光芒。
    付完账后,付嘉勋摇摇晃晃地站起,但是因为喝得太醉,他撞在了桌沿上。
    夏妍因担忧,猛地站起。她和付嘉勋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付嘉勋的眼神穿过她,看到了胡吃海喝的夏承德,他蹒跚着冲到夏妍所在的桌前,拨开夏妍,冲着夏承德一拳打上去。
    夏承德毫无防备,直接倒在地上。
    付嘉勋嚷着:“这一拳是我帮我爸爸还你的,不,还不够!他的命哪儿是一拳能够换回来的。”
    他举起拳头,蹲下去,抓住夏承德的衣领。夏妍跑上前,抓住他的手,“嘉勋,你冷静点儿。”
    付嘉勋毫无反应,拳头挣扎着。
    “你要打打我。”夏妍闭起眼睛,昂起头。
    付嘉勋动作停止了,他把夏承德推在地上,看着夏妍,“你还是向着他。不过也对,你不向着他向谁啊?他是你爸,但是他、有、错,早晚要承担责任的。”
    付嘉勋一字一顿地把最后几个字从牙缝儿中挤出来,仿佛要把这些年他和母亲所受的苦全部压在这些话里。
    因为从小缺少父亲,付嘉勋的妈妈需要独自一人担起家里的重任;因为从小缺少父亲,付嘉勋在班里要遭受多少人不怀好意的嘲笑;因为缺少父亲……
    夏妍睁开眼,付嘉勋血红的眸子与她对视,她看见里面的仇恨、愤怒,还有受伤。
    “嘉勋!”夏妍抬起手,想要抚摸他头上在打斗中不经意间划到的伤口,但只抬了一半,付嘉勋就打下她的手,“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他很恨地瞪一眼夏承德,愤而离开。
    “操!他娘的,这野小子谁啊?上来就打老子,有娘生没娘养啊!没有一点儿教养。但是感觉有些眼熟。”
    夏承德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脸上新增的伤口,站在夏妍旁边。
    夏妍克制着内心涌起的悲伤,语气哽咽,“他不是没有娘,是没有爸。”
    “臭小子!”
    夏承德一屁股坐下,嘴里继续咒骂着。
    “他的爸爸是付博,小时候是你们的邻居,你不会不记得吧?”
    夏妍俯下身子,手撑在桌上,眼中满是怒火,拍着桌子,“啊?”
    听到付博的名字,夏承德嘴里的咀嚼停滞,肉压在腮帮子里。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咀嚼起来,摇着头,“这件事情你应该怪你的妈妈,要不是她,我会失手杀死付博吗?都是她的错!”
    夏妍绝望地直起身子,“你真是没救了!到现在你还把责任推卸到妈妈的身上。”
    夏承德不语,在他的心中,错永远不在他,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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