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希望陆明薇能依崔高所言,作出一部如今能有利于世家的书。
    毁掉世家现在最大的敌人,沈锦荣。
    即便这本书将世间女子的地位贬到了尘埃里。
    陆明薇知道这本书一旦被奉为经典,她会被多少女子厌恶憎恨,甚至成为千古的罪人。
    陆明薇可以驳斥侄子崔高的面子,但公婆父母崔家陆家,甚至于整个世家的压力,她却奈何不得。在写完之后,也被强行安排在崔家不得外出。
    她陆明薇只是世家推出来去对付所沈锦荣,的一把刀,她的才名,德行,容貌都成了世家将这场风暴愈演愈烈的垫脚石,附加品。
    结束以后,她是才名尽失,受世人厌弃,都没有人理会。
    所谓大家,世家女,原来在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不过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云婉是,她陆明薇也是。
    陆明薇望向镜中仪态尽失,风姿不存的狼狈女子,笑自己可悲可叹,只看得到往日单纯无暇的生活,却不知道这下面的血腥累累。
    如果崔游还在,他是会保护她的美好,还是像那些人一样,逼迫于她。
    陆明薇不知道,她也不愿去想。
    外界因为一本《女诫》纷纷扰扰,底下人也人心浮动,但锦荣一直无动于衷,波澜不惊,因为她想看看还会有什么魑魅魍魉跳出来,
    这不,不请自来的人也来了。
    锦荣支着下颌,神情慵懒,听着底下的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目光偶尔扫过立在下首贵宾席第一位身着甲胄的年轻男子,穆况。
    同为起义军的穆家家主,大地主出身,传闻为人骁勇,在蜀地一带也有着不小的势力,天下大乱后,他也趁机起事,很快成为争夺天下的枭雄之一。
    这个名字锦荣除了在沈家的情报网里听过,还在另一个地方也见过,那就是原著小说,穆况也就是里面的男配,最后与邵云沛争霸的人。
    而这个人偏偏在风口浪尖时来到沈锦荣的地盘,还带着他的军队人马,堂而皇之求见沈锦荣。
    锦荣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放他进来。”不只是放穆况,还有他的军队,皆放行入城。
    穆况显然心思没放在面前美貌曼妙的歌姬身上,而是更为关注座上的沈锦荣。
    世间美貌女子多的是,但沈锦荣,却只有一个。
    穆况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霎时间气氛一冷,宴席周围的侍卫都上前来,似乎随时能将穆况拿下,还有锦荣的近身铁卫,早已紧密将主公护住。
    穆况的军队还在城中,只是带了几个护卫入席,便是这个几个护卫也忠心将主子护住,与沈家的侍卫对峙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骤冷,
    “穆将军这是意欲何为啊?”立在边上的萧约似笑非笑道。
    然而穆况只是将刀卸了下来,放在案桌上,并对自家侍卫喝道,“退下。”
    穆况的侍卫们都对他忠心不二,闻言立刻敛首退至后方,但若有任何不测,他们都会随时舍身保护穆况,他们都是穆家最精悍的侍卫,即便穆况身边只有他们几个人,他们也有信心保穆况平安离开。
    锦荣也开口了,“都退下吧。”但却未曾言及众侍卫刚才举动的无礼。
    在她看来,这算不上什么无礼冒失,而且应该的。
    待重新看到沈锦荣后,穆况说起了这把刀,“这是我穆家世代相传的麟月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随我一路征战,战无不胜,保穆家安宁,今日我以它和整个穆家为聘礼,求娶沈小姐。”
    满座色变,瞬间安静了下来,乐师歌姬们也止住了舞乐,只余下穆况平静沉稳的声音,“早年,我曾有缘见过沈小姐一面,自此牵挂于心中,难以忘怀……”
    锦荣眼角余光瞥过萧约,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她什么时候见过穆况?穆况的记忆好像和她不一样吧。
    萧约笑而不语,是沈锦荣根本没在意穆况这个人。
    穆况又继续道:“不知沈小姐意下如何?”他虽还是方才严肃的模样,却让人能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
    锦荣唇角微勾,“我若嫁于你,那你我大业又如何?”
    穆况凝声道,“我愿以天下为聘,娶你为妻,今后大业得成,与你共享尊荣。”
    这个法子的确不错,沈穆联姻,日后穆况当了皇帝,那沈锦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宴席上的其他一些人,有沈家的家臣,幕僚,将领,有些听了暗暗点头,有些,却心中暗觉不妥。
    而锦荣也的确如这些人所料,微微一笑,“可我不喜欢屈居人下。”
    穆况依旧是一脸认真,“你我可以共掌天下,我定不负你,而且我们的孩子可以继承我们的大业,乃至天下。”
    听起来,是很诱人啊。
    锦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眼,对穆况笑道,“听闻穆将军武艺高强,正好我也略懂一些功夫,想与将军比一比。”
    “这……”穆况不禁有些迟疑,沈锦荣明显是转移话题,不愿再谈婚嫁之事。
    锦荣颇有一锤定音的架势,“将军就用你的那把麟月刀吧。”
    “只怕伤了沈小姐。”穆况拒绝道。
    “就以胜负定这场婚事如何?”锦荣眉目弯弯笑道。
    穆况看着她,道:“好。”
    锦荣起身从席上走出后,便有侍女为她解下大氅,里面身着轻骑装,下场比试倒是方便,另有侍从奉上宝剑。
    锦荣是会些武功的,虽然记得不多,但那一套天山剑法却是记得的,正巧这个身体可以练武。
    台上的歌姬乐师很快退了下来,为锦荣和穆况比武留出莲花台。
    穆况拔刀时,多说了一句,“刀剑无眼,沈小姐多加小心。”
    锦荣含笑道,“我知道。”
    萧约走到乐鼓旁,拿起棒槌,开始敲起了大鼓,阵阵鼓声雷鸣中,锦荣和穆况刀剑相向,两人皆毫不留情,刀剑碰撞声响起,惊得席上众人都不免提心吊胆。
    穆况本就是认真之人,加上有锦荣的赌约,自然全力以赴,但令他惊讶的是,锦荣的剑术并不像他以为的花拳绣腿,反而压得他无暇分心。
    ‘铛’的一声,锦荣的剑刺中穆况持剑的右手,同时将他的麟月刀挑飞。
    待穆况反应过来时,锦荣已在接住了空中的麟月刀,瞬间横在了他脖间,右手负剑而立,语笑嫣然。
    鼓声戛然而止。
    “你输了。”锦荣眉目如画,微笑道。
    下一瞬间,鲜血横溅,甚至飞到了锦荣的衣衫上。
    “这的确是把好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锦荣看着沾染了鲜血的名刀,温柔笑道。
    听得旁人后脊生寒。
    第28章 女皇篇
    莲花状的台上还躺着穆况温热的尸体,穆况带来的那些侍卫们不用锦荣说,底下的人也会将他们处置了。
    还坐在席上的沈家家臣们,听着身后穆家侍卫被杀掉的声音,战战兢兢地端着酒杯不吭一声,即便鲜血甚至溅到了他们的酒杯里,流淌浸染到了他们的鞋履。
    总归、死的不是他们。
    至于穆况,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会很快地调节情绪,等待他们的主公沈锦荣的下一步安排,却不知道,锦荣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
    锦荣这时在与萧约说话,“我还不知道你会击鼓。”
    “我师门天文地理,琴棋书画,奇门八卦,无一不通。”萧约又开始自我炫耀了起来。
    锦荣却自顾自地道,“早知道,就安排你在打战的时候击军鼓了。”
    那乐鼓敲得她简直热血沸腾啊。
    “那太危险了吧。”萧约嚷嚷道,两军交战时主持击鼓随时有被敌军射杀的危险。
    玩笑过后,锦荣忽然认真道,“如果我输了,怎么办?”
    萧约微微一笑,“弓箭手都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候命。”
    锦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的不错。”
    锦荣会和穆况比武,那是因为她自信武艺不会输,而萧约的准备也更为稳妥,他在比武时,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但还好,他这个学生没令他失望。
    无论哪一步,他们都没想过让穆况活着离开。
    不然,怎么会放他入城?锦荣冷笑了一声。
    就在锦荣和萧约言语间,城中已是一片血火,号角声起,厮杀声搅得人无法安眠,但却无一门户敞开,皆是紧闭。
    “降者生,逆者杀。”这是锦荣下的军令。
    当晨晓初起时,城里的道路墙壁上只剩下被冲刷过的淡淡的血迹,还有训练有素的沈家军轮流在城内盯梢,巡逻。
    “大人。”一守将拱手向锦荣行礼道。
    锦荣淡淡道,“穆家军队都处置得如何了?”
    “降七成,杀三成。”守将恭敬回报道。
    “嗯。都先关押起来吧,留做待用。”想要收用这些战俘还是等她吞下了穆家的地盘再说,在这之前,也不能白养他们,倒可以打发他们去做些工事,她领下还有很多类似河道城墙水坝的工程还未完成,像是水泥道路就没有完全铺开。
    等到这些工程完成了,她的势力也会得到更大的发展。
    锦荣沉思时,忽然旁边的商铺打开了门,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衫的男童端着木盆蹬蹬瞪跑出来清扫门口地面,因他跑得急,木盆里的水都溅了几滴到锦荣披着的斗篷上。
    锦荣身边的侍卫脸一黑,吓得男孩站住了不敢动,知道是惊扰了贵人。
    “无事。”锦荣拦住了身边的侍卫,走到男童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被褐色布条扎成的小髻,嘴角弯了弯“昨晚一定很吵吧,你怕吗?”
    见贵人露出和善的模样,男孩也壮起了胆子,声音宏亮道,“不怕,娘亲说了,有沈大人在,我们都不怕。”
    听说外面在打仗,但他们这里反而过得越来越好,娘亲都说是因为有沈大人的庇佑。昨晚也有人及时通知了他们,记得禁闭门户,天亮之前不可开。
    锦荣笑了笑,没说话,眼角瞥见了商铺里走出的青衣妇人,望着男童不敢上前,“那是你娘亲吧?过去吧。”
    男孩点了点头,就朝那妇人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娘亲’。
    那妇人朝锦荣微微行了一礼,她知道那是他们的城主大人,沈锦荣。
    “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百姓们也对您感激有加。”一跟随的文官笑道。
    锦荣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她对百姓温和以待,心怀仁爱,顾及他们的安危,那是因为他们是她的子民,至于对待其他人,像崔家,像穆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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