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了好长时间,要不是知道再不走就要被早起的仆妇看到,这才狠下心,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了睿王府,赵璟舒服的泡了个澡,小歇了一会儿,这才起床漱洗换衣,王管事一边给赵璟摆饭,一边说道,“王爷,以后就常住了吧 要不要把那些锦鲤都搬过来?”又道, “许多人知道王爷回来,正是排着队要拜访王爷呢。”
    “有没有沈府的拜帖?”
    王管事摇头,道,“没有见到。”
    赵璟点头,喝掉茶盅一般大小的汤水,见汤汁浓白,却是没有见到汤料,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道,“这是什么?”
    “长春鹿鞭汤。”
    赵璟差点喷了出来,皱眉,道,“上这个做什么?”
    王管事却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小的瞧着您昨天可是耗了不少精血了,该是补一补了。”
    赵璟,“……”
    等着用过了午善,赵璟叫王管事备了车,道,“去沈府。”
    沈从泽穿着一件松花色的杭绸直裰,身姿如松的站在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奢华的马车驶来。
    等着马车停下,沈从泽看到一个身材高大俊朗的男子也不用马镫,从车辕上利落的跳了下来,虽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鸦青色联珠团花锦缎长袍,却是眉目刚硬,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睿王赵璟,他见到沈从泽,忍不住几步上前,握住了他年迈的双手,道,“老师。”
    沈从泽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睿王,只觉得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虽然变成了中年男子,但是目光坦诚,笑容明朗,叫人瞧着就心里舒服,一如多年前的那般,道,“回来就好。”
    两个人一同入了内,赵璟虚虚的扶着沈从泽,说起分别之后的事情来,道,“一直就住在通州,时常去外面转转,去了天山,西域,还曾经远渡重洋去过暹罗国,阿丹和天方。”
    “往常只觉得我们大赵地大物博实为了不起,等着走出去瞧一瞧,才会发现,这外面当真是地域辽阔,民风各异。”赵璟说起自己曾经远洋的经历来,那一次足足去了三年,他遇到几次险境,差一点就没有回来成,“那些人皮肤像是裹了黑炭一般,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却是极为聪慧……”
    两个人到了厅堂,有丫鬟上了茶水糕点。
    赵璟抿了一口茶水,抬头,道,“世兄可是还没下衙?”能让赵璟称呼一声世兄的就只有沈从泽的几个儿子了,而和赵璟走的最近的则是沈从泽的小儿子沈南光,性格极为刚硬,正在都察院任职。
    “没有。”却是笑道,“不过南光要是知道你来了,飞也似的跑来了。”结果话还是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爽朗的笑声。
    那声音洪亮悦耳,随即笑着走进来一个身材中等,眉眼锋利的男子来,道,“爹,是谁来了?”
    等着看到厅堂坐在红漆螺钿交椅上的睿王,露出惊喜万分的神色,上前狠狠的拍了拍赵璟,道,“阿璟,你回来了!”
    赵璟起身,笑着道,“是我。”
    沈南光忍不住哈哈大笑,揽住了赵璟的肩膀,两个人站在一起,都已经是中年了,却是像是小时候那般,被久别重逢的喜悦盖住。
    几个人叙旧,谈了一番,话题就绕到了朝中的事情,沈从泽很是忧心的说道,“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就十分担忧陛下的病体,果然不过十年的时间……” 沈从泽话还有其他的暗喻,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从出生开始就担忧他能否继位的可能,等着给赵璟找老师的时候,先帝竟然就给他加了许多储君才有课程。
    所以可以说,赵璟也是被当做储君养大的。
    沈从泽道,“睿王殿下,你打算怎么做?”其实这才是沈从泽一直想问的,朝中如今为了到底让谁当摄政王的事情吵的极为凶狠,其中就以廖北和孔秀文为两派,廖北就是主张让秦王当摄政王,而孔秀文则是按照皇帝的意愿,力挺睿王。
    沈南光道,“陛下一直属意睿王,这是朝臣都知道的事情……,之前是因为找不到睿王殿下,如今殿下已经回京了,廖大人显然也不会有异议。”提到正事,沈南光很自然的用起了尊称,道,“只是还要问问殿下的想法,当初您能抛下所有一走了之,如今做好准备当这个摄政王了吗?”
    沈从泽,沈南光都是目睹当初的事情的,也是最为了解睿王到底为什么要这般出走十年。
    赵璟苦笑,道,“还是世兄了解我。”
    提起穆氏的事情来,道,“一直想要给穆氏翻案,只是陛下迟迟不肯答应,昨天还为了这件事和陛下大吵了一架。”
    其实皇帝还说了一句话,赵璟没有讲出来,他说道,“等朕死了,你当了摄政王,这个案子就随你了,朕也管不着了!”
    “我费了十年的功夫,终于找到了杨延,他也承认当年指认穆氏一族通敌卖国是受人指使,这就足以说明当年……,通敌叛国的却是另有其人,而此人是谁,叫什么?是不是还藏在朝中?会不会再来一次天顺之役。”
    所谓天顺之役是,天顺六年冬,鞑子集结了三十万的大军从峡谷关直接进入了中原,巧妙的躲过几个卫所的,就好像是知道大赵所有的布防,显然就是有人通敌叛国,之后直奔京城而来,途杀京城附近尽四十万的大赵百姓,所谓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赵璟当时在齐洲府,也是被另一路鞑子围攻,后被穆将军支援,两军里应外合破了鞑子的围剿,又连夜急行军,终于在京城被破城之前赶了过去,和鞑子在东武门大开杀戒,拼死血战,最后只留下不到三万的兵力,这才惨胜。
    “陛下依然不允。”以前还缺乏证据,但是现在……,证人就在眼前,皇帝依然不同意重新彻查。
    赵璟有时候睡觉还会梦到当时的场景,他从小就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极为胆大,到了十五岁就不愿意呆在京城了,觉得一切都没意思,后来磨了先帝去了齐洲府,在那边认识杨志等人。
    三年后便是一场血战,那时候他在东武门遇到了鞑子,同是三十万兵力对上对方三十万大军,他们却是因为连夜急行军处于劣势,到处都是血,一直都在砍人,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只有猩红的一片……,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更忘不了穆将军是怎样站在他旁边一直尽心尽力的护着他,可以说要是没有穆将军的协助,他根本就没办法打退鞑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这样的穆家最后却被判了个通敌叛国,一家子惨死不说,还株连九族。
    赵璟每次想起就觉得心痛的不行。
    沈从泽叹了一口气,道,“毕竟这圣旨是由先帝下的,如果同意重新彻查就对先帝的……,后世会怎么看待先帝?”
    赵璟也沉默了下来。
    就是因为知道这样,他才当初离开了京城,他没办法为穆氏翻案,又无法指责养大他的先帝,左右为难,心痛难耐,最后只有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睿王殿下是要推辞当摄政王吗?”沈从泽还是最终问道。
    “不。”赵璟目光坦然的说道,“我决定当这个摄政王。”
    沈从泽一直都担心赵璟会拒绝当摄政王,穆氏一案,一直都是赵璟的心结,那穆氏不仅是赵璟姻亲,还是曾经守望相助的兄弟,如今一族几百口蒙冤惨死,其中还包括未过门的未婚妻,还是由自己的兄长下的旨意。
    轮到是谁都会受不了。
    而皇帝和赵璟之间一直都难以达成一个统一,除非皇帝能答应重新翻案,两个人才能心平气和的在一起,结果赵璟自己却是自己想通了。
    其实沈从泽被赵璟离京十年给吓到了,皇权面前,谁又能推拒?
    “正该是如此。”沈从泽安慰了赵璟许久,但是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他一直都觉得秦王过于年轻,且不像是赵璟,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又经历天顺之难这种事情,处事还是眼界和旁人大为不同,所以赵璟当摄政王更为合适。
    这自然是为了朝廷,但是私心里,其实他并不喜欢秦王,冲着他因为子嗣的问题,娶了魏国公府的女子开始。
    更不要说,魏国公府的小姐竟然觉得自己家出了个秦王妃,就腆着脸来找他写推举函,看似求,但其实两家并无来往,他又为何要给她写推举函?所以不过就是仗着权势在逼迫罢了,实在是让他厌恶至极。
    其实今天就算是赵璟不来,沈从泽也准备去说服赵璟的。
    想到推举函,沈从泽就想起李清珮,道,“睿王殿下,你上次叫王兴过来,叫老夫写一个推举函,那女举人的名字叫李清珮是也不是?”
    赵璟正要跟沈从泽提起这件事来,听了笑道,道,“难为老师还记得。”
    沈从泽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老夫原也没有在意,只是后来忽然想起来……,老夫当年有看过她写的文章,那是之前她参加乡试的卷子。”
    “竟然有这样的事?”赵璟却是没有想到过,不过是心里有了底,一个乡试的卷子,能送到沈从泽前面,显然也是不俗的,或许真像是李清珮说的那般,她靠着自己的本事也可以考中进士。
    “如何?”
    沈从泽道,“女娃娃见解颇为大胆呀。”
    “嗯?”赵璟忽然就来了兴趣,“那卷子还能找到吗?我也想瞧一瞧。”
    沈从泽对儿子沈南光说道,“你去我的书房……,就是在下面的卷宗里,对,你以前也瞧过的。”
    赵璟原本只是好奇,但是等着李清珮娟秀的字迹落入眼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船早就开好了,就是后面剧情卡的太厉害。嘤嘤嘤
    那个我把船放到了微薄相册里,密码是,么么么 是真船,嘿嘿,聪明的你们肯定能找到吧?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相对于其他考生的字, 李清珮的还稍显生涩, 显出底子不好, 但是笔法灵动,娟秀雅致,倒也弥补了这一点, 那之后便是文章优劣了,赵璟看到李清珮写到,臣闻太宗皇帝英明神武……
    赵璟看完舒了一口气, 久久都没有说话, 沈从泽捋了捋胡须道, “不简单。”又道, “当时子坤拿了这文章来,叫老夫仔细瞧,实为喜欢,这才誊写了一份, 想着那一年的金榜题名必然有她,谁知道她却是没有来参加会试。”
    沈从泽说的子坤是就是现在的礼部尚书, 已经入了内阁的孔秀文的字。
    赵璟想了想,道, “很是有几分大胆的见地。”想起这次的考试,道,“孔大人是这次主考?”
    一般会试会指定八到十八个个监考,但是其中还有会区分主考,有阵子许多新晋的进士还会管主考官叫做恩师, 后来被皇帝严令禁止了。
    “正是。”
    赵璟想了想,道,“我去礼部瞧瞧。”
    等着赵璟走后,沈从泽露出沉凝的神色来,对着小儿子沈南光道,“王爷对这位考生有些不同寻常呀,许久不曾露面,第一次就是为了推举函,这会儿又要去礼部看那文章……”
    沈南光却觉得这是好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爷也是该成亲了。”
    沈从泽想了想,道,“你去查查这位考生。”
    “爹……”
    “快去。”沈从泽不容置疑的道。
    ***
    李清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且是被撞门的声音吓醒的,李念在外面大声喊道,“姐姐,你没事吧?”
    李清珮有些迷蒙的脑子马上就清醒了过来,看了眼天色就明白,肯定是起的太晚,吓到家人了,还当她出了什么意外,道,“我在呢。”
    “姐?”
    “清清?”这是郭氏的声音。
    李清珮清了清嗓子,道,“娘,念儿,我就是睡过头了。”
    九月份的京城天空又高又蓝,秋风徐徐的,吹在身上十分的舒服,李清珮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咬了一口从李记买来的鲜肉鲜菇的小笼包,薄薄的皮被咬掉一个口子,鲜甜的汁水就滑入了口中,她吸了好几口,这才意犹未尽的把小笼包放到洒上辣椒油的醋上,蘸了蘸,又秀气的吃了起来。
    一旁郭氏道,“念儿一早就给你去买的,热在锅里,皮有些散了,没刚买来时候有嚼劲儿。”
    李清珮扭过头含笑看了眼李念,见他羞涩的搔了搔头,道,“不过顺道去买的。”李念到了京城之后,觉得这边的生意更好做,这几日天天都去外面转悠,想着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店面来,倒是比一考完试就十分懒散的李清珮还要勤奋。
    果然听郭氏道,“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松懈了?”
    李妈妈端了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来,听了这话笑道,“哎呦夫人,大小姐可是辛辛苦苦的读了一年多,这会儿好容易考完,总要松快松快,不然总这么紧绷着,可是要闹出病来。”
    李清珮嘿嘿笑,道,“李妈妈,还是您疼我。”
    “贫嘴吧。”郭氏拧了拧李清珮的耳朵,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过了反,李清珮就郭氏赶了出去,道,“跟你弟弟出去转转,别在家里闷出病来。”
    李清珮换了一身玉白色的缠枝柳暗纹锦缎褙子,梳了个俏皮的双螺鬓,脂粉未施的跟着李念出了门,虽然考完之后郭氏就把她曾经的衣裳,首饰都还给了她,也默认可以打扮自己了,但是她却已经是习惯了现在这般,主要以前上妆是为了给秦王看,再后来出了□□便是有些赌气的成分,想着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而如今,李清珮觉得即使穿着最简单的衣裳,却也是堂堂正正的,变得自信明朗了起来。
    李念跟李清珮说起话来,“姐,我听说前面有个馄饨摊子叫状元一品红,有个举子吃了他的馄饨高中了状元郎,咱们要不去尝一尝?”
    李清珮喝了一大碗的鲫鱼豆腐汤,又吃了半笼的小笼包,正是吃的肚子圆鼓鼓的,哪里还能吃下去,听了笑道,“姐可是吃不下了,你最近看了许多店面,可是有合适的?”
    李念听了这话,道,“那咱们回来的时候吃。”又道,“好位置的都有人占了,偶尔有那没租借出去的不是价钱比旁人贵,就是要一下子定十年的契,不过是小本生意,实在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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