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的阙清言,白天是阙教授,晚上是阙少爷,什么灯色酒气的应酬,什么公子千金的聚会,什么名流人家的联姻,联姻……
    联系到下午他的拒绝,林棉揪住绒软的沙发套一角,突然心梗。
    “书房没有人用。”心梗到一半,玻璃杯被放在茶几上,阙清言微俯身过来,递了双室内拖鞋,“我就在客厅,有事可以叫我。”
    他无意靠近,身上带着清淡好闻的味道。林棉心里怦然一动,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撑着沙发边往外挪了挪,低声道:“阙教授。”
    阙清言起了身,闻言看向她。
    “要是我说……”林棉盯着他烟灰色的衬衫纽扣,踌躇片刻,问:
    “要是我说,我对您有一点别的想法,您会怎么样吗?”
    “……”
    这个直球打的。
    一点遮遮掩掩都没有,坦率得让人不回答都不行。
    他下午已经态度明确地拒绝过她,这会儿……
    “……”阙清言的声音响起:“许彤。”
    林棉将视线从纽扣扫上去,定在他脸上:“啊?”
    阙清言捏了捏额角,长眉蹙起,薄唇微抿。这个神情,要不是林棉正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几乎要以为他刚才是叹了口气。
    他问她:“你说这些话之前,没有会被赶出去的觉悟吗?”
    林棉更紧张了:“会、会吗?”
    阙清言没再多说,眯了眯眼,眸色在她瓷白泛红的脸上一扫而过,示意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声音低缓沉稳:“先喝完。”
    林棉乖巧地“哦”了一声,捧起还温热的杯子。
    蜂蜜水的甜度正好,加了几颗枸杞,顺着唇齿一路暖过胃。
    她一口气喝完蜂蜜水,巴巴地看着阙清言,等着下文。
    谁料男人转身走开,在落地窗前的办公桌前坐下,重新开始翻阅起了之前没看完的资料。
    ……不理她了。
    林棉望眼欲穿,委委屈屈地抱着电脑和数位板滚进了书房。
    .
    内室的书房和阙清言的办公室设计风格相似,黑色壁面书架上列满了专业书籍,带着凉意的夜风透过窗帘怼了林棉一脸,她心里的躁动才冷却下来。
    林棉没有偷窥隐私的癖好,没再乱看,眼观鼻鼻观心地伏在桌案上画稿。
    画了半小时,电脑登录着的qq显示信息提示,柏佳依的信息传了过来:【棉宝,我打你手机打不通,你还醒着吗?】
    林棉停了笔:【我醒着的。】
    柏佳依:【我被我爸暂时禁足了,这几天回不来,今晚等下我让司机来拿行李箱啊。】
    禁足?
    柏佳依千万句骂人的话憋在胸口,解释了句:【我想离婚,闹翻了。】
    简明扼要的七个字就能想象出一场大戏。林棉瞥了瞥正关着的书房门,不能确定语音时候的隔音效果,只能打字安慰了正处在暴走边缘的柏大小姐,突然想起来什么,补了一句。
    林棉:【还是让司机明早来吧,今晚可能不行。】
    柏佳依:【也行。不方便吗?】
    林棉用电子笔抵着下巴,垂眸回:【我不小心被关在门外了,什么都没拿,现在在……阙清言这里。】
    足足一分钟后,接二连三的信息涌了过来。
    【?】
    【???】
    【?????】
    林棉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两秒,正想着怎么回,对面语气激动地问:
    柏佳依:【睡到了吗?!!!】
    “……”
    打字解释完后,林棉托着脸看着ps里画了一半的稿子。
    回想了遍信用卡里攒着的钱,离预期中的数字还差一长段距离。
    她缓缓趴在桌上,不怕死地默默想,不知道包养阙清言要多少钱?
    即使是在林家没没落之前,阙家的权势地位都要比之高出一阶,更别说现在了,再者说,即使没有家族优势,阙清言本身也处在精英阶层。
    所以事实是,他可能根本不缺钱。
    林棉选择性忽略这个事实,乐观地咬笔,给自己洗脑。
    早晚有一天她能攒够钱,然后……
    阙清言就在一门之隔的客厅里,重温了人生动力的木眠老师今晚格外勤勉,很快从被拒绝的忧郁沮丧中走了出来,画稿速度飞快。
    彩稿完成得差不多,林棉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很晚了。
    她画得手指酸麻,刚站起身,想出书房去客厅悄悄看一眼人,头顶的灯在刹那间熄灭了。
    林棉:“………………”今晚公寓的供电还能不能好了?
    偌大的书房很快陷入一片黑暗,窗帘被风轻轻吹起,笔电屏幕幽幽发着白光,笑得甜蜜的男女主人公在此刻看起来……
    非、非常渗人。
    不同于自己的房间,眼下是完全陌生黑暗的环境。林棉一时没适应过来,借着电脑光去摸索,摸着桌沿慢慢往外走。
    在深浓的暗色里沉默几秒,林棉出声:“阙、阙教授?”
    没有人应声。
    “阙教授?”
    “……”她凭借着记忆一点点往书房门口挪动,连敬称都省了,抖着小声叫他的全名:“阙清言?”
    还是没有回应。
    “阙——”
    林棉刹那止声,突然想到一个重点。
    他不回应她,是不是代表他现在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喊什么都可以吧?
    待在黑暗里的林棉注意力被转移,发现了比害怕更值得去做的事——
    “阙清言?阙——清——言——”
    林棉因为害怕而悸动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刚才片刻的慌乱像是没存在过。
    她跟闹着玩儿一样小声喊人名字,尾音稍稍扬起来,边往门口挪边出声,“阙清言”三个字被翻来覆去变着调喊,好好的一个名字喊得百转千回,就差没哼出一首旋律来。
    “阙——清——”
    斜后方传来一声声响,一道光照进来,林棉感觉右手一紧,男人温热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揽了回去。
    再不拉着她,下一秒她就要没头没脑地在黑暗中以脸怼墙了。
    “别喊。”阙清言松开手,声音带了些低沉的无奈,“怎么了?”
    林棉还没适应手电筒的光,半遮着眼,轻轻道:“阙教授,停电了。”
    “嗯。”
    阙清言递了个手电筒给她,林棉眨着眼,一点点捏住了手电筒,柄手还带着他手上残留的余温。
    她半垂着头,欲盖弥彰:“刚刚我叫您,您没有应,我以为您不在……”
    他正要去检查电闸,闻言停下脚步,回头问:“刚刚叫我什么了?”
    “……”林棉抬头看他,手一抖把手电筒关了。
    窗帘被彻底吹开,月色凉浸浸地透进书房,男人回身朝她看过来。
    阙清言穿着烟灰色的衬衫,身形颀长挺拔,周身被月色笼上一层光晕,少了平时的疏淡距离感。林棉看了半晌,非常乖,非常诚实地回:“……阙教授。”
    趁着夜晚的微光,阙清言抬眼瞥了过来,微勾起唇,像是笑了一声:“没大没小。”
    他听见她叫他名字了。
    “……”林棉心跳剧烈,怔了半天才找回声音,小声反驳:“不小了。”
    她今年二十五岁,四舍五入三十岁,这样算算比他还大一岁。
    哪里小了。
    .
    今晚整幢公寓的供电都不稳,接二连三地有住户的电闸跳掉,还有断路器因此故障的。
    林棉等在书房里,阙清言没走多久,房间就又重新亮了起来。
    有同样熬着夜的住户叫来了电工,上门修电路兼开锁服务,顺手帮林棉公寓间的锁给开了。
    林棉还穿着睡衣,慢吞吞地理着仅有的两样物件,不时地瞄一眼阙清言,再瞄一眼。
    找不到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正依依不舍,脸上表情又委屈又不甘,就听男人开了口,声音意味不明,问:“这是你说的社团宣传报?”
    尾音压得沉,林棉后知后觉地去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
    ps还没关掉,已经画完的稿子正停在末尾。画面里,穿着白衬衫的男主单手拿着情书,另一只手搂着温婉可爱的女主的腰,轻轻地吻过她的唇角。
    对话框中的配字:小傻瓜,那是因为,你是我吃过最甜的一颗小樱桃啊。
    画风精致唯美,场景梦幻纯情,配字惹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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