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发誓,等回来后一定要让家里都过上好日子。
    红木盒里大多数都是铜钱,有一贯一贯穿好的铜钱,也有散落的还有几块大小不等的碎银子,敏宁粗略估计还不到二十两。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太好,但没想到家里才这么点家产。
    难怪哥哥急着补缺,有了缺就能多领一份俸禄,家里条件也能宽裕一些。
    点好了铜钱,安父让敏宁在家先等着,他抱着红木盒出门。
    敏行像是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忙叫做安父,“阿玛别去家门口的钱店,上回那家店讹了学子的钱,不地道。去琉璃厂换,那里做生意规矩些,收的手续费少不说,银子成色也好。”
    “嗯,知道了。”安父应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要尽快将铜钱换成银子,不然拿一大串铜钱去赎人,难免会让人瞧不起。
    小弟弟敏仪吃完了饭,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敏宁身边,咬着手指歪头看她。
    父亲不在,敏行面对妹妹总觉得有些亏欠,于是闷头吃饭。
    敏宁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有种在别人家做客的感觉。
    敏行觉得这样不行,便先开了口,“妹妹,阿玛刚才说你被卖到别人家做婢女,是哪一家?”
    敏宁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答:“是小汤山的一座庄子,具体主人是谁我也不大清楚,逃不脱是哪个权贵。”
    “小汤山?”敏行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她说,“前两年就有传,皇上要在小汤山建行宫,现在那一块地方的地都被有权有势的抢光了,你那个庄子的主人既然能保住庄子,想来身份也不简单。”他有些发愁,就怕给妹妹赎身时人家不愿意放人,他们家旗人的身份也只能糊弄一下无权无势的汉人。
    敏宁倒是不知道自己这刚认的哥哥一肚子愁肠,她小心的抱住了敏仪,这小子刚才还在看她,转眼就抱住她的腿昏昏欲睡。
    敏行看到这一幕,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过来将敏仪抱起来。
    “敏宁,你要不要和敏仪一起去休息,阿玛回来还得一段时间。”
    敏宁和敏行单独相处时没什么话说,气氛一直很尴尬,虽然敏行尽力想表现自己是好哥哥,但不知道怎么,敏宁总觉得他面对自己时有些气短,甚至有些怕她。
    与其面这样,还不如去午休,省得两人相对无言的干坐着。
    敏行直接抱着小弟将敏宁领到自己屋里。
    敏宁是被人给叫醒的,睁开眼她就看见安父一脸怜爱的看着她,“敏宁,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起身了。”
    敏宁从床上坐起来,一扭身就看见身旁的敏仪还在呼呼大睡,她脚挪下床,安父弯腰将鞋子递给她。
    穿好鞋子后,敏宁随同安父一起出门,敏行在院子里朝她招手,“妹妹,过来洗把脸。”
    敏宁听话的走过去,他又对安父说,“阿玛,孙伯伯同意借马车给我们,马喂过了,就停在胡同口。”
    安父满意的点头。
    敏行又接着说,“阿玛,把我也带上吧,多一个人也好说话。”
    安父想都没想就拒绝:“又不是去打架,需要人多壮胆。这次去是和人家好声好气的商量,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更何况敏仪一个人在家,没人看着不行,等会醒来看不见人会哭闹。”
    自女儿丢失,他看小儿子特别紧,轻易不让他出门,就怕被他遇见和他姐姐一样的遭遇。如今看来养的有些胆小,连大门都不敢出。
    安父叹了口气,都是家里穷闹的,要是院子再大些,也能让儿子有玩的地方。
    洗了脸,敏宁浑浑沌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就走吧。”安父和声和气的对女儿说。
    他面对儿子和女儿,完全是两副面孔。
    敏宁呆呆的点了点头,安父交代了敏行一句,就带着她往大门口走。
    从弯弯绕绕的胡同中绕出来,敏宁就看见胡同口的茶肆前停了一辆马车。
    安父先将敏宁扶上车,然后才跟茶肆里正忙的掌柜打了招呼,“老孙,车子我驾走了,等回来再请你好好喝一杯。”
    孙掌柜笑着回应,“行啊,我等着你。”
    安父笑笑作为回应,他坐上马车,一手拉起缰绳,一手拿起马鞭虚甩了一下,对着马轻呵道:“驾!”
    马拉着马车起步,敏宁坐在马车里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说起来,她几次来到京城不是为生活忙碌就是到处打听消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闲情逸致欣赏京城的景色。
    说实在看惯了高楼大厦,街两旁的院子对于她来说又矮又破旧,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历史底蕴,有着一层光环在,她完全把京城当旅游景点欣赏。
    转到珠市口,上了大道,一路往西出了广安门,再顺着官道一路往北,小汤山就在京城的正北面。
    以前敏宁都是走东边那条道,还是第一次从西边走。
    马车继续往西郊走,连绵不断的西山秀峰下是大片稻田,金黄的稻田被风一吹形成一道道浪潮。
    敏宁早就知道京西皇庄种着皇帝南巡带回来的稻种。第一次见到皇庄她感觉有些失望,和普通的庄子没什么区别嘛。
    不过这稻种是好东西,听说皇帝已经下令在京城推广这种御稻,一年可以种两季,她们那庄子听说明年也会跟着种。
    过了大片稻田隐约能看到一个颇为壮观的大园子,安父架着马车特意避开,敏宁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马车继续往北,过了昌平州往东南行三十里就到了小汤山,敏宁指引安父往庄子驶去。
    这个地方阡陌相交,来来回回多是在田间忙碌的佃户,小汤山这块温度比京郊要高,所以庄稼也熟的早,如今都忙着秋收。
    好在属于庄子的庄稼都已经收完,不然敏宁也告不了假。
    可能是看见有陌生的马车进来,在田间忙碌的人纷纷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
    马车停在庄子门口,安父下了马车,看守大门的门房就出来大声喝道:“你是哪家的?有拜帖吗?私人领地不允许人随便靠近!”
    敏宁掀开车帘出来,对着门房喊,“宏叔,是我!这是我阿玛,我这次进京找到了亲人,我阿玛特意来帮我赎身,麻烦你去禀报一下吴嬷嬷。”
    宏叔一听,脸色有些和缓,“翠花,是你啊,你不是孤儿吗?怎么又冒出亲人来?”
    这庄子里谁不知道翠花是主子那边送过来的,听说是从人伢子手中救出,主子还没有开府不方便收留便送到这边来。
    没想到这突然就说找到亲人了。
    敏宁抿嘴笑了,“也是运气好,我小时候就是京城里的,后来被人拐去了南方,结果又回到京城了。这不还记得家里一些情况,我就去找了过去,没成想一下子就找到了。”
    不管怎么说找到亲人都是件好事,宏叔恭喜两人,然后请父女俩到门房等着,他进去禀报。
    第8章 那些清穿的日子(8)
    吴嬷嬷接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她显然没想到翠花的家人竟然找来了,不对,应该是说翠花找到了家人。
    “把人请进来,顺便把林管事也请过来。”吴嬷嬷对身边的翠玉说。
    翠玉一脸心情复杂,她和翠碧一样是被采买进宫,早就不知道家在哪了,再加上进宫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那些年一直在底层徘徊。
    吴嬷嬷原是孝懿仁皇后身边的人,当年四阿哥还在养母身边时就负责他的饮食,后来孝懿仁皇后去世,她就跟着四阿哥去了乾西五所。
    四阿哥要置办产业,想要挑一个忠心的人过去,吴嬷嬷便自告奋勇,表示愿意为四阿哥分忧解难。
    吴嬷嬷在四阿哥面前还是有几分情分的,只是是四阿哥回到德妃身边后,原先服侍他的人这些年都被找了各种理由调离,如今都是德妃安排的人,所以仅有的幸存者吴嬷嬷难免受到排挤,在乾西五所处处插不上手,过的郁郁不得志。
    一听四阿哥要置办产业,她便干脆提出出宫,帮四阿哥看管。
    翠碧和翠玉原本没到年龄,本不该跟着出宫,只是她两在宫中如同吴嬷嬷一样过得不如意,便商量着一起出宫侍候吴嬷嬷,省得受上面的宫女太监欺负。那年四妃一起掌管宫务,宫里开放宫女,德妃手指一勾,两人也跟着出来了。
    说到底四阿哥也是德妃亲生,就算两人再生疏,四阿哥一求,德妃还不得帮儿子描补全了。
    她俩说是婢女,但实际上是属于四阿哥的婢女,不挂在四阿哥名下,也不能这么年轻就出宫,只是四阿哥还没有开府无法安置,所以才放在庄子上先侍候吴嬷嬷。
    翠玉一直做着四阿哥开府,她也能跟着进府的美梦,她深信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在一个庄子上蹉跎。
    她不像翠碧那个傻瓜,看着精明,然而脑袋里全都是浆糊,看待事情又悲观,以为自己整天面对泥腿子,以后也会嫁给泥腿子,自己把自己吓的不清,才会一步错步步错跑去勾引主子。
    没被当成刺客直接宰了,已经是主子仁德。
    翠玉哼了哼,随即走出门。
    还有那个一直跟在翠碧身后的跟屁虫,没想到运气那么好,她还没有想着对付她,没想到就找到了家人,还愿意马不停蹄的来赎她。
    翠玉心里不是滋味,她绝对不是嫉妒,绝对不是嫉妒自己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家人?
    敏宁和安父一起被带进了吴嬷嬷的院子,走进屋后,敏宁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人,突然一怔。
    林管事怎么过来了?
    安父扫了一眼屋子,就将目光对准了上面的吴嬷嬷,他客客气气的先做了个揖。
    林管事先回了,吴嬷嬷也跟着回礼,然后对敏宁说,“翠花,先给你父亲看座。”
    敏宁扶着安父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她站到安父身后。
    翠玉给安父送了一杯茶,安父谢过,然后抬头对吴嬷嬷说,“这位嬷嬷,我是敏宁的阿玛,这次来是想给敏宁赎身。”
    “赎身?翠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你被送过来时,可是说找不到亲人?”吴嬷嬷问向敏宁。
    敏宁站出来,对吴嬷嬷小声解释,“嬷嬷,是这样的,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自己是京城人氏,只是在小时候被拐到江南。这次阴差阳错又来到京城,我发现对京话感到亲切,就努力回想,最后想起小时候家胡同里那座寺庙的名字,这半年来每月进京都去打探那座寺庙在何处,也就是在昨天打听到到了。今日我告假正是想去找找,原本没抱希望,没想到家人还在那里。”
    吴嬷嬷点了点头,她也是才知道翠花一直在寻找家人,没想到还真被她给找着了。
    “这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不过……”她拉长了话音,沉吟起来。
    安父和敏宁的心都吊了起来。
    吴嬷嬷看了看两人,为难道,“这事有些不好办,翠花当时只是人被送来,卖身契没一起跟过来……”
    安父突然站起来,义正言辞道,“那该怎么办?我女儿她是旗人,将来要参加选秀的,只因小时候被拐,现在身份变成贱籍,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的身份改回来。”
    吴嬷嬷面色当即严肃起来,她还真没想翠花还有这一层身份。若单纯只是旗人,她当然不会在乎。但事情却牵扯到选秀这一事上,那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按照朝廷规定:在旗旗女必须参加选秀,只有选秀落选之后才能自由嫁人。
    虽然她不认为敏宁将来能有什么大造化,但毕竟套上了未来秀女的身份,就不是普通的奴婢可比。要是被人扣上一个强迫秀女不得赎身这个罪名,那就糟了,很容易牵扯到四阿哥身上,甚至被人拿来攻讦四阿哥!
    因小失大,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人自然是要放的,只是怎么放人还得有个章程。
    吴嬷嬷转头问向林管事,“当初主子把人送过来时,有留下交代吗?”她这话的意思是问林管事,敏宁有没有另一层身份?比如暗示这人将来是要收房的。
    林管事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当时是苏公公送人过来的,后来我问了,说是大阿哥送给你咱们主子的,主子也没放在心上,随手将人放到咱们庄子上,还说给碗饭吃就行。这么长时间,主子也没见主子问起过,应该是早把人忘了。”
    吴嬷嬷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这人,她可以随便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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