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过去了,各人的际遇终是不同,那年热血方刚的少年,被生活磨砺得俨然已经与人世间随处可见的落魄中年人一模一样了。
    程婧娆第一眼望过去,几乎是认不出来了,而躺在病床上的人,却在见到程婧娆后,混浊的眼里露出奇异惊亮的光芒来。
    “你……你回来了……”
    姜建国的声音很虚弱,却还是主动先和程婧娆说了话,这么多年不见,他还记得程婧娆的性格,那是一个很高傲的小姑娘,你不与她说话,她的眼中绝对没有你,他当年在校园门口瞄第一眼的时候就看上了。
    跟着他一起混的许多兄弟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对着镜着看一眼自己啥样,他当然照着镜子看了,也觉得不太可能,结果却是大跌眼镜的,这口天鹅肉还真让他吃到了。
    那是人世间最鲜的一口肉,他活到如今这把年岁,或许是别人一生的一半儿,他却是将死之人,回顾走过的人生,大约只有这么一件事,是让他引以为傲的,说出去可以吹上三天牛b,令人羡慕到死的。
    程婧娆看着病床里,埋在被子中那张瘦弱到几乎不见肉的脸,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人一丝一点儿的影子,直到他开口说话,竟还是那种略痞气的方式。
    “嗯,”程婧娆点头,“好久不见!”
    当年那段往事,无论对错,都过去了,在生死面前,亦可轻到不用去提了。
    姜建国撇撇嘴,是啊,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久到他以为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见了,没想到他只是试着提提见儿子,程婧娆会不放心也一起跟着来了,而瞧见了程婧娆,他又觉得见儿子似乎没有多大意义了。
    ——以前儿子流浪街头时,他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儿子跟着自己亲妈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民秀,他是你爸爸,”程婧娆拉了拉手中紧握着的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去吧!”既然来了,总要说一句话啊。
    姜建国和程婧娆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仔细地观察了姜建国,不知这人是被病痛折磨地瘦得没型,还是他本身就长这副样子,在这人的五官里,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模样。
    不像他在少管所第一眼看他妈时,别说他身边的人觉得神奇,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和他妈一看就是母子,但和眼前这人……
    姜建国扭头瞄了一眼傻讷讷的儿子,无力地闭了闭眼,这孩子怎么十年没见着,见着后还是小时候那呆头鹅的模样,空长了他妈的容貌,一点儿没随他妈的灵慧,什么时候见了都像木头桩子似的,小的时候没点活泼样,现在到亲妈跟前了,竟也没见长进。
    姜建国莫明起火地担心起儿子来,他闷叹一声,“你还好吗?”
    姜民秀不知他爸这话从何问起的,问他还好吗?他养在他妈的身边,当然还好,在此之前,托他爸的福,他都没见过好。
    姜民秀不懂得怎么回答时,通常是一直沉默的,程婧娆很快就适应儿子这一点,也能最短的时间内窥视到儿子的心理,可是久病的姜建国不是学教育的,他见着儿子,激动之中还压抑着许多别的情绪,肯定是没有耐心等着的。
    他见着儿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得回答,简直是气得心肺都要颤了,好在心火旺体力不足,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只能继续颤着声问,“你在念书吗?初几了?”
    这个倒好回答,姜民秀干脆地摇头,“没念!”
    姜建国几乎要捂胸口了,他这个儿子啊,他是引进了多么优良的基因才生出来的,结果可好,基因变异了,妈的,除了脸像他妈,其他就没有一处像的了。
    ——他妈当年在全市考试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啊,难道真是像了自己这笨脑子,那可就完了。
    “怎么不念呢?”姜建国说着去看程婧娆,他自己读书不好,却盼着儿子能多读一点儿书了。
    “民秀之前耽误了学业,”程婧娆不想姜建国着急,这人十几年的急脾气都没有变,一场大病也没磨了性子,也是没谁了,“我打算着九月份新一年度开学,帮他找个合适的学校接着念的。”
    还是程婧娆的话靠谱,姜建国放下心来,又怨忿地看了姜民秀一眼,他这个种啊,还真是三岁看到老,小的时候就不讨他喜欢,多年不见,再见时竟连说话都觉得噎得慌。
    但是,谁让是自己亲生的呢,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谁知道见完这一面,还能不能见第二面。
    “多听你妈的话,别和我学,没出息……”
    姜建国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之前还以为他反应慢半拍的儿子竟然说:“知道!”
    姜建国:“……”
    扎心了,儿子,就算事实如此,你也不用这么快就同意了吧。
    这么尴尬的对话后,病房内几分钟都是无声的,姜民秀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见着姜建国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他才想起手里还拎着东西,便上前一步,把东西都堆到了床头。
    “这是我妈给你买的,”姜民秀指了指袋子里的东西,“她说你多吃点这种补品有好处,或许……就养过来了,不会死了。”
    听完儿子这么说,姜建国再次为姜民秀的前途担忧起来,虽说他情商也不高,但也不至于他儿子还不如他啊。
    “程程,你多教教他,别让他这么傻了,”姜建国也顾不上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和儿子见面,以后有可能不会见的事实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儿子是我也是你的,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他就交给你了,别让他像我似的,糊里糊涂地过完一生。”
    这话不用姜建国多说,程婧娆亦会如此,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给再多也不觉得够,何况,她一点儿不觉得她儿子傻啊。
    “民秀挺好的,懂事乖顺,比许多同龄的孩子都要好的。”
    程婧娆夸自己儿子从来不觉有压力,哪怕她已经把孩子的亲爹夸得要起黑线了。甚至连姜民秀自己都觉得他和他妈说的那种孩子,似乎不挨不靠不沾边的。
    姜建国深深地望了程婧娆一眼,确定程婧娆说的是真心话后,无奈道:“你随便吧!”惯孩子竟然也遗传,他已经在程婧娆的身上找到当年要差点打折他腿的程婧娆的亲爸程逸先的影子了。
    章节目录 一百二十八、遗传和眼瞎
    父子隔着十年相见,虽谈不上不欢而散,但也算不得激动相拥,整个过程都是平平淡淡的,这可能和姜民秀的性格有关,无论他爸姜建国怎么情感外泄,他确实是个感情内敛的,他爸根本激不起来他的澎湃来。
    在医院大概留了一个多小时,在此中间,程婧娆出了一趟病房去了医生那里了解姜建国的病情,给姜建国和姜民秀父子留了一会儿单独在一起说话的时间。
    姜建国的状况确实不好,可以说是在熬日子了,医药用在他的身上只是延长一段时间的生命,却治标不治本了。
    毕竟是与自己有过一段感情的男人,程婧娆听了医生的话后,心里也不好受,而更让她不好受的事情还在后面。
    姜建国这个肾病,竟是遗传因素居多,按姜建国入院前的自述,他们姜家家族成员男性有这种病的竟然很多,绝于这种病的连着几代都有,姜建国自己的生命现在是强弩之末,而姜建国的父亲也是早早死于此病的,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几岁,这个事实摆在面前,太残酷了。
    程婧娆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儿子姜民秀,浑身上下瞬间冷得起了一层疙瘩,她的儿子也姓姜啊,身体里流着她一半儿的血,也流着姜建国一半儿的血,如果姜家有这种遗传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儿子。
    程婧娆脸色惨白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要不是安蔷一把扶住她,她都像游魂一样往下一楼层走去了。
    “怎么了?你该不会是见到姜建国后,又旧情复燃了吧?”靳老大知道这事得疯。
    明明昨天听着姜建国病危的时候,也没有此时的反应啊,依着安蔷对程婧娆的了解,更不可能看到姜建国一回,就找回少时荒唐的感觉了。
    “那个医生说姜建国这病突发性很强,遗传因素占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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