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德皇后知道这是兵部侍郎家夫人和女儿,便特意多看了眼,最后那目光便落在阿萝身上。
    她轻笑了声,颇为和气地问道:“你可是叫阿萝?”
    阿萝听了,自是微惊,她知道燕京城里王侯将相多如牛毛,自己爹的兵部侍郎,说出去也是不小的官,可是在宝德皇后眼里,怕是个蚂蚁还不如。
    结果皇后竟然知道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家女儿的名字?
    不过她也没敢多想,忙上前,恭敬地拜道:“臣女闺名青萝,平日正是唤做阿萝的。”
    皇后娘娘听她声音柔嫩清亮,犹如雏鸟一般,又见她回话时清澈的眸子透着光亮,十分乖巧可人,不免越发笑了,招手道:“不必拘束,过来这边,让我仔细看看。”
    宁氏从旁见此,不免心中有些许忐忑。
    她是知道,当今太子早在为安南王世子时就已经有了世子妃,可是太子底下听说还有几个兄弟,其中有个,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做亲的时候。这宝德皇后如今看着阿萝的目光,莫不是?
    却见阿萝走到跟前后,宝德皇后先拉住了她的手,一握之下只觉得软嫩无骨,又瞧她双眸犹如秋水洗涤,娇唇恰似樱桃红时,不免越发喜欢,忍不住赞道:“好一个惹人怜的女孩儿,之前在安南,也颇见过一些,却独独没有你这么好看的,到底是这燕京城宝地,才能养出你这样的。”
    旁边魏夫人是有心讨好的,忙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依我看,安南才是人杰地灵之处,要不然怎养出皇后娘娘这般母仪天下的风姿。至于咱这阿萝小姑娘,也怪不得皇后娘娘稀罕,那可是燕京城里数得着的颜色好。”
    皇后娘娘被魏夫人夸的也是一笑,当下拉着阿萝的手,细细问起,诸如今年多大,读什么书,平日玩些什么,阿萝都认真回了,只是说起读书时候,阿萝却故意自贬道:
    “阿萝自小笨拙,论起琴棋书画,都是姐妹几个最不济的,至于读书,更是羞愧,不过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
    她自然也看出宝德皇后的意思,她才不要给什么皇子当妃子,是以特特地把自己先贬低一番。
    旁边的叶青萱见此,已是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前,去替阿萝说话。
    要知道皇后娘娘底下几个都是嫡生子,以后都是要封王的,若是阿萝一切顺遂,最不济也是个王妃的命,怎地她这个时候却犯起糊涂来了!
    谁知道宝德皇后听说这个,先是一愣,之后便不由得笑起来:“你瞧,这孩子,真是个实诚的!”
    旁边魏夫人也随着帮腔:“可不是么,别看小姑娘长得好看,却被养得娇惯憨厚,没什么刁钻心眼儿,这可不就是浑金璞玉么!”
    一旁众人也纷纷称赞,附和者众。
    阿萝听得都想哭了,她装笨还不成吗,怎么装笨还要被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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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着皇后娘娘等说了会子话,终于得了自由,阿萝跟着一众姑娘家的,往东边湖旁而去,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湖边杨柳嫩芽儿初抽,柳絮飞扬,飘飘洒洒,远看去仿佛笼罩着一层淡黄轻烟。
    又有谁家少爷取了风筝来,放在晴空之中,心旷神怡。
    萧敬远陪着当今太子殿下刘昕,正坐在旁边的七绝塔里下棋。
    “你输定了,必是输定了。”刘昕念叨。
    萧敬远无语,抬手,落了一棋。
    “看吧,我就说你输定了。”刘昕叹:“心不在,棋怎么可能在。”
    萧敬远看看这案上残败的棋局,默了片刻,终于扔下棋子:“是,我输了。”
    刘昕对着棋局,叹息,又叹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当日也是苦心婆口劝过你,怎奈你却不听,如今倒好,自尝苦果的时候来了!”
    他说了半响,见萧敬远闷不吭声,便又继续道:“若说起打仗,我自然是不如你,可若说起女人,我自是比你懂上千倍万倍,女人啊,是天底下最难糊弄的,且心眼小得很,你得罪她一次,她能念叨你一辈子!你看,当年你得罪了那么丁点个小姑娘,现在人家长大了,不搭理你,你不是白白受煎熬。”
    他不提这个也就罢了,一提这个,萧敬远便冷眼扫过去:“太子殿下,你如果少说的话,也许更像个男人。”
    刘昕听闻,不怒反笑——他是嘲笑。
    “你瞧外面,好像连我母后都注意到了那小姑娘,我可提醒你啊,今天来的,可不止是那个黑牛小子,还有我的亲弟弟刘昊,我家刘昊,模样俊俏家世好,以后还是个王爷,那可是个香饽饽,说不得你小姑娘就动了春心!”
    萧敬远听此言,却是默了好半响,最后一个苦笑。
    “她根本把我当长辈看待,是嫌我年纪大她许多,如今不眼睁睁地看着,还能如何,难道还能去抢不成?”
    “你啊!敬远,你就是太君子了!”刘昕恨铁不成钢,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若是我,当年就趁着她年纪小,先巴住了,死活不让给别人的。不过那是当年的事,此时不提也罢,只说现在,现在她不是还没主儿吗,你先冲过去,抱了亲了摸了,惹得她春心动了,便是嫌弃你年纪大又如何?再说了,你年纪大吗?什么意思,我和你同龄,谁敢说我年纪大!”
    二十六岁,不正是风华正茂大好青年吗?
    萧敬远听着刘昕的苦心婆口,不由转首往塔外看去。
    因他在高塔之上,外面景致自然是尽收眼底,他又目力好,很快便在人群中搜罗到小姑娘的踪迹。
    她今日穿着个鹅黄翠烟衫,下面是洒花嫩绿百褶裙,外面一件轻纱银丝软烟罗斜斜地包裹着纤细窄瘦的双肩,行走间乌发如云,身姿纤细婀娜,颜色青葱软媚,仿佛一只绽开在春光明媚中的翩翩小树儿。
    看着她和姐妹挽着手,欢快地走在湖边,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晚。
    纤细柔媚的身段滑得仿佛一缕纱,嫩得好似刚出锅的白豆腐,就那么软绵绵地冲进他的怀里。
    一直没敢回想,其实仔细地体味,那晚,她的两团女孩儿家的柔腻几乎是压在他胸膛上的。
    闭上眼睛,他几乎都能忆起那种触感,柔腻软化却又鼓囊囊的,因为力道的缘故,几乎整个瘫压在他身上。
    这些日子,他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出言嫌弃了自己,分明对自己无意,若以往日做派,合该走开,从此后再不提及,也好护着她女孩儿的声名。
    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想,去想七年前分明是个小丫头,怎么一转眼,胸膛所触之处,怎地就那般绵软鼓囊?
    ☆、第67章
    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想, 去想七年前分明是个小丫头, 怎么一转眼, 胸膛所触之处,怎地就那般绵软鼓囊?
    明知道不该想, 可是脑中的念头却仿佛郊外的野草一般疯长, 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甚至他还一次次记起那日在山中救了她时,她换了农妇的衣衫,从蓬门荜户中走出,纤腰一缕,婀娜秀美,可是偏生胸前蓬着,小小年纪,竟看着比嫁了人的妇人还要鼓。
    乡间衣服简陋, 远不及这闺阁女子还要薄纱罩上,层层叠叠的好生遮掩,是以那日, 他根本就看到她一走路, 一说话, 或者一低头, 那两团儿就跟着颤巍巍软糯糯地晃, 晃得人心里起火。
    他甚至觉得,他就仿佛枯晒了万年的干草垛子,她看他一眼, 那就是火星子溅过来,他轰隆隆地就要烧起来。
    在梦里,自己都不敢回味的梦里,她早在他怀里化成了水。
    阿萝正拉着叶青萱的手漫步在湖边,和萧敬远一样,她也在听着来自同伴的苦心婆口。
    “三姐姐,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叶青萱无奈地摇头:“虽说你歪打正着,得了皇后娘娘喜欢,可若是万一皇后娘娘因此不喜了呢?”
    阿萝无奈:“青萱你是不知,我并不想当什么王妃的。”
    上辈子她嫁了个如日中天的萧家,就落得那般下场,这辈子若是不知道自己斤两,去当什么王妃,说不得把全家都给连累了。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那瓷器活,她就不是和人勾心斗角的料。
    叶青萱咬唇,脸上表情比阿萝更无奈:“三姐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我若是能有这般机会,怕不是赶紧扑上去。你呢,。却任凭那机会从你手里溜走,真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萝听她这小人儿说出这般老成话语,不由噗嗤一笑;“得,你若是喜欢,我这就过去,把你拉到皇后娘娘面前,说不得这事儿就成了!”
    叶青萱却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姐姐说什么笑话,我虽年纪不大,却也明白这做亲一事,实在是最势力不过,总是要把那身家条件,那门户承继,都拿出来比一比,若是出身不如,那必须要长得天仙般模样,方可能侥幸嫁入高门。我一没有姐姐那般好样貌,二没有二伯父这般好父亲,便是日日在皇后娘娘面前晃,也未必能入得她眼。”
    阿萝看叶青萱说得一本正经,也是心疼她,便越发握紧她的手:“青萱妹妹不必担心,你打扮起来娇俏可人,又是我叶家三房嫡女,怎么就不如人了?今日咱们在这踏青会上,好生寻寻,总不至于连个男人都寻不到!”
    正说着,忽而就感到背上犹如扎入芒刺,分外不自在。
    她拧眉,回首望过去,很快便见高塔上之上,恍惚仿佛有一个人影。
    细看之时,那人穿了一身水洗蓝长袍,迎着春分,清爽舒坦。
    她认出这是萧敬远,不免疑惑,往日他喜玄色喜紫色,偶尔也会褐色,总结来说颜色都比较沉稳,一股子“爹”位扑面而来,怎么今日,忽然来了这么一件?
    看着倒是不像他了。
    水洗蓝长袍的男子,也发现了她的目光,便直直地射过来。
    那目光仿若夏日正午时的骄阳,灼得她几乎不敢直视。
    心里一慌,仿佛有个小兔子在胸口胡乱蹿了那么一下,她忙不迭地别过眼去,看都不敢看他了。
    一时之间,仿佛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她再也无法处之泰然,周围的天再不是那个颜色,附近的花草也没了原本的鲜活,就连远处嬉笑的人群也一下子遥远了。
    “三姐姐,你怎么了?忽然脸这么红?是穿得多了?”叶青萱并没有注意到远处高塔上的男人,见着阿萝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也是担心。
    阿萝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又恨又羞又无奈的,死命地用指甲掐着手心,嘴里却是道:“刚才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或许是晒得,咱们寻一处坐下歇歇吧。”
    叶青萱自打和阿萝说了交心话,对她自是感激万分,如今便是再想着想去那边多交往几个男女,也不忍心让阿萝这般难受,少不得陪着,过去了旁边树下的一处石凳,坐下歇息。
    却说阿萝坐下后,依然是心不能静,胸口砰砰砰乱跳,被衣衫束缚了的胸处,紧绷绷的泛着酸痛,牵扯着浑身各处。
    她微张开口,长出了几口气,来缓解这种不适。
    心里胡乱想着,他来这踏青会做什么,他那么一把年纪,不去陪着爹辈的喝茶下棋,跑来这满是小姑娘的踏青会做什么?
    哦……他定是要做亲了,所以跑来看看?
    呸!一把年纪了,专盯着小姑娘,真真可恨!
    这个时候叶青萱坐下后,看阿萝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也就放心了,便四目望过去,恰见那边几个姑娘公子的在放一个偌大的蜈蚣风筝。
    蜈蚣风筝做得极长,需要几个人合力抬着,颜色也是五彩斑驳,分外引人,叶青萱便是再满腹心事,到底年纪小,不免被吸引了,伸长脖子看他们怎么把那么大一个风筝放上去。
    阿萝却是无心什么蜈蚣风筝,她满心都是刚才高塔上惊鸿一瞥的身影。
    他到底在高塔上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可是在看什么姑娘?
    无端的好奇心,仿佛一只虫子般啃噬着她,挣扎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受不住了,便放开耳力,去倾听那边高塔上的声音。
    而在高塔上,刘昕已经在好一番鼓动萧敬远后,已经有些放弃,转而给他介绍说:“其实这次过来的,还有礼部侍郎王家的姑娘,也不错,今年好像是十五岁了吧,模样好,身段也不赖,你看了肯定喜欢。”
    萧敬远皱眉,漠声道:“太小。”
    刘昕故作诧异,一脸纳罕:“你不就是喜欢嫩的吗?”
    萧敬远自然知道他话中意思,不由狠狠瞥了他一眼。
    刘昕还继续劝说:“年前你不是得了个金丝貂绒大氅?”
    萧敬远这下子彻底懒得搭理他了。
    此番对话,本是戏谑之言,然而恰恰好,就这么被阿萝听到。
    她又不知道前因后果,一听闻这话,顿时胸口仿佛要炸开一般,恨得咬牙切齿。
    我往日只当他是正人君子,却不曾想,竟在那高塔之上对其他女子评头论足,好无敬重之心!
    还有说什么“你不就是喜欢嫩的吗”这话显然是他的至交好友太子刘昕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这萧敬远竟有些奇怪癖好?
    如此一想,阿萝回忆起往日种种,不由惊惧不已,悔恨难当,又恨得牙痒,真巴不得萧敬远在跟前,直接给他一巴掌。
    至于什么金丝貂绒大氅,更是戳心,戳得人心痛。
    往日夜里,回忆起那一晚,明明打心底排拒着不敢去想,可是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地把细节来咂摸,想着他的一举一动,想着他的每一个眼神,不知道生出多少个揣测,又不知道弥漫出多少甜蜜羞涩忐忑,弄得整夜睡不着,小心肝儿一个劲儿地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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