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喜忙站住了,心里飞快地转着主意,看来太子就算是与太子妃生了气,还是很记挂着太子妃的啊。
    “如果太子妃要回宫,你尽量劝劝,拖到孤回来。”刘荣担心顾容安一怒之下回宫了,他本来打算带她在宫外玩几日的,若是刘子阳真的要御驾亲征,他是不可能被刘子阳留在洛阳的,他那个父亲防着他呢。然而战争一旦开始,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
    这时候刘荣就更厌烦没事找事的刘裕了,好端端的谁乐意去打吴越啊,隔着长江天险呢。
    某太子殿下浑然忘记了自己早八百年前就对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垂涎已久了。果真是应了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老话,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
    “奴婢明白了,”多喜进一步评估出了太子殿下对上太子妃也要退步,就更明白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太子妃了,实在留不住,他就抱着太子妃的腿哭吧,反正他年纪小,不要脸,更不要面子。
    刘荣看多喜信誓旦旦的,稍微放了点心,提步又走。
    作为太子金鳞卫的侍卫首领,魏成是太子到哪他就到哪的,只是如今太子有了太子妃,他不好继续往里头跟,就留在了二门,被门房邀请着吃了一块儿羊肉胡饼。
    热乎乎的饼子鲜得流油,吃着饼,喝着茶,翘着腿,魏成本想好生歇歇,因为照着往常的惯例,太子指定要跟太子妃消磨一下午呢。哪知才歇了没多久,太子就出来了?
    魏成一抹嘴,忙跑出去,手扶腰刀站得挺拔精神,眨眼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刘荣瞧着他嘴角没擦干净的油渍,啧了一声。
    魏成心里一紧,是谁惹了这位大爷了?
    “不用跟着孤,若是太子妃要出门,你带着人跟着。”刘荣给顾容安上了双重保险,这就不怕她跑了,等他消了气回来再找她算账。
    在神武军驻地,太子的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魏成很干脆地接了任务,拨了自己的副手去护卫太子。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白素终于迈着小碎步追上来,她扶着影壁,带着喘息声急着道,“殿下,这都快午时了,您不用膳么?”
    倚在影壁上的白素姑娘身娇体软,脸红如霞,很有几分壁画美人的风情。
    气饱了,不吃了,然刘荣头也不回迈出二门,“给太子妃送去。”
    看见太子走得毫不留恋,一个眼神也没有得到的白素失落地垂下手,她一点也不想给惹怒了殿下的太子妃送饭。白素完全忽略了太子这句话里提到太子妃时已经温和下来的口吻。
    魏成冷眼旁观,不免感叹一声可惜了白素一腔情意注定是要付了东流了,太子要是有心收了她,早就下手了。瞧瞧太子妃就是例子,为了太子妃,殿下跑了多少次晋国,花了多少心思啊,说出去大家伙的下巴都会惊掉的。
    门房上的小管事却没有魏首领看得明白,讨好地给白素问好,“白素姑娘幸苦了,门房里有刚到的新鲜山果子,姑娘可要尝尝鲜?”
    白素看着门房讨好的脸心里厌恶,甩手道,“不必了。”对魏成点点头,转身过了影壁去了。
    门房小声抱怨了句,“冷脸子甩给谁看呢,太子妃来了还不好好伺候,成天在殿下跟前晃荡。”
    魏成尴尬地轻咳一声,门房忙住了嘴,邀他继续坐坐。魏成也不推辞,继续回茶房守着去了。
    院子那头,阿七一进屋子,看见的就是自家公主泪眼迷蒙地坐在床上哭呢,见是她进来了,忙把眼泪一收,“你怎么进来了,太子呢?”
    “殿下吩咐奴婢照顾好公主,”阿七装作没发现顾容安的失望,笑着道,“殿下可真是关心公主呢。”
    真关心,还把她给撂下了?顾容安胡乱地用袖子擦眼泪,又是丢脸又是气恼,她不就气上头说了几句气话么,他就不能哄哄她?
    可是回忆着自己气头上的话,顾容安也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她好像是有点过分了。可这都比不上刘荣过分,他居然摔门!
    那么大声的摔门!吓唬谁呢,哼!
    “公主可是脚疼得厉害了?”阿七瞧着公主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没敢问是不是跟太子吵架了,她学着五姐平日里的作派,温柔而又体贴忽略了公主脸上的泪痕,“跌打酒拿来了,殿下吩咐奴婢给您上药,奴婢给公主揉一揉吧?”
    “我脚没事,”顾容安红着一双眼睛,瓮声瓮气地说,“就是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眼泪洗一洗就好了。”就是不小心流多了点。
    “公主无事便好,”阿七温柔地笑笑,把抱在手里的跌打酒坛子放下了,“那奴婢去打水来给公主洗洗脸吧。”
    顾容安点了点头,自己乖乖擦眼泪,有点庆幸自己没在刘荣跟前哭了,都控制不住鼻涕了,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好丑。
    刘荣院子里的小茶房里有现成的热水,阿七往铜盆里倒了水,又提过茶壶从里头倒了冷茶渣子出来,用手帕裹了个茶叶包,浸在装了冷水的茶碗里,一道儿提着去了。
    “公主用这个敷敷眼睛,”阿七回来得很快,她服侍顾容安洗了脸,又拧干茶叶包,让顾容安躺下了,给她敷眼睛。
    泡过冷水的茶叶包覆在有些发热的眼睛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顾容安心情就好了很多,她想起来问了阿七一句,“那个白素呢?”她记得是白素去拿的跌打酒,刘荣出去肯定是跟她撞上了。
    上辈子刘裕后宫那么多美人她也是容不下的,可是这个容不下与她容不下刘荣有别的女人有很大的区别。对刘裕,她是容不下别人跟她争宠,动摇她的地位。对刘荣,她却是犯了嫉妒。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才会嫉妒,才会有患得患失的情绪。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阿七正给顾容安整理茶叶包的手一顿。出宫前她也同公主一样没把刘美人等人说的神武军督府白素姑娘给放在心上,旁观者清,太子对公主的好她们身边人都看着呢。
    哪知今日见了太子对白素的宽和,她心里也不免怀疑起来。是以被顾容安问的时候就有些迟疑,“她送了跌打酒就走了。”
    “是跟着他走的吧,”想到那个娇怯怯白莲花一样的白素,顾容安心口堵得慌,但又没有底气,分明是她不肯接刘荣的心意,才闹出的这一场。他说他的一切都可以跟她共享,她懂他的意思,期望的自然也是她把自己的一切跟他共享。
    顾容安想起自己偶尔露出的马脚,以及他探询的眼神,她就发慌,总觉得自己的秘密他已经察觉了。
    但他就不能等等她,让她想一想么?非要拿着印章在众人面前逼迫她,说得好听是让众人见证,其实就是以势压人罢了。她不答应,落在他部属的眼里,不就成了不知好歹?
    这话阿七没法接,笑容勉强地,“许是白素找殿下有事。”
    顾容安却小心眼儿起来,也不敷眼睛了,拿掉了茶叶包坐起来,捡起被刘荣扯落在床上的袜子,自己穿上,“我们走,回宫去。”两个人都好好冷静一下,免得她一时看白素不顺眼打了他的小美人,又或者再说出什么气话来。
    阿七自是没有异议,忙帮着顾容安收拾,结果她刚把箱笼整理好,顾容安又改了主意。
    “我不走了,凭什么是我走啊,”她有错,他也不对,她这么一走了之,倒显得是她心虚了一样。顾容安手里拿着鞭子泄愤地甩了甩,抽在柱子上留了几道鞭痕,“难得出一趟宫,我还没玩够呢。”
    说着用鼻音小小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红着,翘着下巴的模样别提有多傲娇了,“阿七我们换个屋子住。”这个男人的屋子她一刻也不想待了!冷冰冰硬邦邦,一点人味儿也没有。
    “哎,”阿七答应一声,也不戳破公主的口是心非,分明就是舍不得太子嘛,都要换个屋子住了,就不要带太子的枕头啊……箱笼都塞得满满的了。
    被顾容安硬塞在箱笼里而严重变形的,属于太子殿下的青布茶叶枕头:宝宝委屈,宝宝不哭。
    第125章 斗气
    顾容安的箱笼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 还是有那么三个的。不叫刘荣的人帮忙, 靠着一个阿七是抬不走的。
    阿七就喊了多喜进来。
    “娘娘,您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多喜偷瞄着地上安放得整整齐齐的三个箱笼,心里打鼓,已然做好了抱腿哭的准备。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换间屋子住,”顾容安语气温和,说得很随意。
    多喜却冷汗都要下来了,难道这就是委婉的回宫暗示么, 多喜乖巧地问,“娘娘要换到哪间屋子去?”
    “白素不是说她打扫好了内院么,就去内院好了, ”顾容安笑笑,看白素那么想让她住内院的样子,想来离刘荣的院子是很有距离的。她暂且如了她意好了。
    “哎, 奴婢这就去办,”原来只是搬去内院而已,本来女眷就是住内院啊, 多喜笑逐颜开, 这就很好办了。
    更好办的是白素自己撞上了门来。尽管白素很不高兴还要给太子妃送饭,她还是委委屈屈地来了。一听太子妃要搬院子,白素眼中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喜色, “奴婢这就去安排。”
    “劳烦白素姑娘了,”阿七笑着赏了白素一个荷包,然后很是公平地也给了多喜一个,“拿去买糖吃。”
    多喜很高兴地笑眯了眼,“谢娘娘的赏。”这荷包里头硬硬的摸起来像是元宝,沉甸甸地很压手呢,太子妃娘娘真是大方。
    只白素怄了一肚子气,强笑着谢了赏,一出门就变了脸色,太子妃这是把她当作了寻常奴婢了,谁稀罕那几个赏钱呢。
    “白素姐姐,我们是要重新布置内院吗?”跟在白素身边穿绿衣服的侍女问道,她其实觉得白素有点折腾,刚收拾好的内院,布置说撤就撤,然而这才把内院的东西归置了多久,又要重新布置了。神武军督府里的侍女算上白素都只有五个,布置内院可是个大功臣。
    白素这才想起来早上她气不过,让人把布置好的内院给撤了。
    “原本太子妃说不住内院了,如今又改变要住了,姐妹们就再劳累一次罢,”白素话里话外就把责任甩给了太子妃,还借花献佛,把荷包拿了出来,“大家幸苦了,等晚上空闲了,我请姐妹们吃席。”
    “白素姐姐真好,”年纪最小的侍女拍手笑道,她听了白素的话觉得是太子妃改主意的速度未免太快了,还是白素姐姐好,还请她们吃席呢。对于重新布置内院也就没有那么不甘愿了。
    白素已经打开了荷包看了一眼,里头黄灿灿地,本以为是金币,哪知仔细一看原来是装了十几枚新铜钱,根本就不够整治一桌席面的。白素脸上的笑就有些僵硬了,她的月钱虽然比寻常侍女多,但也耐不住她花在装扮上的多啊,手里还真没几个钱。
    可话都说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吗?白素丢不起那个面子。于是,搬家的过程就在白素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完成了。
    内院果然离刘荣的院子有些远,顾容安住进了重新布置的内院,比起刘荣那个堪称简陋的院子,内院就显得很豪华了,不仅头顶上有绣金线的承尘,还挂了浅草色的幔帐呢。
    进了内室,鎏金兽首香炉里点了香,里头的大床上还铺着绣了缠枝莲的鹅黄锦被,坐上去软绵绵的,比刘荣那张只垫了一层褥子的床舒服多了。
    顾容安开了箱笼,把那个夹带来的枕头放了上去,把原本配套的一对绣宝相花宝蓝缎面枕头给拆散了。
    她拍了拍挤变形的枕头,把枕头拍回了长条,这才满意地脱了靴子,和衣躺进了被子里,伸手一揽,把枕头抱在了怀里,困倦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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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刘荣一路疾走,却是回了神武军大营,只可怜了体弱的荣总管,好不容易追到了神武军督府大门口,又得苦哈哈往回走,简直虐哭。还不敢哭,因为太子在生气,荣总管明智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这会儿神武军大营里正是开火的时候,军营里饭菜飘香,大家伙都捧着碗围着大锅吃饭,见着太子殿下一身冷肃地回来,顿时惊掉了
    下巴,怎的温香软玉在怀,还舍得回来?不愧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就是不为美色所迷惑啊!
    “殿下,快来吃饭,今儿拉来了几十头肥羊,炖了咱们下河捞的鱼,可鲜了。”有人不知内情,端着碗上来触霉头。
    荣禄站在太子身后,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抹脖子瞪眼。可惜是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大老粗根本没看懂还奇怪呢,“荣总管,你眼睛抽筋了?”
    罢了罢了,神仙也救不了要作死的人。荣禄在太子淡淡的瞥过来一眼时,恢复了面无表情。
    “老周来打一场,”刘荣挽袖子。
    在太子殿下还是一个单身汉的时候,发泄多余精力的途径就是战场和操练他的兵,没想到如今娶了妻,还是要靠暴力发泄……想想就有点心酸。
    这个老周也是个好.战分.子,太子相邀怎么能拒绝呢,这就跟花魁娘子脱了衣裳,还要装正人君子一样暴殄天物啊。把碗塞给一旁看热闹的战友,腰带扎紧就撸着袖子上了。
    这场比斗打得毫无章法,刘荣完全是凭着蛮力在发泄,老周自然是敌不过发疯的太子,最终在一片给他自己的助威声中被憋火的太子揍翻在地,服气认输。
    “还有人要来么?”刘荣捏了捏拳头,血液沸腾中。太久没有用拳头了,手都生了。
    这个邀约没有人舍得拒绝,立时就有人踊跃报名了,“我来!”反正太子天赋异禀武功高强,他们车轮战一点也不心虚,就算是这样太子也是胜多输少呢。
    等到大家伙再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锅里的羊肉鱼肉都炖化了,都可以吃肉糜粥了。刘荣也不嫌弃,反正是吃不出什么滋味的,干脆捞了一汤勺肉和汤,拌在粟米饭里混着吃。
    “殿下可是遇到了为难的事?”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捧着碗,坐到了刘荣身边。
    “嘉瑜,你和夫人吵架么?”刘荣压低了声音问。郑智字嘉瑜,是神武军中少有的智将,与他妻子何氏结缡二十载,依然恩爱如初。
    原来是与太子妃吵架了,郑智微微一笑,“吵,怎么可能不吵,有时候为着菜里要不要放酱油都能吵起来。”
    还可以这样?刘荣一怔,他和安安才不会为了这样的鸡毛蒜皮吵架,不过他还是虚心求教了,“那你们怎么和好的?”
    “自然是听夫人的,不放酱油了。”郑智表示,听夫人的话就好。
    “可若不是这等小事呢?”刘荣觉得自己和安安的矛盾比放不放酱油严重多了。
    两口子吵架能有什么大事?左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事,郑智想着太子都能把印信给太子妃了,按道理太子妃应当很感动才是,会闹起来,怕是因为府里的白素姑娘了。
    他就试探地提到,“可是为了白素姑娘?”
    刘荣点头,“确实有。”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就知道瞎吃醋。
    “殿下,若是您没有纳了白素姑娘的意思,就早日给她择个夫婿罢。”郑智给了个建议。郑智知道白素是太子已经去世了的乳母的小女儿,白素的兄长白阙又为了太子而死,太子并非薄情之人,自然对这个孤女诸多优待。
    可,人家小娘子对太子生了情愫,就连神武军中都隐约听闻了白素对太子的爱慕,只太子一直不开窍,还把人家当作妹妹。女人家心细,大概是太子妃发现了白素的心思。郑将军很有经验地想,吃醋是每个女人都绕不过去的坎呐。
    他当然是没有纳白素的心思。被郑智这么一提点,刘荣才记起来白素也就比他小几岁,如今也该有十九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只是白素已没有了长辈,他又是个不留心的,白素的婚事竟然耽搁到了现在。
    刘荣顿生嫁妹的心思,环视一圈坐在大铁锅旁的青壮们,大半都还是青年光棍啊。刘荣觉得还是能选出几个人给白素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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