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公子跟几只胖乎乎的鹦鹉大眼瞪小眼,还没瞪完呢,几只鹦鹉就十分应景地唱了起来——
    “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受。”
    “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
    虎落平阳被犬欺,怜花公子没想到如今竟然连几只鹦鹉都要来取笑他了。于是手中酒壶放下,随便抓起了一只鹦鹉,“我将你的羽毛拔光,你信不信?”
    不巧,怜花公子抓的那只恰好就是嘴欠的关二哥,关二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黄岛主,第二怕岳主和小姐姐,至于其他人,关二哥是一概不会放在眼里的。关二哥见王怜花将它抓起来,还威胁说要拔光它羽毛,怒了,而且还怒得相当霸气。只见关二哥扯着嗓门叫了一声,接着便是一翅膀拍向怜花公子的头——
    “不孝子!呸!”
    王怜花嘴角抽了抽,他原本说要拔羽毛不过是随口说说,如今却是真的很想将这只鹦鹉烤了下酒。
    江清欢看到王怜花脸色不善的模样,轻咳了一声,十分严肃地看向几只鹦鹉,看向关二哥的眼神尤其恶狠狠的,“你们几只,过来!”
    关二哥在王怜花的手里扑腾着翅膀,“放开我!放开我!”
    王怜花眼睛微眯着看向江清欢,江清欢侧头,睁着那双凤眸,神情十分无辜地跟他对视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王怜花移开了目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捉着关二哥的手松开了,“孽畜,且去吧。”
    谁知关二哥临走前还嘴欠,“孽子!”
    王怜花:“……”
    哪天他想好了要隐居海外的时候,就来将这鸟烤了来下酒!
    江清欢当着王怜花的面,没什么诚意地训了几只鹦鹉一顿,就让它们飞回鸟架上。然而让鹦鹉三兄弟飞回鸟架上也没什么卵用,它们不愿意给怜花公子片刻的清静,加上被小姐姐教训了心情也不好,于是就嗷嗷地唱起了好汉歌。
    王怜花被吵得十分堵心,心想自己大老远从开封跑到太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天生命苦劳碌命?
    江清欢看王怜花那模样,从躺椅上起来走了过去。白虎见小姐姐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袭红色衣裙的四姑娘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而站在她身边的猛兽,威风凛凛。抬眼看去,只觉得四姑娘和白虎在一起的画面,有种异样的美感。
    王怜花也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江清欢居高临下地看着怜花公子,眸中神色似笑非笑:“不是说对我师父是一片真心?”
    王怜花眉毛都没动一下,倒不是真的多伤心难过,只是觉得被人截了个胡,到底有些不痛快。他懒洋洋地往后靠,笑道:“罗敷已有夫,纵然我一片真心,也没用啊。”
    江清欢笑哼了一声,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带着白虎就到了隔壁的桃花居。
    在桃花居的客房中,万天成双腿盘坐在床上,他双目紧闭,头上扎满了细细的银针。黄药师正在为万天成施针,而聂小凤正在旁边看着。
    聂小凤看到了江清欢带着白虎过来,秀眉微扬了下,指向对面的椅子示意江清欢坐。
    江清欢走过去坐下,黄药师正在给人施针她不好说话打扰,于是朝师父露出了一个甜笑。聂小凤看到徒弟的模样,心中有些莞尔,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落在了万天成身上。
    江清欢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说万天成是她多年前失散的丈夫,但师父做事,肯定有她的理由。
    冥岳的四姑娘不止对黄岛主有着盲目的信心,对师父也一样。师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肯定有理由有苦衷,如果真有什么不对,那肯定也是别人不对在先。
    江清欢一边不着边际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一边将目光落在了给万天成施针的黄药师身上。黄岛主本就相貌英俊疏朗,此刻手中拿着银针认真专注的模样,更是让江清欢看得移不开眼。
    黄药师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万天成的穴道,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手,回过头便是看到他的四姑娘只手撑着下巴,凤眸含笑地看着他。
    他朝江清欢露出一个笑容,随即跟聂小凤说道:“我与王怜花都看过他的伤,他的脑子时好时坏,是跟多年前的走火入魔有关系。而在他的后脑,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从头顶到后颈,想来当时受伤得十分严重。他记忆全失,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是跟后脑的伤有关系。”
    聂小凤:“若是他日后清醒了,能想起从前的事情吗?”
    黄药师:“人的大脑千奇百怪,他或许能想起从前的时候,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他后脑上的伤,是陈年旧伤,多年不治,又加上他走火入魔,体内真气并未疏导,神智虽能恢复,不过要恢复记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聂小凤微微颔首,走了过去。
    万天成此刻被黄药师扎了银针,整张脸都被扎成了面瘫,他张开眼睛看向聂小凤。聂小凤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黄药师:“……”
    江清欢:“……”
    自觉已经成为大电灯泡的江清欢扯着黄岛主的衣袖,离开了客房。夕阳无限好,黄岛主不想浪费良辰美景,于是带着江清欢去散步了。
    黄药师牵着江清欢的手在桃林下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岳主和万天成过去的事情?”
    江清欢摇头,“没有。”
    黄药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又续道:“你还没来的时候,岳主让我将万天成的疯病治好。”
    江清欢的手被黄岛主握着,她捏了捏黄岛主的手掌,笑问那是不是很难治?
    黄药师笑着说难倒是不难,就是需要一点时间。万天成的疯病主要是因为体内真气到处乱窜,他走火入魔之后又记忆全失,纵然有求生本能,但毕竟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如何疏导因为走火入魔的真气也是记得零零落落,因此这些年脑子才会时好时坏。假以时日,黄药师以银针辅助,再与聂小凤一起帮万天成将体内真气疏导了,疯病自然会好。
    江清欢听了,没说话。万天成出现得很突然,她从前都没听师父说过这个人的存在。如今忽然出现了,好像就多了变数似的。
    黄药师看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停下脚步,将她拉进了怀里,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万天成。”
    黄药师挑眉,“即便他从前号称”鬼仙“,武功高强,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几十年过去,如今武林中人,还有多少人曾记得当年的罗玄和万天成?”
    江湖上从不缺乏八卦,也不缺乏传奇。不过当年的罗玄和万天成是如何风采,可这武林还缺乏有风采有本事的人吗?罗玄和万天成决斗之事,别说他们是被聂小凤设计才会私下决斗,就算是公告武林,三五年之后依然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
    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最是善忘。
    江清欢双手环上黄药师的腰身,整个人依偎进他的怀里,她的语气有些苦恼,“我不是担心有多少人记得万天成,我在想师父为何要说万天成是她的丈夫。”
    说起这个,纵然淡定如黄岛主,都生出了几分好奇。
    聂小凤虽然说的是煞有其事,如果黄岛主不认识江清欢,不知道聂小凤和罗玄的事情,他大概也就相信了聂小凤的说辞。聂小凤在这事情上,为何要这么说?
    从聂小凤说万天成是她多年前失散的丈夫开始,江清欢心里就七上八下,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万天成真的曾经和罗玄决斗,什么事情能让两个曾经是好友的人反目成仇?想来想去,江清欢只得出一个红颜祸水的结论,那个害得罗玄和万天成反目的“祸水”,肯定是她的师父无疑。如果是师父,那么今日万天成这么又傻又疯的模样,说不定还是拜师父所赐。
    既然是那样,师父为何不一剑解决了万天成已绝后患,反而要留着他?
    师父难道觉得罗玄虽然自困血池,但是还没死,因此要留着万天成,后面让万天成去对付罗玄?
    江清欢想着想着,觉得真是一团乱麻,干脆整个人依偎进黄岛主的怀里,软声撒娇,“烦死我了,我走不动,要黄岛主抱抱。”
    黄药师本来还以为她在想什么正经事沉默了半晌,谁知她神来一笔,直接跟他撒娇。四姑娘在亲近的人面前,喜欢耍赖喜欢撒娇,那耍赖和撒娇的本领早已出神入化,黄岛主见她整个人软若无骨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声音也是软软的带着几分娇气,心中顿时也变得柔软。
    反正桃林是他的地盘,于是弯腰,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
    怀里抱着一个人,可他的脚步依然是不徐不疾,一路分花拂柳,到了桃林深处,便是一个竹亭。他抱着江清欢走进亭子,自己坐下,然后让江清欢坐在他的腿上。
    黄药师:“你觉得罗玄还会出现?”
    江清欢点头,她皱着眉头,说:“要不我还是去一趟血池吧。”
    黄药师眉头微皱了下,说不许。
    江清欢:“其实我觉得师父留着万天成,是因为她觉得罗玄还没死。她想用万天成去对付罗玄,当年罗玄受了这么重的伤,跟师父应该脱不了关系,我总担心师父如今这么做,是与虎谋皮。”
    黄药师捧起江清欢的脸,他额头与她的相抵,半是调情半是吃醋般地说道:“四姑娘总是师父长师父短,也不担心冷落了旁人。”
    江清欢一怔,双手环上了黄岛主的脖子。
    冥岳的姑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四姑娘,她本就是从异世而来,到来之后被聂小凤带着,十几年耳濡目染,加上她向来好的不学坏的全学完了,因此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能将人惊得目瞪口呆。
    她双手勾在了黄岛主的脖子上,柔软馨香的娇躯往黄岛主身上贴,她笑着往前凑,吐气如兰,“原来黄岛主觉得被冷落了,早说呀,您要是早说,我早就待您热情似火了啊。”
    说着,那稍显冰凉的手从黄药师的脖子上下移,滑过他的前胸,然后落在黄岛主的腰带上。
    她弯着那双大眼睛,眼波勾勾转转,语气十分勾人,“以地为床,以天为被,黄岛主会觉得有伤风化吗?”
    第105章
    江清欢在桃林深处撩了黄岛主一把, 虽然没有被黄岛主就地正法,但当天晚上黄岛主再次化身梁上君子,将四姑娘偷到了桃林中去。
    深夜万籁俱静,只有虫儿在叫。黄岛主抱着四姑娘, 十分可恶地咬着她的耳朵。
    “你说,这些小虫子,正在说什么?”
    “你白天的时候, 不是还十分热情, 要与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怎么如今却不说话了。”
    男人低沉又性感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四姑娘虽然觉得黄岛主在床上向来霸道热情, 跟平时的冷静自持大相庭径, 可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可恶。而且他那些话听在四姑娘的耳朵里, 顿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她想对啊, 别说光天化日之下了, 就是夜深人静, 也会有种被偷窥的感觉, 心中顿时感觉十分微妙。
    黄药师将她的脸抬起来,低头含住她的唇, 将她吻得喘不过气来之后, 双手扣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嗯?”
    江清欢被弄得无话可说,虽然很想反将黄岛主一军, 可到底手段不够高杆,只好将他的头拉下来,送上香吻。
    “嘘,别说话。”
    黄岛主十分享受四姑娘此刻的主动,嘴角微扬,随她吻,等她离开之时,又低头凑上去,轻咬着她的红唇。她总是这样,时常不知死活地撩拨他,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姑娘到底是多热情奔放,谁知真正行动起来并非是如此。有时候她的那些撩人举动,不过都是出于恶作剧或是想看他局促的模样。
    可这姑娘大概不知道男女间的情趣,并不止是她所想象的一种。她想要玩,想要情趣,他多的是时间和她玩。
    就在黄岛主和四姑娘在桃林里玩着所谓的闺房情趣之时,岳主聂小凤也带着万天成到了栖凤楼。
    黄药师为万天成施针疏导,万天成的属于沉疴旧疾,不可能立竿见影,但暂时让他不疯还是可以的。万天成如今人是不疯了,但依然记不起从前的事情。
    那个被四姑娘嫌弃为老男人的万天成,收拾了一下仪容之后,居然也挺好看。
    一身黑色的长袍,散落的头发如今已经束起,他不说话的时候,五官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但他对着聂小凤的时候,目光会不由自主地便得温柔,那双凌厉无情的双眼会突然变得多情起来。
    聂小凤带着万天成到她院子中的一个客房,她与万天成说道:“冥岳中人,并不知道我从前的那些事情。如今也已经深夜,我也不想过于兴师动众,今晚你先将就一下,可以吗?”
    向来说话自带威严的冥岳之主聂小凤,此时面对万天成,也变得柔情万千。
    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当年聂小凤能从哀牢山离开,万天成功不可没。那些前尘旧事,聂小凤是记得的。她也记得,当初逼死聂媚娘的人当中,万天成也是其中一员。后来她细细琢磨,觉得有事情是她忽略了的。
    三十多年前的武林正道,到底以谁马首是瞻。罗玄在少林寺保她,万天成助了一臂之力,这两人既然是好友,万天成与武林正道众人之事,难道罗玄会不清楚吗?
    罗玄那样一个自诩清高,又以自己是匡扶武林正义自居的人,围剿魔教这样的事情,又怎会不参与其中?
    当年她被罗玄保全,带回哀牢山。满满的都是对师父的感激和仰慕,何曾深思过这些事情。如今跳出前世种种纠缠,她心中对罗玄依然还有感觉,可却能更冷静地思考这些事情。
    聂小凤心里思量着过去的种种,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却落在了万天成身上,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没关系,你可以慢慢习惯。”
    万天成不发一言地看着聂小凤,他虽然已经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可眼前这个女子温柔美丽,让他心中觉得十分欢喜。
    “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对不住。”
    聂小凤:“不必说对不住,你如今能好好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最好的眷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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