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亚合众国。
    在那一天之前,这个由刘家安组织起来的讨论小组已经被秘密警察盯了三个月,小组成员里还有他们的眼线,将几次jiāo流会的内容用录音的形式记录下来。简成蹊的声音很少出现,他只是打字速度快,所以通常都是他负责记录大家的言论,然后整理出来发表到校报上。
    他在那个小组里其实是最游离的那一个,如果没有刘家安的邀请,写两个人谈恋爱都纠结不过来的的简成蹊是接触不到这些朝气蓬勃的人的。那个小组里有当时全首都最好的学生,雄心壮志针砭时弊,也有张成这样的二代,他们的看法永远来自另一个角度,或者说阶层。起先他们也有所保留,也不掩藏对普通学生的那种不屑。
    但心平气和的求同存异是会打动人的,而当闸口一旦被打开,就关不上了。年轻人是精力最充沛的,也像那份判决书上写得,是“会犯错误”的。
    这个需要所有人引以为戒的错误代表就是简成蹊,当那些校报上的文章和《追忆黄金时代》的手稿一起作为证据呈现,那些话就全成了是简成蹊说的,那篇文章更是显而易见是他写的。
    他也是那群学生里被判最重的。
    但如果仔细去听那几十个小时的录音,会发现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聚在一起,从鸡毛蒜皮到古今大事什么都聊。简成蹊永远是最沉默的那一个,一是xing子本来就内敛,二是别人一直在说jiāo流他就只能一直记,也没时间chā话。
    但如果聊着聊着提到黄金时代的前几十年,简成蹊不停打字的手就终于能放松放松,录音是无法呈现大家聊到那几十年时脸上的尴尬的,个个都面面厮觑,觉得没什么好聊,到最后还是刘家安开玩笑地打破沉默,说我们要不就把二十一世纪上半叶叫做沉默年代。
    而宋渠就生活在那个年代。
    【在他眼里,2019年和2018年相比并没有多少改变,情况甚至还更糟糕。他不知道寄托了希望的明天会是美好生活还是悲惨世界,因为今天已经比昨天更绝望。
    他于是被自杀诱惑,他拒绝可能更坏的明天。】
    简成蹊在文档里敲下这句话,习惯xing地啃着嘴唇,看着在“自杀”两个后面跳动的小横杠。他笔下的宋渠所面临的困境还谈不上是追求自由,而是作为一个xing少数,他该如何得到社会的认可,哪怕不能,他最亲近的人能不能接受他的不同,而不是让他摒弃与生俱来的个xing。
    这一部分的草稿简成蹊是在一个小咖啡厅里写的,他喜欢坐在随便哪家店的角落,键盘从早敲到晚,期间要是写累了,就托着下巴看看咖啡馆里的其他人,想象他们表情动作背后的故事。他也会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父母给他取名叫成蹊,就是希望他能走大多数人走过的路,一辈子顺顺当当安安稳稳。他们如果也是宋渠的父母,肯定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xing恋,自己的儿子不一样,那个年代恐惧不一样。
    但林源能接受宋渠的不一样。
    他还是每天都去工作室帮忙,也每天都能看到那个叫林源的小学员。他脸上洋溢的永远是笑,有一次还把半张脸压在玻璃门上,吐出舌头冲简成蹊做鬼脸,把他也逗笑。他才五岁就很懂得照顾人,画画的时候他双胞胎弟弟挽上的袖子掉下来了,他都会把自己手里的工具放下,帮弟弟弄好再继续画。简成蹊每次看到这样的小林源,心里都会暖暖的。他想如果宋渠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林源,赤诚,温暖又天真,他说不定也会被感染到,哪怕当下的环境是压抑的,他对未来也会寄予希望。
    而美好的希望和爱,总会让人生出活下去的勇气。
    他于是写宋渠和林源的大学生活,那个世道可以bi得人自杀,也能让两个少年收获爱情。他们隔着人群的一眼相视,一起去吃饭后自觉夹到对方餐盘里的筷子,被沙子迷了眼后对方的吹气, 公共课上偷偷的牵手,在钻进深水池底接吻……这才是他擅长的,他就写两个人好好谈恋爱,他每天都文思泉涌,并且越写越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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