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叶青越也纳闷了,他也侧耳听了听,尽管他的耳力是绝对不可能和阿萝比的,可到底是练武之人。当下他也听出来了。
    “里面好像有个人受了重伤?”他望了眼姐姐:“进去看看?”
    阿萝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萧敬远,连忙点头。
    于是姐弟二人,手牵着手,走进了这个院子。
    待到进去,这才发现,里面果然是没什么古怪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小院。阿萝心里急,连忙跑过去推开了房间的大门,咯吱一声响后,她便看到了躺在角落的男人。
    他竟和自己梦中的一般无二,半个身子都是血,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紫色的袍子上。
    阿萝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这男人。
    一直以来,她见到的都是他体面的模样,高高大大的立着,穿着贵气讲究,威仪天生。她也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都是这模样。
    以至于她会觉得,无论什么事,他都是可以为自己做到的,无所不能的。
    可是现在,她看到他虚弱地倒在那里,浑身是伤。
    “姐,这,这不是——”叶青越也看傻了眼,他总以为闯进来后,会遇到点什么特别的事,谁知道,却看到了身受重伤的萧敬远——萧家那个最出色的萧七爷。
    “这不是萧七爷吗……”
    当叶青越结结巴巴地终于说出“萧七爷”这几个字时,他愣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自己姐姐已经不顾一切地扑到了萧七爷身上,抱住他,痛哭失声。
    “姐姐,你?”他瞪大晶亮的眼睛,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敬远,萧七爷,那,那不是年纪很大很大了吗?姐姐为什么会抱着他哭啼啼的?
    而阿萝此时根本顾不上弟弟怎么想了,她几乎是跪在那里,捧住萧敬远那张沾了血的刚硬脸庞,心疼地唤道:“七叔,你醒醒,你没事吧?”
    她拂去他沾了血的发丝,露出他的鼻子和眼睛,又哆嗦着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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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敬远从沉闷的疼痛中醒来,便听到一个姑娘的声音在凄惶心痛地唤着自己名字。
    那声音,恍然是阿萝。
    他皱了皱眉,艰难地发出一声低呻。
    阿萝怎么会在这里?阿萝也出事了吗?那些人捉了阿萝?
    想到阿萝,他终于拼尽全部,汇聚起仅有的一丝力气,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正心痛地望着自己。
    “阿……阿萝?”
    阿萝看他睁开眼来,先是一喜,接着又看那眼睛布满红血丝,想着他必然是受了许多许多的苦楚,心疼地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搂住他的胳膊哭道:“七叔,你若真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的!”
    “阿萝,我没事。”萧敬远咬咬牙,试图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
    他的伤浑身都是,而且还中过一种特殊的毒,以至于浑身虚弱无力。
    阿萝连忙扶他,只可惜萧敬远太重了,阿萝的手腕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以至于阿萝险些和萧敬远一起栽倒在那里。
    旁边的叶青越终于看不过去了,从原本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好心地上前扶了一把。
    “姐,你得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脑袋里都是露水!”他开始絮叨起来。
    阿萝此时哪里顾得上搭理他的疑问,一边费劲地架着萧敬远的胳膊,一边吩咐叶青越道:“你赶紧去把马车叫来,趁着这里没人,咱们得把他带走!”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叶青越追问。
    为什么姐姐会知道萧敬远在这里?为什么姐姐说萧敬远死了她也不独活。
    她她她,她和萧敬远是什么关系?
    “去,赶紧去叫马车啊!他的伤势耽搁不得!”阿萝带着哭腔大吼一声。
    叶青越吓了一跳,看看泪眼婆娑的姐姐,再看看虚弱重伤的萧敬远,终于溜溜地往外跑,叫马车去了。
    ☆、第104章
    叶青越现在非常地不自在。
    尽管他是一个武学小天才,可他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让他这样看着一对私定终身的男女?
    他想躲, 可是想到他这样一个男子汉还得保护姐姐, 只能忍受着一切不舒服, 坚定地坐在马车里,继续看他家姐姐和那位萧家“长辈”在那里卿卿我我。
    此时的他家姐姐, 正含泪抱着那身受重伤的萧敬远, 泣不成声地道:“七叔,我明日就嫁你,我马上就嫁你!”
    虚弱的萧敬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家姐姐又上杆子来了一句:“七叔,我早想过了,若你有个好歹,我也绝不独活!今生今世,我只为你活, 原本就是为你活!”
    就在适才,阿萝明白了,上辈子的她固然有千般遗憾万般无奈, 可是有一个憾恨却是连自己都不知的, 藏在心底, 未曾想过, 一直到今日, 方才想个明白。
    父母安好,哥哥以后也会有个好前途,至于那害她之人, 她也没有什么非要报仇雪恨的怨气,重生而来的她,剩下的所有愿望,仿佛只有一个萧敬远了。
    阿萝此言,言辞恳切,情深义重,然而听在旁边的叶青越耳中,却是目瞪口呆脸颊发烫羞愧不已。
    姐姐啊姐姐,这是他的姐姐吗?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上杆子的话?太太太……太不知羞耻了啊!
    他抬起手,捂住了脸,真不想承认那人是他姐姐。
    而旁边的萧敬远,靠在阿萝的腿上,疲惫地睁开眸子,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不过他依然定定地凝视着上方那双哭花了的脸。
    艰难地笑了声,他费劲地抬起大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他是想替她擦眼泪的,只是最后手还是无力地垂下:“我没事。”
    他越是说没事,阿萝越心疼。
    他的嗓子都是哑了的,身上也都是血,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阿萝的眼泪再次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落在萧敬远脸上,打湿了他的鬓发。
    “阿萝……等我好了,我就去……去提亲……”萧敬远凝视着上方那个娇美的人儿,疲惫地笑着,这么道。
    旁边的叶青越从指缝里看到此情此景,不由长叹了口气。
    唯一庆幸的是,他家姐姐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好歹这萧敬远看着对他姐姐也是有意,还好还好。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
    “姐,咱现在去哪儿啊?”
    带着个重伤的大活人,总不能就这么跑到自己家去啊,怕是爹娘看到了萧敬远和姐姐的这幅样子,不是气死就是吓死。
    叶青越这么一问,阿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愣了下,这才低头问萧敬远。
    “七叔,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她的声音分外轻柔,仿佛抱在怀里的萧敬远是个脆弱的小娃儿。
    萧敬远有些费力地道:“去太子府。”
    阿萝听此,顿时明白了。
    萧家他不想回,叶家不能去,太子倒是个好人选,和萧敬远莫逆之交。
    当下她抬头,干脆地吩咐自己弟弟道:“听到了吧,去太子府中!”
    叶青越难得见姐姐这么和自己说话,倒是一愣,不免心里嘀咕:怎么和那萧敬远说话像是亲娘,和我说话一脸的后妈样儿?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不好计较这个,连忙吩咐车夫,赶往太子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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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刘昕这几日也没睡好,为了找萧敬远,他连自己的老本都动用了,甚至向父皇求调了守城人马来搜罗燕京城内外,只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这一日忽听说外面有叶家小少爷叶青越求见,本就疑惑,不过看着阿萝面子,他自然是赶紧见了。这一见之下,自然大吃一惊。他见萧敬远伤势颇重,且中了很是阴损的毒,当下不敢耽搁,连忙命人偷偷进宫,请了素日相熟的太医前来诊治。
    好在这位太医医术高明,那毒虽阴损,却并不难治,当下先解毒,再治伤,过了两三个时辰,太医总算擦了擦汗,长舒一口气,出来对外面等着的太子刘昕道:“命人小心伺候着,待到四五个时辰后醒来了,再把汤药按时服下,应无大碍。”
    太子刘昕听此言,也是松了口气,送走了太医,又请出了躲在屏风后面的叶青越和阿萝。
    “这下好了,你不用哭哭啼啼了。”
    太子刘昕也是无奈,从这位阿萝姑娘一进来,她那眼泪仿佛就没止住过。
    他刘昕是最不喜欢女人的眼泪的,若是他家女人哭,他早命人赶出去了。只可惜,这是萧敬远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的女人,他不敢赶……
    阿萝擦擦眼泪,躬身,诚恳地道:“谢太子。”
    刘昕挥挥手,叹了口气:“你还是和我说说,到底怎么找到的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多少人马把燕京城内外都翻遍了,依然寻不到的萧敬远,竟然被一个弱女子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带来了,这事也忒蹊跷了。
    阿萝找上刘昕的时候,也是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必然得和刘昕说清楚,当下便将早已想好的理由说了一遍。
    她说完,刘昕目瞪口呆,叶青越一脸羞愧。
    “这……做梦梦到的?”刘昕不敢得罪萧敬远的女人,想了想措辞,终于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姐——”叶青越无语,他心想,姐姐啊姐姐,你能编一个看上去真实一点的故事吗?
    阿萝撩起鬓发,咬咬唇,郑重其事地点头:“对,我就是做梦梦到的。”
    刘昕和叶青越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叶青越道:“今日我姐正午睡,我在家练武,她忽然把我叫过去说要去找萧七爷。如此看来,还真可能是做梦。”
    叶青越觉得没脸,想为姐姐打圆场。
    刘昕默了片刻,看看阿萝,打算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
    “不管如何,现在敬远是寻到了,脱离了危险,那就好。只是这做梦寻人一说,却是不好对人提起,这样吧,我现在命人去请萧家人,对外我就说,是我手底下人马寻到的敬远,如何?”
    阿萝自然没意见,连忙点头,于是事情就此敲定。
    片刻后,萧家来人,来的是萧家老大,萧家老三,萧家老四,并萧永泽萧永瀚——足以看出萧家对此事的重视,几乎倾巢出动了。
    阿萝在暗处看到萧永瀚来了,想起上辈子种种,不知怎地,心里终究不太放心,只把眼儿望向太子刘昕。刘昕看出她的心事,安慰地笑了笑,低声道:“阿萝姑娘放心,这次既然说是我找到的敬远,敬远又受着伤,他不恢复好了,我是绝不会放他离开的。普天之下,除了父皇,还没有人能从我府中要人。”
    阿萝听此,想想也是,这才放心,最后又偷偷地去看一眼萧敬远。
    因萧家人就在外面和太子说话,她也不敢真得进去内室,只在窗外望过去。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儿,却见那男人紧闭着双眸,虚弱地躺在榻上。因为比以前瘦了的缘故,他那刚硬的脸庞显得骨头略显突兀,有了几分瘦骨嶙峋之感,而下巴那里,也有青茬胡子冒出了。
    轻叹了口气,她不由喃喃地道:“七叔,是我错了。”
    其实若她真信他爱他,便该义无反顾才是。
    任凭那是龙潭虎穴,因有他,她便愿意将自己性命交与他手,拿这一生这一世来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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