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清楚啊,我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的,反正不是正儿八经的进来,还抓了我当通行证。哦对了,说是来捉奸的,不是捉你的吧?”
    “我有什么好让她捉的,景良辰,你脑子是不是也瘸了,她让你带她进来你就带她进来?这种地方都是些什么人,难免有可能会遇到之前认识崇仲笙和他家人的,万一她给人知道回来鲸市了会有什么后果?!”
    景良辰觉得十分委屈,“谁有你那么弯弯绕绕的脑子啊,我当时能想那么多吗?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帮她一把,这年头好人怎么就这么倒霉?诶你去哪儿啊,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啊——”
    景澄头也不回地溜出卫生间,以最不引起周围人注意的姿态滑出了包房大门,门外是一道环形走廊,一转圈儿共有八条小引廊通向八间不同的包房。景澄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
    此时倪澈正陷在这座环形迷宫中不知如何进退,公然在这种地方找人无异于找死,只有假装迷路地偷偷进行。
    她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景澄正沿着环形走廊朝这边走过来。果然他也在这儿,这在她第一眼见到景良辰时就有所猜测。
    倪澈迅速闪身躲在一条小引廊里,她不想让景澄知道她在找人,更不想让他遇到她和她要找的那个人。却没想到引廊尽头的包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倪焰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腾起,绝对不能让倪焰看到景澄。
    倪澈转身疾步朝倪焰走过去,就在他还没彻底看清自己的时候,抬手用力一推,竟将他整个人推回了包房里去。
    沉重的对开檀木门在背后咣当一声关合,倪澈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只觉得光影乱舞,让她有些头晕。
    这会儿,灌了半肚子黄汤的倪焰终于看清了这个大胆包天/朝他下手的姑娘是谁,他扯着嘴角朝她挤了个阴恻恻的怪笑,“诶呦——这不是我那吃里扒外的小表妹嘛!”
    倪澈看着他这张脸就觉得恶心,一扭头避过他喷薄而出的酒气,看见暗影中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leon。
    她刚想朝leon走过去,被倪焰一把扯回来拍在门上,“妹妹,既然来了,就一起玩玩吧,今晚你的好多个哥哥都在哦。”
    leon疾步走过来,他有着一张异常英俊的混血面孔,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深陷的眼窝,削峭的嘴唇,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他狠狠瞪着倪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他妈过来干什么?滚!”
    “别别别,太粗鲁了。”倪焰一把推开leon,“来啊亲妹妹,哥哥带你认识认识魏公子,他的场子可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魏千行透着无框眼镜深深端详了一遍眼前的倪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多少年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了,漂亮,像倪家人。别拘束,一起玩玩吧,都是哥哥姐姐,自己人。”
    倪焰狠狠地啐了一口,“去你妈的自己人!”他抬手便扇了倪澈一个耳光,一声脆响惊得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倪澈只觉得右耳一阵嗡乱的嘈杂,之后便都是忽远忽近的声音,听不真切。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摔在了地上,右侧半个脑袋都是木的。抬手蹭了下嘴角,一行淡淡的血迹留在她的手背上。
    ☆、你有多少(05)
    leon看着倪焰的眼神像要喷火,但终究没有妄动,俯身将摔在地上的倪澈单手一拉提了起来,动作堪称粗鲁,声音里透着怒意,“过来,给魏公子道个歉,然后立刻滚!”
    倪澈不服输地瞪回去,“你跟我一起走!”
    倪焰咧嘴舔了舔后槽牙,再抬手,手腕却被leon当空捉住,leon冷冷地警告,“你适可而止,再碰她一下试试!”
    “我们走,带我走。”倪澈伸手去拉leon,整个人朝他贴过去,leon闪身躲过了她。
    魏千行白白看了一场热闹,此时却也没觉得多尽兴,脸上的笑意早已隐去,散漫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女伴儿,“去,教这个小妹妹玩个游戏换换心情,玩完了就送她出去。”
    倪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们不会轻易放走她的,这一个耳光可能也仅仅是个开始。她心头一沉,目光却凛凛地迎了过去。
    那个水蛇腰的女人走过来的姿势扭摆得不成样子,好像身上的哪个关节不弯曲一下就白长了似的。她从茶几上拈起一只杯子和一瓶酒,两手举着晃了晃,“小妹妹,想走的话,两个通行证,二选一。”
    她瞟了一眼酒杯,“要么亲口喂我们魏公子喝一口,”又晃了晃酒瓶,“要么自己喝一瓶。”
    旁边的leon刚要起身,被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压着肩膀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倪澈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看着魏千行,知道他才是这里做主的那个,“你说话算话么?”
    魏千行无声一笑,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文尔雅,“谁都知道我魏公子一言九鼎,还怕我跟你一个小妹妹耍赖么?”
    倪澈点点头,抬手从水蛇腰手里拿过那瓶七分满的轩尼诗,用喝雪碧的姿势往嘴里灌进去。
    任是她摒住了呼吸,尽量不去品尝这股液体的滋味,还是很快便产生了溺水的感觉,肺里好像要炸裂一般疼痛。她觉得这瓶酒好像怎么都喝不完,比西湖里的水还要多,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流进了一条活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快炸裂了。
    景澄,快点离开,千万不要让他们这帮混蛋看到你。
    她靠着这个念头硬撑着将一瓶酒灌了进去,最后一滴入喉之后才伏在地上鼻涕眼泪地呛咳起来。
    药还被她带在身上,不过此刻倪澈感觉自己的呼吸道好像整个被烧着了一样,还能有什么药可以灌得进去吗?
    leon双手握拳,攥得指节泛白,目光剑一般钉在倪澈身上,身体却也只得钉在原地。
    魏千行见过无数次女人被灌酒的场面,这回不知是看多了觉得腻,还是倪澈的模样过于可怜,他竟然泛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懒散地抬抬手,“让她走吧。”
    倪澈知道她没可能带走leon了,只能自己先出去,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可是此时她就像被麻醉了一般,觉得两腿都不像自己的了,房间里的一切都飘来飘去,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她踉跄地站起身,大概十分莫名其妙地晃荡了好一会儿,不知被谁有意无意地推搡了几下,才撞开大门晃了出去。
    幸好这家会馆的服务还不错,门外立即就有侍者过来搀扶她,她也毫不客气以怨报德地顺便吐了人家一身,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那位侍者可能是见怪不怪了,竟然还礼貌地把她扶到了门外,这种情况她难道不是应该被人直接拖着丢出去的么?
    倪澈晃了几步路,扶住身旁的一棵树又是一阵狂吐,感觉像是有人将她身体里的心肝肾脾肺都重新掏出来排了遍位置一样,翻江倒海。
    她跪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像一只误食耗子药的流浪小狗,虚弱地抱在那棵不堪重负的小树上。不是她不想起来,是她根本就站不起来,这会儿身上好像没什么零件是听她大脑指挥的了,就连大脑自己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倪澈从来不喝酒,她没想到酒精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她想起从前和景澄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有人劝酒,也都是景澄帮她挡掉,她还奇怪他怎么那么能喝,好像从来都不会醉一样。
    千万不要失去意识,倪澈,如果你趴在这里起不来了,那就太丢人了。
    她用尽全力拉着小树想站起身,脚下一滑却又跪了回去,她觉得很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毫无知觉地横陈在外人面前,就算是死掉,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偷偷死去,而不是这样丢掉所有尊严被人笑死。
    突然,倪澈感觉到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整个人被人从身后用力地提了起来。这股力道并不温柔,却带着分寸,没有弄疼她。
    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人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帮她还是害她,可眼皮却灌铅了似的重重黏在一起,唯有鼻翼间飘过一缕似有若无的清爽味道,像阳光的味道。是梦吗?黑天半夜的,哪里来的太阳?
    可她突然就安心了,任凭那双手臂将自己整个人都抱起来,像是回到了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的摇篮时光。
    “倪澈,小澈,醒醒,哪里难受?”似乎有个声音反复地问,她听不太真切,也不觉得烦,反而很有安全感,终于扛不住乙醇的魅惑,飞身跌进了黑甜梦里。
    景澄知道倪澈在会所里,便开启了楼上楼下地毯式的搜索模式,终于给他在楼下的路边捡到吐得不成样子的倪澈。
    她浑身的酒气重得就像用伏特加换掉了血液,双颊红得发烫,一边的嘴角还肿着,糊了满脸的泪痕。
    景澄狠狠地蹙眉,一张脸绷得棱角分明,心说你把自己喝成这样是想干什么?不要命了吗?一定要在他面前作个死让他心疼吗?好吧,倪澈,你胜利了,他现在心疼得要命,可以随时给她一沓他为她心急如焚的模样。
    景澄将她抱上车子,不忍心将她自己放在后排,就将副驾的座椅放平一些,让倪澈躺在上面。
    他用湿纸巾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和污渍,这才看清,她右边的脸颊明显肿起来了,嘴角还流过血,这是摔的?
    景澄小心地擦去了她身上和衣服上的秽物,这才发动车子开出了会所。
    没一会儿,景良辰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你死哪儿去了,大家都问你呢!”
    “我找到倪澈了,她不舒服,我先走了,你帮我随便找理由搪塞一下。”
    “你放屁,说得轻松,怎么搪塞?你教教我,喂?歪?!”对方直接挂电话了,景良辰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快要把自己憋炸了,想了想随口说,“他……有点儿不舒服……说是先回去休息了。”
    程光毅的脸一下子黑了,筷子啪地一声拍下,“不懂事的小畜生!”
    景良辰趴在一脸忧色的老太太面前耳语了几句,老太太转头狐疑地看了看大孙子,小声问了嘴,“哪家的闺女?”紧接着又顺着景良辰的眼色想起滕青还在,尴尬地不作声了。
    滕青有些不安地转头跟瞿宝芝和景孝珍交换了一个眼神,“要不,我过去看看他吧。”
    瞿宝芝见儿子的眼睛都快挤瞎了,赶忙拉住滕青的手,慈爱地安抚,“知道你担心他,不要紧,让他自己先回去,你第一次来给外婆过生日,好歹也得吃过饭再走。放心,他没什么事。”
    景良辰这个堵得慌,心里把景澄翻过来调过去地骂了好几个来回,你带着小妹妹去逍遥了,留我在这左支右绌地给你断后,简直灭绝人性、天理难容!
    滕青见状也只好点点头留下,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给景澄发了条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一路上,景澄开得很稳很慢,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一直握着倪澈的左手,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
    他胸中那个执念又开始剧烈燃烧起来,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像现在这样将她带在身边守护着,一刻也不离眼。
    倪澈的手机响,来电显示是崇安。
    leon虽然当时没法替倪澈强出头,但他并不是不担心她,倪澈走了之后,他找机会给崇安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倪澈回家。
    景澄见电话一直响,就靠边停车,替她接通了。
    “小澈,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二哥接你回家。”崇安的声音十分焦急。
    “她现在很安全,她在我这儿。”
    崇安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一怔,咬牙切齿地说,“我管你是哪个跟倪焰混在一起的兔崽子,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让你死到地狱第十九层去!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崇安,我是景澄,倪澈跟我在一起。”他的声音很平和,像是跟大舅哥汇报行程,“她很安全,我可以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等她醒了,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听见是景澄带走了倪澈,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大舅哥火更大了,“景澄你个混——”
    “就这样。”没等崇安的话说完,景澄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关机。他放好手机,重新握住倪澈的手,发动车子朝自家方向驶去。
    这个刚刚挂断人家电话的无耻之徒,好像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丑恶嘴脸,想了想又重新拨了一通电话给景良辰,“你马上想办法帮我调一下刚刚会所的监控视频,半小时之内的,但凡有倪澈的都传过来。很重要!”
    我特么得多贱骨头才会听你的,滚一边儿凉快去吧!
    景良辰内心狠狠地嗤笑,可挂断电话之后,又觉得景澄刚刚的语气怎么想怎么都有点儿太像那么回事儿了,很重要,很重要?
    于是他没吃好没喝好地,又拖着半残的身子去帮他张罗监控录像,一边忙活一边骂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景澄将车子停好,转过去抱起倪澈上楼。
    她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就像一只小奶猫,几乎没什么重量。
    景澄抱着她,心里竟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幸福感觉,他觉得最好就这样一直抱着吧,再也不要放手了。
    开门进屋,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将她放在自己房间自己的床上,总之不能让她委屈地睡在景良辰那屋的猪窝里。
    景澄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刚要起身,倪澈的一双手臂就圈了过来,环住了他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澈:我在撒酒疯,不能对自己的言行负责,请知悉!
    ☆、你有多少(06)
    那股力道不算小,不是轻易可以挣脱,但也不是很难挣脱。
    景澄的天人交战战绩一直很稳定,理智总是执拗不过情感,想法总是跑不过行动,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倪澈,听见她喃喃地说了句,“不要走——”
    这句“不要走”小羽毛一般搔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在他干裂的心头上擦出一缕火花,瞬间便老房起火般猛烈燃烧起来。
    景澄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狂奔了,四肢百骸里绵延不断地发生连环爆炸,炸得他此刻剩余不多的理智土崩瓦解,他直觉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怕是要不保,要命了。
    景澄收紧了环住倪澈的手臂,将脸颊贴在她微凉的额头上,“小澈,你别这样,太危险了,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就这样任她搂着,两个人一同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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